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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欢_分节阅读_第80节
小说作者:九月流火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665 KB   上传时间:2025-03-01 19:36:07

  薄雾如纱, 氤氲缠绕在山脚,禾田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青色中。马车在田垄间驶过,白衣女子掀开车帘, 她带着面纱,一双眼睛大而亮,有股咄咄逼人的神气。她扫过阡陌纵横的农田, 田间埋头劳作的人就像杂草一样,被她自动忽略。她打量了一圈, 颇有些失望,不解道:“公子怎么想起来这里开商号,这种地方, 哪像有什么第一美人。”

  一位锦衣公子手握折扇,有些出神地看着车外, 说:“第一美人已经出现了。”

  白衣侍女连忙张望:“第一美人?哪里?”

  卫景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起身, 吩咐道:“停车。”

  赵沉茜今日照常来乡间核察土地, 她一身素衣, 半蹲在田垄上,认真听农民讲什么叫好土好田, 如何耕种,雨水时令如何影响收成。她裙裾垂在地上, 脸上也沾了泥,但她丝毫不在意,面对满身泥土、口音浓重的农民,和面对达官贵人并无不同。

  询问完后,她拿出图册,在纸上记这户人家的基本情况, 以及其土地的面积、座落,绘成图样。随行的士兵看到,俯身道:“娘子,您在卑职背上画吧。”

  “不必麻烦。”赵沉茜垂着眸子,淡淡道,“本来就需要整理,我粗粗描个样子,等回去再誊描吧。”

  “这么多块田,回去后再挨个誊描一遍,得耗费多少精神。”

  赵沉茜和士兵都一愣,回头,看到一个锦衣男子握着折扇,站在滚滚碧浪间。他对着赵沉茜颔首一笑,低声吩咐侍女:“去将紫檀案、苍玉砚、奚墨取来。”

  侍女应是,借机抬头扫过赵沉茜。此女衣着素淡,刚才又混迹田间,侍女只以为这是一个乡野村姑,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仔细看才发觉,此女长相宜清宜艳,尤其其气度雍容,举止晏然,颇有裙布荆钗难掩天姿国色的反差美。

  这就是城主喜欢的女子?侍女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正巧撞入赵沉茜的视线,那双眼睛清澈空灵,宛如明镜,仿佛知晓她心底一切阴暗滋长的小心思。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乖乖去车上取东西。

  既然都送上门了,赵沉茜懒得替他省钱,她大大方方将图册放在一寸一金的紫檀画案上,润笔研墨,坦然得宛如再用自家物什:“我该怎么称呼你,王公子,还是卫城主。”

  卫景云就知道骗不过她,他低叹一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欺骗,但若不如此,我如何能接近你?我一直在山阳城等你,你却不告而别。”

  “你用假身份骗我,我不告而别,我们扯平了。”赵沉茜画好了地形图,将图册吹干收好,淡然转身,“多谢卫城主的画案。我还有事,恕不远送。”

  “等等。”卫景云深知她这一走,以后再也不会见他,忙道,“听闻海州连发好几道政令广纳贤才,招揽商户,我有些生意想在海州做,你也不愿意听吗?”

  赵沉茜脚步微顿,回眸,眼中意味不明:“我像是会为钱所动的人吗?”

  除非,得加钱。

  远山青黛,风吹绿浪,赵沉茜正在和卫景云聊商铺,突然听到马蹄声,她抬头,看到一骑白马从浮尘之后驰来,马上人穿着一身轻甲,腰间长刀撞在马鞍上,金铎之声凛然,宛如战神下凡。他单手勒马,在十步之外徐徐停下。

  容冲高坐马上,凉凉扫向卫景云,卫景云亦针锋相对。容冲心里冷笑一声,轻轻拍了下马脖子,示意它自己找地方待着,随后利落地翻下马背,大步流星走来。

  容冲就像看不见卫景云,径直走向赵沉茜,熟练地接过她手里的画册,问:“累不累?”

