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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_分节阅读_第82节
小说作者:九月流火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665 KB   上传时间:2025-03-01 19:36:07

  但是没用,赵沉茜真的想回去加值了。她回到内厅,让门房将今日的帖子都送上来。容冲叹气,默默安慰自己,两人单独在房间里加值,怎么不叫约会呢?

  容冲说服自己成功,认命地坐在赵沉茜身边,替她研墨铺纸。赵沉茜广招贤才,许多人递来拜帖,但这些人也不是每一个都能用,赵沉茜如今还没有人手,就只能自己筛选。她打开拜帖,看了两页,突然咦了一声。

  容冲忙问:“怎么了?”

  赵沉茜翻来覆去查看帖子,忽然说:“你将这张纸从中间裁开。”

  容冲抽出袖剑,随手划过,就将薄薄的纸剖成两半。赵沉茜慢慢撕开看似天衣无缝的宣纸,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夹层。

  赵沉茜抽出来,展开,霎间沉默。

  竟是临安城的舆图,街肆瓦舍,城防岗楼,纤毫毕现。

第104章 心事

  门房站在堂前, 战战兢兢回道:“这几日递拜帖的人很多,小的没注意是何人放下的……将军,娘子, 这封帖子有什么问题吗?”

  容冲示意门房下去,他走到赵沉茜身边,看着她的脸色, 说:“这封帖子位置这么靠前,应当刚放下不久, 人可能还在城内。要关城门搜查吗?”

  赵沉茜默默看着舆图,能在薄得近乎透明的纸上画出如此细致的地图,是何等了得的画工, 可是画师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记,唯有角落处题了一行日期。

  “宣和六年六月廿八。”

  宣和是南朝廷的年号, 六月廿八,那时蓬莱岛沉没不久, 受邀赴宴的贵客应该刚上岸。

  没有任何缘由, 赵沉茜就是直觉, 这是谢徽的手笔。他这个人深不可测,左右手都善书, 且十分藏私。唯有他,能对临安堪称机密的布防了如指掌, 轻描淡写浓缩于一页薄纸上。

  他特意用了她没见过的笔迹,借拜帖之手将临安地图送进衙署。他想做什么?

  “不用查了。”赵沉茜说,“是谢徽的人。现在,想必他已经出城了。”

  容冲在看到图纸的时候就猜到了,他微微眯眼,海州人员盘查那么严, 谢徽都能送人进来,呵,谢大人好长的手啊。

  容冲冷着脸说道:“城门守卫失职,我这就让他们去领罚。”

  “他心术深沉,经营多年,眼线遍布朝野,如何拦得住?”赵沉茜说,“不怪城门士兵,别折腾他们了。”

  赵沉茜在替士兵说话,容冲却更不爽了。赵沉茜看容冲脸色不好,淡淡折起图纸,递到蜡烛上:“罢了,他身为南朝丞相,立场相悖,还是防备些好。说不定他是以此为饵,想诱你自投罗网。我想办法从商队那里买一份临安地图吧。”

  容冲拉住赵沉茜的手,及时把图纸救下来。容冲展开看了看,从容收好,说:“他敢送,我为何不敢用?谢徽此人阴险虚伪,但也不至于下作到这种地步。他既然递来地图,就不会作假,有最新的布防图参考,营救太后会稳妥许多。好处该用就用,救你娘最重要。”

  “你也很重要。”赵沉茜肃着脸重申,“你答应过我的,你和娘,都要平平安安回来。”

  容冲捏住她的脸,揉了揉,笑着道:“别那么严肃,我们家茜茜这么好看,要多笑笑。”

  没个正行,赵沉茜气恼地去打他的手,容冲却突然偷袭,在她唇上飞快啄了一口:“好,我保证。”

  赵沉茜看着他,气也不是感动也不是,没好气拍了他一下:“这可是你说的。下不为例。”

  容冲本来只打算偷香一下,没打算做什么,但他这人偏偏一身反骨,她说下不为例,他偏要再犯。容冲二话不说展开长臂,将她从座椅上抱起来,向她展示什么才叫下不为例,赵沉茜笑着打他的肩膀:“别闹,这么多公文呢,我有正事要忙。”

  容冲吃味:“那我就是闲事?”

