贵人们沐浴,往往烧水、提水、汤池清洁要一批人,宽衣、擦身、捏肩捶背,甚至修剪指甲都有专人伺候。
太子在军中多年,不比其他贵人那样精细讲究,但因伤重不便,曹元禄怕伺候不周,还是多带了些人随行侍奉。
只是太子点名要云葵随行,曹元禄还有些意外。
以往那些细作,殿下会毫不犹豫地除之而后快,难道今晚汤泉宫沐浴,殿下想要请君入瓮?
总之不论如何,曹元禄今夜都会守着自家殿下的安危,绝不教人得逞。
当然,倘若那姑娘心地良善,能够不受外界诱惑,对殿下忠心耿耿,曹元禄也不会滥杀无辜。
司帐今晚踌躇满志。
太子近前不可能只留一人伺候,且今夜药浴之后,太子身体好转,很有可能宠幸侍浴的宫女。
这个人会是她吗?
司帐原先也畏惧太子,但见太子非但没有杀云葵,还接连宠幸两夜,她便有些蠢蠢欲动了。
云葵神游天外,还在想银票的事。
毒药和唇脂被她锁在箱笼之中,以免自己误食误用,至于那一千两银票,她真是出了门就开始惦记。
「那么大一笔钱,别说找个侍卫嫁了,就是买十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给我当护院也绰绰有余!」
因隔得不远,太子坐在轿辇上闭目养神,也能听到一二。
「也不知道那么厚的银票缝在压箱底的旧袄里安不安全。」
太子:……
甚至都不用他试探和审问,只要派人到她屋内一搜,立刻就能人赃并获。
这种没有任何心眼算计的小奸细,他动动手指就捏死了,若非看她还有些用处,他绝不会留她活过今日。
那厢郑太医带着徒弟梁津早早便来到汤泉宫。
因云葵之事不好外传,郑太医只叮嘱徒弟:“一会人过来,你不必多问,找机会到她近前,悄悄闻一闻即可。”
梁津颔首应下,他自然不会对太子的侍寝宫女失礼。
郑老太医这样说,他能想到的就是太子迷恋这女子身上的气息,故而想要调配相似的合香。
贵人们的房中情趣罢了,梁津能够理解。
两人带着医士,往汤池中铺上草药,等太子从承光殿出发,汤泉宫的宫人们便陆续提着水桶过来,开始往池中添水。
行至汤泉宫,总管太监在前面为太子引路,云葵与司帐紧跟其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葵总觉得曹公公一晚上偷瞥自己好几眼。
难不成知道有人给她塞银子了?
没等她细想,双脚才踏入殿中,云葵立刻就被那巨大的汤池惊住了。
殿内温暖如春,汤池比她住的偏殿还大,绝对称得上壮观,宽阔的池面白雾蒙蒙,琥珀色的池水药香袅袅,深吸一口气都让人身心舒适,不敢想象在这么大的池子里泡澡会有多舒服。
「当太子真爽,我也想当两天。」
太子嗤笑一声,面若寒霜。
真要计较起来,她这些大逆不道的念头,就是诛十族也不为过。
他转头扫了眼随行服侍的宫人,目光扫过曹元禄、德顺,最后落在云葵身上,淡淡吩咐道:“你们三个留下,其余人退下。”
云葵这几日都是贴身伺候,并不意外。
司帐却想不明白,太子怎么又点了她?况且侍浴过程繁复,就这三个人能伺候得过来?
她不甘地瞪了眼云葵,这一眼却微微地愣住了。
方才从承光殿过来的一路,虽有宫人提灯照明,可夜间到底视物不清,这会再瞧,便见她娇嫩的面颊被殿中热腾腾的水雾蒸得粉光若腻,一身荔枝红底绣缠枝葡萄纹的襦裙,更衬得肤色雪白,尤其那锁骨之下掩映着的炫目光景,竟看得人莫名脸热。
「太子喜欢她也无可厚非,但……这也不是越大越好吧!小巧也自有小巧的玲珑可爱,太子难道不想试试别人的?」
太子:……
殿中几个宫女都恭顺地低着头,听不出是谁的心声,但他能听出来此女说的是谁。
他下意识地看向云葵。
太子的目光向来犀利沉重,落在身上如有实质,云葵似有感应般地抬起头,果然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霎时紧张得手足无措。
「看什么看,再看毒死你。」
然后她便看到太子笑了,满脸阴沉的笑,那双黑眸有如无形的利刃,能剖开人心里埋藏的任何秘密。
云葵心里发毛,愈发垂低了头。
梁津适时走了过来,朝太子躬身作揖,而后斟酌着对云葵道:“微臣为殿下准备了舒筋活络的药油,可否请姑娘随我去偏殿取来?”
