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听归听,倒是不曾对这些世家贵族有什么过多地向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船只在摇摇晃晃间,便终于带着他们到了湖心。
刚上船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嫣红一片,犹如火烧,如今一出船只,祁云渺才发现,眼前竟快要黯淡得摸不见五指。
她站在船头摇摇晃晃了好几下,差点便没有站稳,跌进了湖里。
夜色中,有一只手伸出来,抓紧了她的臂膀。
祁云渺回头去看,在模模糊糊的灯光下,见到裴则的身影。
“阿兄……”她低声道。
“嗯,上去。”
裴则的声色冷毅,伴随着湖心刺骨的夜风,钻进她的耳朵里。
祁云渺也不知为何,这般摇晃的船只,在听到裴则的声响过后,她却竟莫名有一股心安。
她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提着大氅的衣摆,终于跨到了湖心的亭子上。
他们在夜晚的湖心亭中烤火,吃烧鸡,尽情欣赏白日里看不到的湖光与山色。
寒风过境,但是竟没有一人觉得寒冷。
待到吃饱喝足之后,船舱里带的叶子牌和投壶,便发挥了作用。
“妹妹会玩叶子牌吗?”
“投壶,投壶也行!”
一群人叽叽喳喳。
祁云渺被围在中间,不会玩叶子牌,投壶倒是可以。
“哦不对,妹妹你上回射箭可是能射靶心呢,投壶我可不同你玩!咱们还是玩叶子牌吧!”
何颜一拍脑门,想起上回祁云渺在国子监的事情,便无论是说什么也不和她玩投壶。
祁云渺只能同他们玩叶子牌。
可是她也不会玩叶子牌啊。
“这样吧,你同镜宣一道,喊镜宣教你!”何颜两三下,便为祁云渺做出了安排。
只听他道:“妹妹,镜宣可是最会玩叶子牌了,你喊他帮你,今日他赢下的筹码,到时候都给你做零花钱!”
一路下来,何颜已然和宋宿一样,同祁云渺混得很熟了。
他一口一个妹妹,便叫祁云渺赶紧去看裴则。
裴则好笑地扯了扯嘴角,看着这俩人。
看他们并不经过自己的同意,便给自己做了各种安排。
不过来都来了,不玩点什么就回去,的确无聊。
他便喊祁云渺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五个人,四个方位。
裴则指导着祁云渺,一晚上,不说大获全胜,也是赢了
十之八九。
祁云渺最后果然如何颜所料,抱了许多的筹码回家。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几个人一起说着嘴烤着火,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岸边。
祁云渺跟着裴则回家去,其余人则是各回各的住处。
这一整日的心情,太过大起大落。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的时候,祁云渺心情还是荡漾的,有些难以安静下来。
她一路看看自己的筹码,又看看深夜街边的风景,回想着适才泛舟所经历的一切,屁股下面便像是扎了银针一般,难以久坐。
直到裴则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她才终于保持缄默,不敢再有任何的动静。
只不过,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祁云渺紧贴着马车的后背还是动了动。
她道:“阿兄……”
“嗯?”
裴则侧头,紧闭的眼眸睁开。
祁云渺便漾开脸颊上的笑意,道:“多谢阿兄,我今日心情很好!”
“……”
裴则看着她,没有急着说话。
过了许久,马车里才响起他的一声回答:
“嗯。”
不轻亦不重。
第二十章 裴则真想如此恶劣地逗她一逗……
国子监也开始放冬假了。
自从那日游湖回家,祁云渺后续在家里见到裴则的几率便大大地增加了。
她每日早起训练,偶尔能碰到裴则出门;有时候方嬷嬷做了新的糕点,喊她端去给裴则,她也总是能在他的书房里见到他的身影。
根据方嬷嬷所说,裴则再过一两年便要参加科举考试了,是以就算是放了冬假,他在家中也多是以学习为主。
阖府上下,也都以公子的科考为首要的事情,无人敢耽搁。
祁云渺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男子们可以参加科考,是以,有心想要入仕的,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大多便会开始准备参加各地方的乡试,再到会试,再到殿试。
这些她还是知道的。
裴则如今已经十四岁,过了年便到十五了,可不就是没两年就得参加科举了么。
“郎君日后若是在京城为官还好,若是到了外头去,便不知道要分到哪里去了。”科举尚未开始呢,方嬷嬷便已经开始为裴则的将来担忧。
祁云渺却不以为然。
“我倒觉得去外头也挺好。”她道,“世间天地这般广阔,若是一辈子只能待在京城,那岂不是也太无趣了?”
“可这世间哪里还有天地可以同京城相比呢?”方嬷嬷笑问道。
在她看来,京城便已是这世间最好的地方,天子皇城,庙堂高远,天地间最尊贵的,便莫过于此处,再没有哪里会比京城还要繁华,还要昌盛了。
“唔……”
可是繁华与昌盛,在祁云渺看来,并不是衡量一个地方好不好的唯一标准。
她近来学诗,夫子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夫子说,这是描写边塞壮丽,大漠悠远的律诗。
可是她连大漠都还没有见识过呢,边塞也没有去过。
读万卷书,若是不能同时行万里路,那不就是纸上谈兵么?
方嬷嬷怔愣。她没同祁云渺一样,念过那么多的书,少时家中缺钱,她很早便出来做工了,其间辗转换过几户人家,后来到了相府,才终于安定下来。
祁云渺说的什么长河孤烟,大漠落日,还有什么纸上谈兵,她都完全不能理解。
祁云渺便一边在作画,一边给方嬷嬷解释了一番这句诗还有这个词,分别都是什么意思。
方嬷嬷听得认真,默默点头,末了,看到祁云渺的画,又问她道:“小姐这是在画什么呢?”
“冬日的湖心亭!”
祁云渺拎起自己的画卷,道。
前些日子,虽然她把在裴则那里看到的画卷全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但是裴则带她出去湖心泛舟,湖心的风景好看,她把那里的风景全部都记了下来。
夫子布置的课业,她便打算画一幅那天的湖心景象。
“这是湖心?”
方嬷嬷神情怪异,对着祁云渺的画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啊,这是湖心。”她喃喃地肯定道。
“……”
祁云渺收回了自己的画。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画暂时不是很能见人,但是方嬷嬷这语气也太伤人了吧。
她撇撇小嘴。
方嬷嬷好似看出来,祁云渺有些难过了,便忙安慰她道:“不是,奴婢不是那意思,小姐画的很好,真的!”
祁云渺不信,埋首继续研究着自己的大作,没有看方嬷嬷。
方嬷嬷便只能道:“好好好,那小姐继续作画,待会儿奴婢给小姐烤红薯吃,再做一味小姐最喜欢的枣泥山药糕,如何?”
祁云渺默默吞了下口水。
但她还是极有骨气的,没有立马搭理方嬷嬷。
方嬷嬷便又道:“再喊人上街,去东市买一份新鲜出炉的樱桃毕罗!保准到手还是热腾腾的!”
好吧,祁云渺终于原谅了方嬷嬷。
她扭头,狠狠点了点头。
这小馋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