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触碰到沈若竹目光的那一刻,裴荀素来波澜不惊的心绪,还是难免牵动了一下。
他道:“侯爷见你久未回去,寻你的途中恰好遇到了我,我便随他一道来找你了。”
“……?”
他们竟也能有这般和谐的时候?
裴荀这话一出,不仅是沈若竹,便是祁云渺也觉得,事情古怪的不像话。
她看看越群山,又看看裴荀,从适才撞见宁王的情绪之中逐渐抽离出来,只觉裴相这话可疑得很。
可越群山对于裴荀的回答,只有附和的道理。
只听他道:“是啊,恰好途中遇到了相爷,便喊相爷帮忙了!”
他们都这么说。
沈若竹便只能道:“辛苦相爷了。”
“无事,你们母女俩没事便好。”裴荀大气地瞥了眼越群山,“正好,你们母女在一块儿,我的清白也算是分明了。”
“……”
祁云渺就知道,事情没有这般简单!
越群山出来寻阿娘,是担心阿娘偷偷和裴荀见面的!
她瞬间抬头去看越群山。
“…………”
越群山哪里想,这该死的裴荀,眼看着事情都要解决完了,还会来这一手。
他忙瞪了眼裴荀,抬手慌忙同沈若竹解释道:“不是,若竹,我没有怀疑你和他……”
越解释越黑罢了。
沈若竹原本便怀疑越群山同裴荀是如何站在一起的,如今裴荀这么一解释,便是什么都说得通了。
她失望的神色尽在不言之中。
越群山登时心下警铃大作:“不是,若竹,你难道信他的话?姓裴的最见不得咱们好了,若竹,你听我解释,我真没有……”
沈若竹摇摇头,甩开越群山搀扶住自己的手臂,便道:“行了,出来太久了,再待下去恐遭人怀疑,我和渺渺得回去了。”
“不是,若竹,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怀疑你们……”
沈若竹拉着祁云渺,快步走上了御花园的小径。
越群山跟在母女俩的身后,亦步亦趋,嘴里喋喋不休,全是车轱辘来回的话术。
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三口离去。
裴荀站在原地,适才一路被越群山挤压的脾气,总算是舒了出来。
“呵……”
他眉眼落寞的同时,却又冷笑一声。
陵阳侯?不过如此。
第七十八章 鸳鸯戏水的香囊
冬日宴结束在晌午过后的未时三刻。
由于这日宫宴上发生的事情,过于荒诞,是以,宴会结束之后,祁云渺坐在马车之中,竟没觉得此番宴会有什么好遗憾的。
若是有人问她宴会上有什么值得提起的,她也想不起来。
她唯一能想起来的便是宴会中途阿娘带她出去见过的宁王,还有回到宴席之后,她却再也不曾见过的裴荀,裴相。
宁王是她和阿娘主动去见的;至于裴荀,他似乎是为了保护她同阿娘不再遭人非议,这才离席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在过宴席上。
祁云渺仔细观察过,自从裴荀不在之后,帝后也走了,围绕着她和阿娘的乱七八糟的议论,便当真少了许多。
不管裴相对于别人是什么样的,至少对于阿娘和她来说,他没有任何对不起他们的地方,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这是无可争议的。
对于裴荀的感激还有越群山不断在自己耳畔祈求阿娘原谅的声音支撑着祁云渺度过了后半段的宴席,待到回到家中之后,她抛却一切,最后不可遏制想起的,却仍旧只有宁王的事情。
她想起他站在自己面前,眼睛上遮蔽着绸缎的模样,也想起他用无比森冷的音色威胁着阿娘,说她迟早会后悔的。
阿娘要后悔什么?
