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渺微微蹙眉。
她当然知道,这纨绔从一开始看她的眼神就是怎么回事。
只是她懒得搭理,如今他这眼神又再度赤|裸得不像话,她原本想要和人道谢的打算,在刹那之间消弭了,拉着越楼西转身就走。
越楼西被祁云渺拉了个措不及防,边走边问她:“你怎么不等我打了人再走?”
“你打人做什么?”祁云渺问。
“他讲那些话,你听不出来什么意味吗?”
“我听出来了啊。”祁云渺又道。
“听出来了怎么还不叫我打人?”
“越楼西!”祁云渺转身,认认真真和越楼西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打人来解决的!”
“那你想怎么解决?”越楼西好整以暇道。
“当他不存在便好了!”祁云渺回答道,“这种人,是不会因为你打了他一顿就变得老实的,当然,打一顿也行,但这是在大街上,最后的结果也许是你把他摁在地上打,然后被路人们围观,但是只要你们把事情给闹大,事情闹大之后,最后被议论的永远都是我的阿娘。”
“……”
越楼西觉得,祁云渺此番回京,比当初在钱塘时变了一些。
她在钱塘时,永远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真正侠女风范,路见不平,立马拔刀相助。
但是此番上京,越楼西并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他想,祁云渺的确变得有些束手束脚了起来。
也是,她们母女俩到底是第二次上京城,又从相府搬到了侯府,害怕遭人议论,也是常有之事。
越楼西不打算就此事多问祁云渺,而是问道:“那你要接受他的建议吗?去找裴则问问画作的事情?”
“嗯。”祁云渺点头,“阿兄从前的书房我见过,的确有很多珍藏之作,我明日便想办法去拜访他,请他帮我看看。”
“你……”越楼西听着祁云渺的语气,渐渐地又问道,“你和裴则之间,这么多年关系还是如旧么?”
“嗯。”祁云渺又点点头,“阿兄每年都有给我寄贺帖同压祟钱,他是很好的阿兄!”
若是一开始祁云渺跟着沈若竹离开京城时,裴则便和她们断了联系,那祁云渺想,便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会再想着去特地麻烦裴则。
但是他们每年都有联系,裴则给她的压祟钱,四年如一日,每年都比上一年要更加多一些,祁云渺有记在心上,知道阿兄应当也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那她便敢去找裴则了。
越楼西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从前祁云渺生活在相府的时候,她和裴则是如何相处的。
他听说,裴镜宣一开始明明是很不喜欢家里新来的继母同妹妹的。
但他后来又听说,裴镜宣对他那个妹妹,简直好到不得了,不仅亲自带着去泛舟游湖,还亲自带着去国子监,学骑马,看打马球。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还是一开始裴则的确是不喜欢祁云渺她们的,是到后来才慢慢接受了?
传闻真真假假,越楼西也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只是看如今祁云渺的神色,他几乎便能确定,她和裴则之前的相处,很是不错。
至少,祁云渺是不讨厌也不害怕裴则的。
他陪着祁云渺在外逛了一整天,最后两个人一无所获,只是在西市买了两盏冰山酥酪便回了家。
俩人边走边吃着手中的酥酪,祁云渺的院子在主院边上,越楼西打算送她回了院子,再回自己那边。
但是当俩人靠近主院时,越楼西和祁云渺两双耳朵纷纷都听见,院子里传来男人同女人对峙的声音。
“我听说,你今日去和裴荀见面了?”
“嗯。”
沈若竹的声音不咸不淡道。
“你才刚回京,这么急着去见裴荀做什么?”
相比起沈若竹,越群山的声音急促又喑哑,便像是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带着沉沉的重量。
祁云渺和越楼西听罢,面面相觑。
第五十四章 越群山单手抱起了沈若竹(……
沈若竹居然去和裴荀见面了?
不论是祁云渺还是越楼西,对于此事都觉得十分惊讶。
不过他们惊讶归惊讶,对视过后,倒是没什么别的反应。
他们只悄悄地蹲在墙外边,听着院子里越群山好似发疯一般的问题。
越群山看着沈若竹,对她抛出自己的问题之后,便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是沈若竹完全不明白他需要什么交代。
她带着祁云渺骤然又回到了京城来,裴荀身为她的前夫,听闻了她们的事情,自然会想询问她原因。
之前怀王的事情,沈若竹原本就觉得是自己亏欠裴荀的,此番在回京之前,她也想过了,若是裴荀到时候想要问她又回京城的原因,她虽不能将实情告知,但无论如何也该见他一面,以示尊重。
是以,她今日才受了裴荀的邀请,和他在外头的亭子里碰了面。
裴荀问她此番回京,又是想做什么,是想利用陵阳侯府,再去做些别的事情吗?
