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群山和祁云渺见状,双双赶紧过来握住了她的双手。
“阿娘……”祁云渺护在自家阿娘的身边,紧紧地抱住她,搀扶着她,不叫她摔倒。
越群山则是同大理寺卿道:“好了,既然案子已经有了决断,本侯记得,按照国朝律法,确凿杀人者,当判以死刑。河东犯罪后又逃逸了多年,理应三日内直接斩首,是也不是?”
“是。”大理寺卿道。
“本案,在侯爷同夫人过来之前,下官已基本做了决断,河东三日后菜市口斩首,无有缓期!”
—
祁琮年的案子,就这么在大理寺做了了结。
从大理寺出来之后,沈若竹靠坐在马车当中,一路浑浑噩噩,过了许久。
越群山在外头骑马,祁云渺则是一直陪伴在自家阿娘的身边,沉默着没有说过话。
沈若竹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终于扭头,看了眼一直陪伴在身侧的女儿。
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沈若竹才惊异,祁云渺早不知何时脸颊上挂满了泪水,静谧无声。
“阿娘……”
祁云渺陪伴在沈若竹的身边已经很久了,但是沈若竹自从和宁王说完话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不甚清醒。
她难受阿爹的事情,又生怕阿娘会当着自己的面,出什么事,不敢放声大哭去打扰阿娘,便只能悄悄地,安安静静地哭。
沈若竹摸一把祁云渺冰凉的泪珠,心疼地抱紧了女儿。
是她,是她光顾着祁琮年,忘记了祁云渺了。
她抱紧了女儿,不知是否是受到了女儿的感染,在大理寺时紧紧遏制无法肆意落下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止不住地往外冒。
哭吧,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有什么心事,大哭一场,大闹一场,便就好了。
“阿娘没事。”沈若竹一边哭,一边告诉祁云渺道。
祁云渺囫囵在阿娘的怀里点点头。
没事便好。
她太害怕了,她实在太害怕阿娘也会出事了。
只不过是被宁王摆了一道,她们日后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杀了他的,她们日后一定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杀了他的,但是阿娘千万不可以出事……
“阿娘不会出事的,你放心。”沈若竹哭够了,这才稍稍松开祁云渺的肩膀。
她替女儿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道:“阿娘还要继续为你阿爹报仇呢,你相信阿娘,阿娘一定不会出事的,好吗?”
“好!”
祁云渺又点点头。
她相信阿娘的。
她一直都相信阿娘的。
阿娘是她见过这世上最美丽最坚强的女人,是顶顶厉害的女人!
母女俩互相捧着脸颊,明明各自的心都是破碎的,但是她们彼此注视着对方,忽而间,竟双双又笑了起来。
她们脸颊上都还挂着泪珠,又哭又笑,十分难以形容。
祁云渺依偎在自家阿娘的怀抱中,听她陪着自己又哭又笑,哭和笑都闹够了,这才同自己叮嘱道:“如今哭了,待会儿回到家里,便不许再哭了,好吗?”
“嗯……”
祁云渺明了。
如今在外人看来,她们是终于替父亲找到了杀害他的真凶。
她们思念父亲固然可以哭,但是在今日这回事上,更多的该是高兴同感慨。
于是回到陵阳侯府门前时,祁云渺一把擦干了自己哭了一路的泪水,她跳下马车,去同站在门外的叔叔婶婶们打照面。
今日大理寺之事,不过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的大街小巷。
陵阳侯府上下都很关心沈若竹同祁云渺,一听她们要回来了,便特地全都站在门前迎接她们,问她们有没有事情。
婶婶们将祁云渺拥在怀里。
沈若竹明明眼睛已经哭得发红,面对妯娌们的关心,却还是镇定:“没什么大事,就是终于结案了,找到凶手了,有些感慨,算是对得起他泉下有知。”
人死不能复生。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够找到杀人真凶,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妯娌们发现了沈若竹哭过的痕迹,又见到祁云渺的模样,便纷纷将她们母女全都拢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一道往家里回去。
他们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往里进,倒是越群山,独自被落在了最后。
他站在原地,望着一堆女人的身影,却是没有急着进门。
适才祁云渺和沈若竹在马车之中的动静,越群山听见了。
听着那些又哭又笑的声音,越群山心底里五味杂陈。
纵然祁琮年的死其实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他还是神伤。
因为沈若竹对她前夫的爱而神伤。
同样都是丈夫,她的前夫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可沈若竹对他的爱,似乎还一点没有消减。
她至今还在为了他四处寻找真凶,为了
他到处奔忙,不知疲倦,甚至……不惜嫁给他。
越群山有些忍不住嫉妒。
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也死在了别人的刀下,沈若竹会不会也为他痛哭一场,为了他,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他不知道。
……
裴则来到陵阳侯府,是正午时分的事情。
宁王和沈若竹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裴则素来关心着祁云渺和陵阳侯府的消息,事发后没多久便知晓了。
但是宁王身边的金吾校尉……裴则事先并不清楚,原来沈若竹此番再度回京,还是为了她亡夫的事情。
他只知道她回京是别有目的,却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何。
之前她嫁给裴荀,是为了给她亡夫报仇,而他记得,她当时的仇人是怀王,如今这个金吾校尉,又是怎么回事?
他直觉不对,便赶紧上了一趟陵阳侯府。
若换任何时候,越群山对于姓裴的登自己家门,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尤其这个人还叫裴则,是裴荀的儿子。
但今日事大,他见到裴则,知晓他是来找祁云渺的,便直接放他进门了。
裴则等在祁云渺的小屋外头,难得焦灼。
直至祁云渺走出门来。
“阿兄?”
祁云渺睁着自己刚刚洗干净的双眸,湿漉漉地仰头望着裴则。
裴则凝神,一瞬间便见到了她哭过的眼睛。
纵然已经洗净了脸颊上的泪水,但是眼眶之间的红肿,又是如何可以轻易消褪的。
祁云渺哭和没哭的神情实在是差太大了。
“阿兄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祁云渺眨着眼,见裴则看见了自己,却不说话,等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问道。
裴则抿唇,在祁云渺说完话之后,仍是不语。
他只是静静盯着她的双眸,而后在刹那之间,上前一步,一把将祁云渺拥入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扣住。
第八十章 阿兄,不是……
裴则抱紧了祁云渺。
由于他的行动过于迅速,等到祁云渺反应过来,他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息。
她的鼻尖满是高山雪岭气息的笼罩,脑袋枕在坚硬的胸膛上,不可思议地感受着那份并不属于自己的心跳。
“不是,阿兄……”
祁云渺觉得自己的脑袋懵了,她靠在裴则的怀抱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意识抬手,想要把人给推开。
但是她刚一抬手,方才那个紧促的拥抱,很快便又自己松开了。
她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看着裴则。
“抱歉……渺渺……”裴则低头道。
“……”祁云渺没有说话,只是脸颊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上绯红。
“阿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站在离裴则好几步远的地方,抬头,见到裴则身上还穿着红色的官袍,连帽子都没摘,想必是一忙完公务便直接赶过来了。
这好像还是他们回京后,她第一次见到裴则上陵阳侯府的门。
“我听说了大理寺的事情。”裴则道。
“哦……”
果然,祁云渺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
“阿兄你是因为担心我吗?”但她仍旧尚不明朗地问道。
不是,不仅仅是担心。
裴则抿唇看着祁云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