祁云渺不知道,沈若竹自己也不知道。
祁云渺担心宁王是就此开始打算折磨阿娘,于是几番思索过后,拉着阿娘便问她接下来有无什么先手的措施。
沈若竹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既然是来复仇的,她自然不会完全没有措施。
宁王府经常登门的那一批人里,有她的人。
但那人手里目前掌握的东西,并不足以扳倒宁王什么。
几个财政上的贪腐错漏,对于皇帝来说,并不足以叫他就此赐死自己如今唯一的弟弟。
杀人偿命,不论是宁王还是怀王,只要是动手杀了祁琮年的人,她都要他们偿命才行。
还有宁王身边那个真正动手的护卫……
对了,护卫……
沈若竹回京之后,之所以没有选择对那名会使弯刀的护卫直接动手,一来是因为他是金吾卫的人,不好随便扣押;二来则是因为他又是宁王的常年护卫,若是贸然动了手,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但是他今日都说了,人不会交给她,那她便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便从那护卫下手。
“找人抓住他。”沈若竹眼睛一动不动,道。
“谁?”祁云渺一时不解阿娘的心思。
沈若竹便看一眼女儿,解释道:“河东。”
那个擅长使用弯刀的护卫。
祁云渺顿时领悟。
但是那是金吾卫的人,金吾卫守护皇城,每一个都是武艺高强的人,祁云渺不明白,阿娘打算如何抓住他?让她去试一试嘛?
“不是你!”
这种事情,沈若竹怎么可能随意放祁云渺去做。
她对于祁云渺的想法大惊失色,扣住她的手,严肃道:“渺渺你听着,阿娘允许你日后行走江湖是一回事,但是如今是在上京城,满地皆是武艺高强的护卫同军队,你不许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随意动手,明白吗?”
“哦……”
祁云渺点点头,知道阿娘这是担心她,便也不同阿娘起争执。
她问阿娘:“那阿娘是想要如何抓住他?”
“越群山。”
沈若竹吐出一个叫祁云渺既觉得十分合理,却又觉得十分不合理的名字。
—
越群山因为今日午时裴荀的一句话,哄了沈若竹近一个时辰。
待到宫宴结束,他不得不去校场练兵,这才没有继续哄下去。
但他傍晚回家时,还是在想着回家之后该如何继续哄好沈若竹才是。
该死的裴荀,他真真是个小人!越群山咬牙切齿。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似裴荀这种文官,常年混迹在上京城的官场之中,必定是心思多绕,阴险狡诈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裴荀能狡诈成这般,不过一句话的事情,便叫他在沈若竹面前丢尽颜面,再也抬不起头来。
就连云渺也知道了他的事情。
可别叫他逮着他的错处,不然他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他一边恨恨地骂着裴荀,一边骑马便回到了家门口,等到在家门口下了马,越群山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路光顾着骂裴荀了,倒是忘记了该如何去哄好沈若竹。
他只能心事重重地先走进到家中。
原以为,自己今日回家,必定又是要坐冷板凳,受尽委屈和苦楚的,但是越群山不想,
他一踏进主院的门,便见到沈若竹正坐在桌边,手中理着一只香囊。
见到他回来,沈若竹朝他招了招手,将香囊举在半空,道:“回来了,下午给你做了个香囊,你看看可还行?”
“……”
越群山拼命掐了自己胳膊一下,生怕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的力道从来都不轻,就算是掐自己,也丝毫没有留情面。
嘶,有些疼。
越群山看一眼自己的胳膊,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
他慌忙走进院中,接过沈若竹的香囊,边打量边问道:“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沈若竹嗔道:“你不想要便还我,正好渺渺的还没做,送给渺渺,省得我还多做一个。”
“要,谁说我不要!”
越群山宝贝地捧着沈若竹的香囊。
虽说早已是夫妻,但今日之前,越群山尚未自沈若竹的手中收到过任何一件类似于香囊、荷包之类的礼物。
按理说,这些都是娘子会给自家郎君做的东西,夏日驱虫、冬日熏香,既实用,又可以表示夫妻之间贴身的恩爱。
但沈若竹却至今未曾与他做过。
他如今仔细地端详着这只属于自己的香囊,见到香囊通体是丝绸的材质,玄黑的颜色,其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双鸳鸯戏水,细细密密的针脚,可见香囊做工精致,在光线下微微闪光的图案,更是可以看出刺绣的用心。
越群山看着看着便笑了:“你要把这东西转送云渺?她如今还未出阁呢,可能带鸳鸯戏水?”
“怎么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