沈若竹不曾告诉他。
她只告诉裴荀,越群山在钱塘时,追求了她许久,她思来想去,觉得他为人尚算不错,也想给女儿一个更好的练武环境,于是便答应了他。
“裴相与我是旧识,难得见我回京,与我见一面又如何呢?”她尽量平和地回答越群山道。
“旧识?”越群山听得荒谬,不禁拔高了语气,问道,“你们那也算是旧识?”
“那不然是什么?”
沈若竹反问道。
“……”
那几个字,越群山不肯说。
他有些烦躁。
原本越群山今日从朝堂之中回来,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
他回朝这些日子,虽然第二日便开始重新上朝,但是今日才开始正儿八经地回去到军中,重新整顿军营。
许久未曾回到上京城,见到自己的兵马,越群山陡然再度面对着整整数万人的营帐的时候,心底里油然而生的荣誉感,瞬间抵达了顶峰。
这是他从前在边塞的每一日都能见到的场景,但是远走钱塘三年,他已经有整整三年不曾再体会过这般的景象了。
再看着他的兵马,越群山终于明白,将军离不开他的兵马,就像首领永远无法失去他的信徒。
他在军营之中巡视了一整日,傍晚意气风发地回到家里,正想拉着沈若竹聊聊自己今日的心得,却不想,下人们告知他的是沈若竹出门去见裴荀的消息。
裴荀。
这整个上京城中,越群山可以接受沈若竹去见任何人,但是唯独裴荀,他不是那么大方。
下人说出口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听茬了,又问了一遍,确认了真是裴荀之后,他便立马自己翻身上马,想要去相府接沈若竹回家。
可还没等他亲自去到相府,马蹄刚动弹了两步,沈若竹的马车便回到了家里。
两人便在院子里对峙着。
沈若竹面对着这般倔强的越群山,开始逐渐有些不知道,自己当初没有做过多的思虑,便选择了越群山作为回京
的跳板,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她明明一开始就与他明说了,她是在利用他,他也接受了她的利用,却仍旧对她拥有着过于强烈的占有欲。
回到上京城之前,越群山的表现一切尚算还好,回到上京城之后的这几日,她却明显能感觉到,越群山开始越来越喜欢问她每日都要出门去做什么,问她需不需要介绍认识一些世家贵妇。
沈若竹并不喜欢他对自己过多的指手画脚,奈何她也的确需要一些越群山的手段和人脉。
面对着自己身前如同一堵铁墙般的男人,沈若竹终于缓缓地叹一声气,道:“好了,我和相爷真没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我和渺渺又重新回京城了,很是奇怪,问我们母女是不是发生了何事,需要他的帮忙。我告诉他,我是被侯爷的诚心给打动了,所以才选择回来,这便没有了。”
“……”
这完完全全是在讨好越群山的回答。
越群山紧绷着自己的脸颊,却似乎是不信,她和裴荀的对话,会是这般简单。
可事实还真就是这般简单。
沈若竹定定地看着他,问心无愧道:“侯爷若是不信,那便还请明日自己去问相爷吧,相爷是位正人君子,想必他也不会同侯爷说谎的。”
她说罢,眼尾扫着越群山,转身便想进去屋里。
可是在她转身的刹那,越群山终于执住沈若竹的手腕。
沈若竹转头,便见到越群山终于有些松下来的嘴角。
“他裴荀是正人君子,那我呢?我难道就是卑鄙小人吗?”
她听他问道。
沈若竹不禁笑了一笑,问:“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你没说过?”越群山上前一步逼问。
“那侯爷认为我说过,我便说过吧。”不管他再说些什么,沈若竹都不再否认。
就是这般可有可无、满不在乎的态度,越群山又被沈若竹气的牙痒痒。
他紧紧扣住沈若竹的手腕,不肯放她走。
夫妻二人便这般在小院逐渐黯淡的天光之下对视。
过了不知道多久,忽而,越群山大掌一松,俯身下去抱住了沈若竹的腿部。
他将她单手扛过了自己的肩膀。
沈若竹轻微地惊呼一声,揽着越群山的胳膊,俯身去看他。
原本是被越群山俯视的位置,在刹那之间发生了颠倒,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越群山仰头看一眼沈若竹,目光之中满是对于自己所有权的得意。
他抱着她,一步步走上院中的台阶,朝着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