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渺着急又纠结道:“不只是他们,而且还有一个新朋友!你不认识的,到时候只怕你们都会不自在!”
“新朋友?”越楼西心底里刚刚落下的石子在听到祁云渺提起这个新朋友的瞬间,又漂浮了起来。
“祁云渺,你有什么新朋友是不能叫我见到的?”他问。
“不是不能叫你见,只是怕你们尴尬!”祁云渺试图狡辩。
可越楼西紧紧地盯着祁云渺。
祁云渺不知道的是,她和越楼西在钱塘一共生活了三年,这三年间,拥有着极强观察力的越楼西,早就已经将她的全部生活习性以及各种神情小动作,了如指掌了。
他一眼看出祁云渺在撒谎。
原来若是祁云渺好好说,越楼西想,他也不是不能答应让她去同裴则他们过元宵,可是她提起这个新朋友,如此遮遮掩掩,那他再不去,只怕将来便只有遥望他人美梦成真的份了。
只见越楼西在深思过后,终于抱胸,道:“我倒是还未见过有人会让我不自在的,祁云渺,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了吧!”
“…………”
祁云渺实在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拒绝越楼西。
她不说话,越楼西便步步紧逼,问道:“祁云渺,你是不是一切都是骗我的,就是不想跟我去参加灯会?”
她哪里全都是在骗他了?她只是不想他们到时候全在自己面前打起来罢了!
祁云渺这辈子,从未觉得自己有如此扭捏和难受过。
终于,她在越楼西不动如山的压迫之下,自暴自弃般道:“罢了罢了,你想来便来吧!”
终于是得到了祁云渺的许可。
越楼西脸上顿时阴翳化为晴朗,没个正形似的地走在祁云渺的身边,嘴角噙满得意的笑意。
—
因为答应了越楼西的事情。
是日,祁云渺回到院子后,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抓耳挠腮,抓紧最后一日的时间,先往裴则还有晏酬已还有宋青语的府上全都送了一封信,告诉他们越楼西也要一道参加灯会的事情。
带越楼西参加灯会是一回事情,提前告知一遍自己的朋友,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祁云渺素来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
她将信送出去之后,便满心期盼着有谁的回信上能写着不去,那样她便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取消此番的行程,再做别的规划。
但是很可惜,这三个人的回信速度虽然是参差不齐的,但是信上回答的内容,却是高度一致。
宋青语的回信是三个人当中最快的,她今日正好在家,也不反感越楼西,于是收到祁云渺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同意了。
第二封回信则是来自于晏酬已的,他信回的不长,只简单表示了一番对于自己可以认识到祁云渺如今的兄长,越家小侯爷的荣幸。
至于最晚的那一封信……很显然,是裴则的。
祁云渺信是正月十四那日正午送出去的,但是一直等到了元宵这日的清早,才收到他的回信。
他在信中也说了没有问题。
事情如祁云渺意料之中,没有一个人拒绝越楼西的到来。
祁云渺便只能对着手中的三封回信,一次又一次地蹙起眉头。
心跳声紧锣密鼓地敲击在她的左侧心房,她却束手无策,除了怔怔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失神发呆,当真别的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到了夜里,是祁云渺该和越楼西一道出发去往元宵灯会的时候了。
越楼西昨日回京,今日白日里进了一趟宫,去受皇帝的封赏。
因他能力实在过于出众,此番事情也处理得实在迅速,完美,皇帝龙心大悦,给了越楼西之前承诺过的嫖姚将军的封号,为正四品。
许多人一辈子辛苦科举,忙忙碌碌,到最后,能混到以四品的官衔致仕,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而这群人的终点,不过是越楼西十九岁的起点。
祁云渺坐上马车后,看着自己面前照旧意气风发的越楼西,心底里的躁郁终于减去了一些,只剩无尽感慨。
越楼西就这般成了朝廷的正四品将军。
他以一个正常人几乎不可能做到的速度,短短几个月间,便正式成为了朝廷的四品将军。
这个正四品将军,当然,祁云渺感慨归感慨,却不会因为越楼西的出身好便觉得他如今的成就并不该得。相反,正是因为他陵阳侯府的出身,所以越楼西打小便得跟着自家的父亲戍边塞北。
在别的孩子们都还在学堂念书,抱着纸鸢四处疯跑游玩的时候,越楼西在勤学苦练武艺;在别的孩子还被自家父母庇护在羽翼之下,享受幸福安康的生活之时,越楼西已经在大漠的风沙之中摸爬滚打,感受满面的灰土与尘埃;在别的孩子都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时,越楼西又是已经在拼命地学习着如何去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成为优秀的将领,
守护一方百姓。
是以,越楼西如今的一切,完全都是他应得的,祁云渺没有任何的异议。
只是曾同自己并肩而立的少年,突然就成了边塞百姓们的大英雄了,祁云渺默默盯着越楼西看了许久,才道:“越楼西,你真了不起!”
越楼西一怔,寂静的马车当中难得有一些响动,他却没想,响动会是这。
“祁云渺,你也很了不起!”越楼西看一眼祁云渺,紧接着便笑道。
“……”
祁云渺突然有些忍俊不禁了。
她夸越楼西可是实打实的夸,越楼西夸她,那是处在什么事情的基础上?