  赵沉茜的头发在打闹中滑落,钻入衣领,丝丝缕缕,挠的人心痒。赵沉茜低眸看着容冲,他剑眉星目,神采奕奕,像灼灼骄阳下开刃的剑,俊得盛气凌人,锋芒毕露。

  他还是那么爱吃醋,一如她梦中的少年。赵沉茜原本在挣扎,不知何时,双臂不知不觉绕过他脖颈。她静静望着他,容冲亦停了笑闹,两人对视良久,赵沉茜俯身,轻轻吻在他唇上。

  容冲手臂下移,放她下来,另一只手扣住她头发,加深了这个吻。

  纵阅人无数,无人像你。

  她怎么舍得视他作闲事,他明明是她纠缠多年,不死不休的心事。

  ·

  有了临安的布防图,容冲立马着手营救孟氏。赵沉茜复活的消息是压不住的,他要做的就是和临安抢时间。现在知道赵沉茜身份的人都控制在海州城,至于谢徽和卫景云,容冲相信他们会管好手下的。趁赵苻和宋知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尽快将孟太后带到江北。

  容冲今日去军营挑人,顺利的话今夜就出发,他先将赵沉茜送到衙署,一进门就看到一张臭脸。

  苏昭蜚搬了张椅子,杀气腾腾坐在台阶上,问:“听说你让各营遴选精锐,你要亲自过目。如此兴师动众,要出去干什么?”

  赵沉茜扫过二人,说:“我先去户房了。”

  “等等。”容冲拉住赵沉茜,“我没什么话得瞒着你,何况,他也没什么要紧事。”

  容冲头也不回,随意对苏昭蜚招手:“茜茜时间宝贵,别耽误她的事。正好我有事要交代你,你和我去户房说。”

  苏昭蜚气得咬牙切齿,这个重色轻友的叛徒!但容冲已颠颠跟在赵沉茜身后走了,一点都不在乎他的兄弟寒不寒心,苏昭蜚能怎么办,只能气咻咻跟上去。

  下面的官吏还没来,户房清清静静,倒也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赵沉茜一边归档田亩图册,一边听苏昭蜚气势汹汹质问容冲:“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这种事瞒不了苏昭蜚,容冲也没打算瞒,如实说道:“我要去临安救孟太后。”

  苏昭蜚怔了一下,瞪大眼睛:“是我耳朵坏了还是你脑子坏了,这个节骨眼,你要去临安?”

  “孟太后还在朝廷手里,如果临安那边知道茜茜回来了,肯定会拿孟太后威胁茜茜。你我起兵打仗,难道就是为了躲在老弱妇孺背后乘凉吗?”

  苏昭蜚沉默了片刻后,说:“我和你一起去。与其去兵营挑人,不如我去,军中的拳脚功夫对付普通人还成,对付大内高手,不顶事。”

  容冲拍了拍苏昭蜚的肩膀,说:“兄弟,你这份情我记住了,但海州城不能没人,我想请你帮个忙,留下来,好好保护她。”

  “我不需要人保护。”容冲和苏昭蜚都有些意外,一起回头,赵沉茜缓步走到两人身前,目光从容坚定,“苏昭蜚说得对,临安一行凶险万分,你那边更需要帮手。你们若信得过我,让我来守海州城。”

  容冲哪能放心:“可是……”

  “没什么可是。”赵沉茜握住他的手,直视着他说,“你让我相信你,你就要相信我。赵沉茜从来不是一个等待他人拯救的人,她有能力面对一切变数。让他跟着你去吧,就当为了让我安心。”

  容冲叹气,他从来都不擅长拒绝她,哪怕容冲并不赞同这个决定,仍然不自觉地替她考虑起来:“若我和苏昭蜚都不在,有些人恐怕不会听你的。我给你留几个人,我这就把他们叫来。”

  “好。”赵沉茜点头,“我回东内厅等你。”

  容冲走后,苏昭蜚伸了个懒腰,也晃晃悠悠往回走。没想到赵沉茜却突然叫住他:“苏将军留步。”

  苏昭蜚背着手回头,神情不耐:“有事?”