  “还好。”赵沉茜瞥了眼身后的士兵,说,“你怎么来了?”

  “营里无事,来陪你清田。”容冲这时像才看到卫景云一样,皮笑肉不笑道,“这不是卫城主么?什么风竟把卫城主这尊大佛吹到了海州?”

  卫景云同样回以假笑,说:“听说海州出了许多利商利民的政令,我心生好奇,便来看看。容将军消息倒灵通,我前脚刚来,将军后脚便到了。”

  容冲心里冷笑,狗东西,绕开他的哨点偷偷来见茜茜,还敢给他点眼药。容冲怀中抱着赵沉茜的行囊,状若无意站在赵沉茜身侧,一副自家人的口吻道:“城主问我就白费了,内政的事我一窍不通,都听茜茜做主。你若想做生意,去衙署递牌子,自有专人为你答疑解惑,何必绕这么远路,来郊外打扰茜茜绘田呢。”

  赵沉茜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突然道:“今日要测的田都已经看过了,容冲,我想回城了,你能不能帮我把马牵过来?”

  容冲挑眉,不由瞥了眼卫景云,赵沉茜看着他,眸光清明如水。容冲在这种目光下败下阵来,不情不愿道:“好。”

  容冲走后,赵沉茜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面对着滚滚稻田,说:“城主是不是很少来这样的地方。”

  卫景云负手,说:“你把我当容冲了吧?我从小体弱多病,与药草为伴,土地我见多了。”

  赵沉茜轻轻一笑:“那正好,不知城主可介意随我去田间走走。”

  “自然不介意。”卫景云低头看她,说,“何必叫的这么生分,唤我名讳就好。”

  “好。”赵沉茜走上田垄小路,衣袂翩跹,像薄雾一样拂过青禾,“卫景云,你医术了得,依你的眼力,这土肥力如何?今年收成如何?”

  “这还用看?”卫景云跟在她身后,说道,“这都几月份了,稻苗还如此细弱,今年海州的税,恐怕又收不上来多少。”

  “云中城果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赵沉茜道,“你很清楚,如今海州缺钱。北梁磨刀霍霍,刘麟已秘密赶往汴京准备登基,临安隔岸观火。等刘麟登上帝位,第一件事必是亲征海州,为父报仇。海州已如危卵,筹钱筹粮一事,迫在眉睫。可是海州刚经历过大战,秧苗被踏,夏税收不上来,就只能指望商税。云中城商号遍布天下,乃世之首富,若云中城愿意对海州施以援手,没人舍得拒绝。”

  卫景云轻笑:“你很擅长攻心,数年前我就领教过。现在,你又要为了他,来拉拢我吗?”

  “为何不能是结盟呢?”赵沉茜站在田边,弯腰拔出一根稗草,说,“曾经我以为我博览群书,无所不知,但来海州后,我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懂。我不懂怎么种地,不懂怎么纺布,不懂街边摊几更天起来揉面,不懂衙役如何缉捕办差。根本没见过苍生,却试图拯救苍生,何其荒谬。”

  卫景云听着她自嘲,说:“何须这样贬低自己?你的新政掣肘太多,能做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

  赵沉茜笑了声:“可是失败了就是失败了,新法一朝被废,无数心血付诸东流,还害朝廷陷入长达数年的党争攻讦中,倒不如不做。我一直想不明白,我能试的都已经试了,为何还会失败。直到前几日,我看到一个士兵去摊上买鞋,摊主感谢他们守城,坚持要少收两文钱,士兵吓得面色发白,说若让容将军听到,必要将他斩首示众。不打仗时,容家军会帮百姓插秧收稻,村民主动开门请他们进去坐,但无一人进门。你不要觉得我在美化他,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那时我便想,若天下有未来,应当是这个模样的,如果要选一支军队结束这个乱世,我希望是容家军。”

  风卷过两人长袖,卫景云静静看着她,说:“你还是要留在他身边。”