许久不见,越楼西还是这般会哄人开心,祁云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
不过不管越楼西是不是真心哄她开心的,祁云渺想,她当真是被他取悦到了,并且心底里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的确是个还算不错的女孩子。
天色渐暗。
等到他们终于抵达了同裴则还有晏酬已等人约定好的地点时,时辰正过酉时。
所谓元宵灯会,顾名思义,是一场在元宵节时举办,满上京城的百姓们皆能聚在一起研究花灯,欣赏花灯,顺便一道放河灯的盛会。
元宵灯会每年都有,酉时的天黑基本算是一个讯号,一过酉时,天色逐渐开始黯淡无光,多姿绚丽的花灯便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祁云渺今日手中提的是一盏无骨兔子花灯,在马车停下的刹那,她拎着手中的花灯,便先朝着宋青语走去。
宋青语今日却是提着一盏冬日里的腊梅花灯,只见六面不断旋转的灯面上,全都由画师执笔,描绘上不同的腊梅,黄花在火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栩栩如生,竟比平日里见到树上的真花还要动人几分。
小姐妹互相交换着自己手中的花灯看。
越楼西跟在祁云渺身后下了车,朝着祁云渺的方向看了一眼,下了车之后,却没有再跟着祁云渺走动,而是径自只往裴则走去。
“裴镜宣,许久不见啊!”
数月不见,他照旧意气风发的不像话。
裴则默默地盯着越楼西,神色却不似他那般活跃。
只听他道:“嗯。”
越楼西虽然同裴则不熟,但知晓他就是个这么个性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笑笑,旋即便将目光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他不认识,正好也是最为好奇之人。
晏酬已一收到越楼西的目光,便立马道:“在下晏酬已,见过嫖姚将军,听闻越将军此番凯旋,已经是四品嫖姚将军,晏某今日消息得知的晚,未能给将军送上贺礼,还望将军不要介意。”
他还一句话没说,他喋喋不休,倒是已经把话都给说尽了。
越楼西深深地看着晏酬已,又看一眼正在同宋青语研究花灯的祁云渺,双手负在身后,冷笑道:“今日得了圣旨,是我自己的喜事,我尚未请客呢,哪里就需要别人送礼。”
“晏公子这话,倒是把我当小人了。”
第九十五章 越楼西下意识地厌恶晏酬已
晏酬已和越楼西好好说话,但是不曾想,这越家的小侯爷一上来便咄咄逼人。
晏酬已顿了顿,到底没有直接便挂了脸色,只听他继续笑道:“将军只怕是误解了,晏某哪里敢有这等心思,将军为边塞百姓们驱逐强敌,既是边塞百姓们的英雄,亦是天下万民的英雄,便是再借晏某十个胆子,晏某也不敢小瞧将军。只是晏某觉得,自己身为天下万民之一,受将军庇护,那便理所应当地该主动拜谢将军,以报将军为国为民之恩。”
这晏酬已,倒是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越楼西来时不知道,如今却是知道自己是小瞧人了。
“晏酬已……”他默默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又问道:“听闻你是金陵晏家之人?”
“是。”晏酬已道。
“金陵晏家我知道,在上京城中也不算是籍籍无名之辈,教出来的儿子果然是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不愧为首富之家。”
越楼西明面上是在夸晏酬已,但背地里却是将晏家自商贾的身份到卑微的地位,将他们面对权贵时需要低眉顺眼、阿谀奉承,全都嘲讽了个遍。
若换做是旁人,听到他这话,多少是该有点脾气。
但是晏酬已混迹上京城中,以商贾之身周旋权贵,什么难听的没听过,只见他仍旧是笑笑,将双手无声拢在大氅下衣袖中,道:“承蒙将军夸奖,不过都是些口舌盈利,与将军征战沙场的真本事比起来,晏家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
他是真的会说话,不论什么事情,都能拐到对越楼西的夸奖上。
终于,越楼西就算是再看不惯人,也不好再与他说些什么,自讨没趣。
他看看站在一侧的裴则,又想与他再说一些话。
在临走之前,越楼西曾希望裴则能够帮自己看着祁云渺,不叫她定亲。虽不知裴则是否真的有替他看着,但是越楼西知道,祁云渺在他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一直不曾与人议过亲,他便觉得自己怎么也得谢谢裴则。
即便他没怎么帮上忙,但是祁云渺对于裴则分外看重,他知道,自己日后若是想同祁云渺一道,那裴则这个兄长,便是无论如何都得打好关系的。
他迈步过去,正想同裴则说一会儿话,正好,祁云渺和宋青语互相欣赏完了彼此的花灯,双双走了过来。
“阿兄!越楼西!晏酬已!”只听祁云渺一个一个唤道,“你们都在聊些什么呢?我们看好了,可以进去逛街了!”
越楼西立马打消了和裴则说话的念头,转而与祁云渺笑道:“好!那我们便走吧!”
“……”
他抢话的速度真是快,裴则和晏酬已都不曾说话,便见越楼西不仅回答完了祁云渺的问题,而且还直接走到了祁云渺的身边。
他的占有意识极为明确。
宋青语身为闺中密友,站在祁云渺的一侧,那他便要站在祁云渺的另一侧。
裴则对着这般的越楼西,虽没有什么话说,但在他转过身的刹那,却直接翻了个白眼;
至于晏酬已,他自然不会在谁都可以见到的情况下,在自己的脸颊上流露出任何可供人做文章的把柄,无论何时,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藏在笑意底下的情绪,只有最亲近他的人,才能看得懂。
祁云渺对于越楼西的接近,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看到裴则和晏酬已只能跟在他们身后时,祁云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