  赵沉茜抬手,郑重一拜,说:“我有一件事想拜托苏将军,这一路请保护好他。他这个人做什么事都一根筋,很容易犯犟,必要时,请苏将军打晕他,带他走。”

  苏昭蜚挑眉:“你不想救你母亲了?”

  “当然想。”赵沉茜说得坦荡,“但是,他对我同样重要。无论母亲还是未婚夫,我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苏昭蜚意味不明看了赵沉茜一会,转过身,吊儿郎当走了。赵沉茜拿不准他的意思,忍不住追问:“苏将军?”

  “知道了。”苏昭蜚漫不经心朝后摆手,“我比你更不希望他死。”

  赵沉茜长松一口气,哪怕他已经走远了,依然朗声道:“多谢苏将军。此恩,我必倾力回报。”

  “不需要回报。”苏昭蜚已走下台阶,声音穿过回廊,像一缕烟晕在风中,“我原来不接受你来海州,也不赞成你们俩复合,但现在看开了。你和他好好过日子,就是最大的回报。”

  苏昭蜚走后不久,容冲就带着人来了:“茜茜,这是扈源,军营诸事由他负责,这是魏子尘,管城内巡逻治安。衙署的人你都熟,农商诸事直接安排就是,如果需要人手,找他们二人。”

  说完,容冲转身面对扈源、魏子尘,微沉了脸道:“我要出城探查敌情,归期未定。此事绝密,敢探听者一律以泄露军机论处。我不在期间,军政诸事,无论大小,皆听从娘子差遣。如有违者,斩。你们记住了吗?”

  扈源、魏子尘对视一眼,他们早就知道城里来了位神秘的娘子,号称女中诸葛。将军将衙署事务都交给她管,扈源、魏子尘是武将,本来就搞不明白文官那一套,对此无甚所谓,可是如今,连军中的事将军也让她插手?

  赵沉茜浅浅颔首,说:“行伍之事我知之不多,操练按以往惯例,一切照常。巡逻要再加紧些,夜晚加派人手去城墙上警戒,各交通要道也要派专人盯着。这些事,就有劳二位多加费心了。”

  容冲对这些话毫无反应,扈源、魏子尘看到将军是真的要放权给此女,都敛了神色,躬身行礼:“不敢当,卑职遵命。”

  平时一天能做许多事,今日却仿佛格外短暂,赵沉茜都没准备好,天色擦黑,容冲要出发了。

  这次行动乃是最高机密,容冲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赵沉茜,没人知道他们要出城。赵沉茜默默将画影剑擦了一遍又一遍,容冲换上劲装打扮,将暗器熟练藏在身上,走出屏风就看到这一幕。

  他最爱的人抱着他最忠实的伙伴,素手轻抚,仔细擦拭,宛如在对待稀世珍宝。容冲心底变得无比柔软,他缓步上前,半跪在她面前,轻轻吻上她的手:“茜茜,我走了。”

  赵沉茜情绪不太高,但什么惜别之言都没说,只是双手捧上他的剑。容冲深深望了她一眼,接过画影剑,转身走入长夜。

  她和剑,都是他这一生想要守护的珍宝。他愿此身为剑,可付丹鼎。

第105章 旧部

  薄雾笼罩, 天空中挂着稀落的残星,狗尚在窝里睡觉,巷口的食铺已经开张了。金二娘麻利抱起比她人都高的笼屉, 放在蒸锅上,一边打扫灶台一边叫卖:“炊饼,新鲜出炉的炊饼……”

  一个青衣食客停在摊前, 问:“掌柜,炊饼怎么卖?”

  “十五文一个。”

  “十五文?这么贵?”

  这类话金二娘已经听惯了, 头也不抬道:“天天打仗,有的吃就不错了。最少十四文一个,爱要不要。”

  食客轻笑, 在摊子上放下三十钱,说:“你这样做生意, 可要赶走不少客人。”

  金二娘微怔,终于听出些许熟悉, 缓慢回头。程然站在摊前, 对她微微一笑:“不用便宜了, 给我来两个,路上吃。”

  金二娘先是不可思议, 随后连忙从笼屉里拿出几个腾腾的炊饼,包好了塞到程然怀里:“程主事, 怎么是您?我刚才没听出来,多有怠慢。我哪能收您的钱,这些您随便拿去吃。”