  赵沉茜摇头:“不,不是我选择了他,而是百姓选择了容家军。你我认识这么久,还不了解我吗?我最开始从未想过留在海州,只是为了报容冲救命之恩,进城替他培养人手,同时暗暗召集旧部,等时机成熟我就离开。但是,容家军的令行禁止、军纪严明撼动了我,若我另起炉灶,等来日容家军壮大,我与这样的对手为敌,必败;若他们来不及壮大就被北梁人剿灭……。

  赵沉茜看着碧波,轻轻叹了一声:“那也太可惜了。”

  卫景云轻笑一声,借着玩笑,掩盖眸中弥漫的悲伤:“你的口才还是这么好,我都要被你说动了。”

  “城主不是庸人,所以我也直说了。”赵沉茜道,“当大争之世,而循揖让之轨,非圣人之治也。这天下马上就要乱起来了,云中城坐拥敌国巨富,能置身事外多久?”

  卫景云不语,赵沉茜继续说道:“当初我与你订婚,是我思虑不妥,误将婚约和盟约混为一谈。你父亲的话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朝廷那些腌臜斗争没有烧到你身上,我很庆幸。其实你和我的处境很像,若我不在皇家,或许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朋友?”卫景云挑眉,努力用戏谑压制心痛,“到我,怎么就变成了朋友?”

  “众生芸芸,能成为朋友,已经很不容易了。”赵沉茜回头看向他,认认真真道,“其实你并不喜欢我,只是我恰巧出现在那个时候,见证你摆脱父亲的压制,破茧新生。你觉得我是战友,因而移情到我,可是,哪怕没有我,你也终有一天会变得强大,不再受困于父亲的打压。我已有心仪之人,无论未来有多远,我都想和他一起走下去。你也该走出来了,不要缅怀虚幻的过去,多去看看具体的人。你念念不忘的福庆公主是你想象中的我,而非真实的我,放下执念,才能找到那个愿意与你祸福与共、携手进退的女子。”

  卫景云抿着唇不说话,他面容本就白皙,此刻更是一丝血都没有。赵沉茜于心不忍,但还是狠心将话说开:“不要因为我而往海州投钱,等你想清楚了,拿着这根稗草来海州衙署找我,我随时恭候。到时候我们再来谈,云中城置业,地租赋税如何减免。”

  她将把玩了一路的稗草递到卫景云面前,卫景云垂眸看了许久,缓缓接过。

  赵沉茜轻轻笑了,她转身,看到容冲已牵着两匹马,停在前方主道上。她对容冲挥了挥手,回眸,认真看着卫景云说:“当年容家出事,我费尽心思保全容家旧部,却无人知我苦心,未婚夫与我反目成仇,路人骂我鲜廉寡耻,连母亲都嫌我冷心冷肺。我举步维艰之时,你愿意结盟帮我,我十分感激你。如果可以,我们兴许能成为一辈子的盟友。”

  卫景云深深望着她,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能在她面前暴露情愫了。他这辈子无论做什么好像都差一点,差一点最先遇到她,差一点和她成婚,差一点救她复活。

  他和容冲前后脚去汴京,那时他便记住了这个女子,可是她只看得到容冲,他以为这只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惊鸿一瞥,过段时间便散了,便将这份心动埋在心底。他没有想到,两年后她居然主动来找他,提出订婚,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故作冷淡地同意,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他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容冲,但他以为,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然而,真正的喜欢是冲不淡的,就像他以为自己只差容冲一点,其实是差很多。

  容冲和她的故事,容不下第三个人苟且,无论是他还是谢徽。至少在她眼里,他还是一个可靠的合作者,如果此生不能拥有,以盟友的身份站在她身边,或许也是一种结果吧。

  这场旷日持久,不见天日,人人都道是交易的暗恋,结束了。

  卫景云掩去眼底的落寞,恢复了高傲毒舌,道:“我还没同意,别想用暗示拖我下水。”

  赵沉茜也释然笑了,扬眉道:“好,我等你想清楚的那一天。山阳城鱼龙混杂,非久留之地,你自己多小心,我先回城了。”