云葵先去看太子的意思。
太子猜到这是梁津的借口,淡淡应了:“去吧。”
云葵俯身应下,梁津便带人去了隔壁。
汤池内药香浓郁混杂,身在其中无法准确辨别这宫女身上的独特气息,且这人又是太子的侍寝宫女,梁津也不好凑得太近,单独叫出来,更方便他仔细查探。
一路走到偏殿,梁津心中大概有了数。
“这是给太子殿下的药油。”梁津从多宝格上取下一只白瓷瓶,并交代她如何使用,“……掌心搓热,在殿下肩颈、前胸、上腹、后背以及大腿处细细打圈按摩,直至彻底吸收。”
说着说着,就见这太子侍婢一张俏媚明丽的芙蓉面悄无声息泛了红。
第17章
回到汤池,德顺正在替太子宽衣。
云葵忍不住朝那边瞧了一眼,太子刚好褪下最后一件中衣。
朦胧水雾的笼罩下,男人挺拔健硕的身姿慢慢映入眼帘,绷带紧裹着劲瘦的身形,腰身虽窄,可身上的肌肉无不虬结硬朗,盘桓的青筋像一根根绷紧的弦,看得人心痒痒,很想上去弹拨一下。
太子似乎听到什么,很快下水,将大半躯体隐没在水雾蒸腾的池水之中。
云葵只恨方才被梁太医叫去,否则给太子宽衣解带的应该是她。
虽然她也给太子换过药,也睡过觉,可她好奇的地方一个都没看到过,她却生怕太子受累,每次侍寝都脱了外裙,好处尽给他占了去,唯一一次尝到甜头,还是在太子的梦里!她什么都没摸到,还差点因为那个梦丢掉小命,这找谁说理去!
云葵攥了攥手里的药油,好在还有这个。
「一会等太子洗完,我再好好给他擦几遍药油,身上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那种!嘿嘿。」
太子听到她的心声,额头青筋直突。
云葵在一旁干站着,没听到传唤,就主动过去揽活,谁料一向客客气气的曹公公并不愿意让她插手,并给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殿下喜静,药浴时无需太多人伺候,这里有奴才和德顺足够了,姑娘先歇着吧。”
自家殿下可是赤裸着身子的,刺客若是偷偷往水里投毒,或者用淬了毒的利器划伤殿下的皮肉,简直防不胜防。
云葵心中惴惴,总觉得曹公公对她不似从前那般热情。
以往有近身伺候的机会,曹公公都很乐意把她往太子身边推,今日却像处处避着她,难不成发现了什么?
可皇后娘娘的秘药是秦嬷嬷悄悄给的,那两个试图收买她的宫女太监也来得很隐蔽,应该不会被人瞧见。
再者,真若发现她藏了毒,意图加害太子,以太子和曹公公处置刺客的手段,她也不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不用她就不用吧!她从承光殿随行至此,寒风里走了许久,这会小腹还有点难受呢。
她使劲儿往池中望了望,只见太子殿下闭着眼安安静静地坐着,双臂舒展撑在两侧,琥珀色的池水没过胸口,再加上水面雾气缭绕,能挡的都挡住了。
「小气吧啦的。」
「算了,看看别的吧……嗯,喉结还是很有男人味的,手指好长哦,难怪能一把握住我……胳膊也很结实,舞刀弄枪的人就是不一样……」
太子脸色变了又变,默不作声地往水下沉了沉,又收回两条手臂,最后忍无可忍,厉声道:“闲杂人等退下!”
曹元禄正要给太子擦洗,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喝吓得浑身一颤。
殿内三人面面相觑,曹元禄和德顺是要伺候太子药浴的,那么太子口中的闲杂人等就只有……
曹元禄师徒俩同时看向了云葵。
云葵:……好吧,她走就是了。
可她走了,谁给太子擦药油呢?
曹元禄意识到这点,笑面虎般地走上前,取走她手里的药油,“姑娘把这差事交给奴才吧。”
云葵有点失望,不过就算她去给太子擦药油,这个小气鬼应该也不会让她趁机赏玩,苦哈哈地上去伺候,多半还要受一顿训斥。
退至廊下,司帐幸灾乐祸地看过来,小声问她:“太子殿下不是很宠爱你吗?为何不让你侍浴?”
云葵不大想搭理她,“殿下喜静。”
司帐心笑,看来大家待遇都差不多,太子殿下也没有偏爱她多少,还不是嫌在身边碍眼。
云葵懒得计较她的小心思,不用伺候人,她还乐得清闲呢。
只是廊下风寒,不比殿内热气熏蒸暖烘烘的,寒风浸体,她才站了一会,小腹的不适感又明显起来。
可太子身边不得擅离,曹公公又在里头忙碌,没个容禀的人,她也不好自作主张,只得先忍着。
太子在药汤中泡足一个时辰,起身后,曹元禄要来给他用药油擦身,太子想到什么,冷冷拒了:“不必,更衣吧。”
药油只是梁津的幌子,对他起不了多大作用,聊胜于无罢了。
听到殿内的动静,知是太子药浴完毕,司帐立刻打起精神,挺直了腰肢。
太子一身玄色长袍从殿中走出来,没往两侧瞧,却没想到才走到廊下,一人直直朝他怀中倒来。
太子虽身受重伤,身手却不迟缓,猛一把攥住那人的腕子,紧紧钳制在身前。
身旁的曹元禄没看清是谁,一声急切的高呼已经率先传了出去:“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台阶下的秦戈、罗章等护卫当即拔出腰间佩剑,众人不明情况,只听到曹元禄说有刺客,纷纷吓得四散开来。
只有离云葵最近的司帐看清楚了发生的一切,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那投怀送抱的小丫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这个狐狸精!就会用这些下作手段勾引太子殿下!
身前人绵软的手感和淡淡的花草香气,太子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