  程然将布包推回去,只拿了两个装好,说:“如今冰井务已散,不用叫我主事了。你做小本买卖也不容易, 该你的东西,你就收下吧。”

  金二娘依然不肯收,她都多少年没和东京那边联系过了,她不相信今日程然只是凑巧路过她的摊子,过来和她买几个炊饼。她看着程然,试探道:“程主事要去哪里,为何要带到路上吃,莫非连坐下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程然笑了笑,说道:“替主上办事,不敢耽误。”

  主上?金二娘盯着程然,程然亦不闪不避,目光中似有所语。金二娘心哆嗦了一下,她飞快扫过巷子,确定四周无人,用唇语问道:“是殿下回来了?”

  金二娘本是汴梁一布衣百姓,父亲以杀猪为生,她也本该杀一辈子的猪,却因祖上指腹为婚,嫁入官宦门第为媳。人人皆道她找了个好人家,可是上元节时她被贼人掳走,一天一夜后,她好不容易杀掉贼人,鼻青脸肿跑回来,生怕她的书生夫君担心,夫家却因她失贞,要将她沉塘。

  要不是赵沉茜,她本该在元符二年化为汴河槽里的又一团白骨,可是赵沉茜却救了她,判她和夫家义绝。金二娘从未见过赵沉茜这样的女子,不在乎三从四德,不在乎从一而终,甚至不在乎皇权教化。金二娘羡慕赵沉茜的潇洒,此后便全心全意追随赵沉茜,从一个四方天地里事事以夫为尊的官家媳妇,化身成皇城司里声名狼藉、手起刀落的女探子。

  在皇城司的那段日子,夫家旧故骂她自甘堕落,金二娘却觉得痛快,比她在娘家杀猪更痛快。她本以为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可是,赵沉茜却在一个夜晚,毫无预兆消失。

  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失踪了。皇城司看着风光无两,其实权力全系于赵沉茜一人,她不在了,皇城司立马分崩离析。金二娘跑得快,没被仇家抓到,侥幸逃过一劫。金二娘看着京中轰轰烈烈清算赵沉茜,突然觉得汴梁也很没意思,便远远离开京城,找了个小城重操旧业。

  猪杀多了似乎遭报应,她总是很难过上平静日子。没多久,北梁人来了,家里有兵器会惹来很多是非,金二娘只好埋了自己的杀猪刀,改开食铺,勉强混口饭吃。

  直到今天早上,程然来到她的摊子上,向她买两个炊饼。

  程然在金二娘期待的目光中,缓慢颔首,说:“主上重新开门做生意,百废待兴,正缺人手。你可愿意去新铺子里帮忙?”

  金二娘眼角骤然湿润,她就知道,公主殿下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随意被人推翻清算呢?金二娘飞快用袖子擦了下眼睛,二话不说收拾家当:“都是小本买卖,在哪儿做不是做?我这就走。”

  “不用着急。”程然说,“我还得再去接一个人。”

  程然之前就是皇城司冰井务主事,负责刺杀缉捕,调查密案,哪怕如今皇城司已凋零四散,她也有不少旧部的下落。程然从来不会怀疑赵沉茜的决定,既然殿下选择了容冲,愿意和海州同生死共进退,程然就无条件追随赵沉茜。海州缺人,极大牵制了赵沉茜的精力,程然便将丈夫女儿安置在海州,自己轻装出城,替殿下召集信得过的皇城司旧部。

  找人就像滚雪球,找到一个后,其他人就一个牵一个,越找越快。程然完成此行任务,先带着这一批人去海州报道。金二娘跟在程然身后,看着程然拿出身份令牌,经过好几道关卡后才终于进了城。城门盘查如此严格,而城内却屋舍俨然,各在其位,小贩沿街叫卖,老人拉着小孩散步,巡逻的士兵和百姓相安无事,竟然称得上其乐融融。

  在这个乱世中,这样的景象简直匪夷所思。程然给门房递了对牌,领着他们往衙署里面走。金二娘暗暗打量周围,衙署里的人不算多,但各个行色匆匆,并且越走人员往来越密集,时不时有抱着一叠文书的人小步跑过。走到一扇门前时,金二娘突然意识到里面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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