  卫景云颔首,目送她穿过绿波,最后几步加快了脚步,像蝴蝶一样扑向容冲,容冲亦伸开手,接住了他的蝴蝶。

  他们两人牵着马,并肩往人间深处走去,背影宛如神仙眷侣。卫景云独自一人站了许久,侍女小心翼翼靠近,唤道:“公子。”

  卫景云最后望了一眼,转身,神情冷淡无波:“回云中城,召集各长老,议事。”

  田间小路上,外人眼中神仙眷侣的两人,气氛并没有那么和谐。容冲气鼓鼓的,现在想起仍然气不过:“谁说无人知你苦心,谁说未婚夫对你反目成仇,卫景云是唯一愿意帮你的人?若你传信给我,就算有刀山火海我也会回汴京陪你的!”

  赵沉茜敷衍应是,心想真是麻烦,刚打发走卫景云,这个又吃醋了。她明明说了那么多,向着他的他不管,只揪着这一句。赵沉茜知道容冲的秉性,不得不顺毛捋:“我当然更相信你。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第一时间想到你,好吗?”

  容冲逐渐安静下来,他并非不识好歹,当然知道当年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如此耿耿于怀,甚至小题大做,只是想听她亲口说,她更在意他。

  容冲有点被哄好了,委屈巴巴说:“那我想和你共乘一骑回城。”

  赵沉茜犹豫,但看到容冲的样子,实在被他烦怕了,道:“好吧,但快到城门时,要先把我放下来,我不想被人围观。”

  是不想被人围观,还是不想被人知道她和他的关系呢。容冲抿着唇不说话,赵沉茜以为他又要让人哄,忽然身体凌空,她下意识抓紧面前人的衣领。容冲抱着她飞跃上马,赵沉茜终于恢复平衡,气得恨恨锤了他一下:“怎么又一惊一乍的。”

  容冲单手握着缰绳,猛然夹腿,驭马飞驰起来。赵沉茜被风沙迷了眼睛,下意识埋在他胸前,容冲感受着她全身心的依赖,说:“这样,你就没法再想别人了。”

  他的心太小,强烈,排他,只容得下她一人。他也希望,她心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第102章 东山

  距离海州城城墙还有一段路的时候, 赵沉茜就让容冲停下,徒步而行。容冲当然不可能让赵沉茜独自走过去,同样下马, 陪着她一起走。

  眼看就到城墙了,赵沉茜不想被百姓看到,暗暗提醒容冲:“前面就是城门了。”

  容冲点头, 眼眸单纯而真诚:“我看到了。”

  赵沉茜默默看着他,狗东西又在装傻, 她正要打发他离她远点,侧前方忽然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殿下?”

  赵沉茜怔住,缓缓回眸, 看到一个女子包着头发,风尘仆仆站在树荫下。她见到赵沉茜, 双眸立时盈满泪水:“殿下。”

  赵沉茜扫过她背后的青衫男人和小女孩,轻轻笑道:“好久不见, 程然。”

  ·

  阳光透过窗格洒在书案上, 桌面上散落着图纸、名册, 看着就知昨夜主人忙到很晚。程然进门,正在打量屋中摆设, 余光扫到赵沉茜在倒茶,连忙上前:“殿下, 怎么能劳你亲自动手?奴婢来吧。”

  赵沉茜抬手,拦住程然:“你我之间,还分主仆吗?如今国都亡了,哪还有什么殿下,叫我沉茜吧。”

  程然看着赵沉茜行云流水的动作,叹息道:“无论朝廷在不在, 大殿下都是我唯一的主上。殿下,你变了许多,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赵沉茜微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坐下慢慢说吧。”

  赵沉茜将自己这一路的遭遇简单说给程然听,程然听着赵沉茜在蓬莱岛、山阳城的经历,叹道:“原来殿下昏迷了六年,难怪。我就说,若殿下活着,必不会坐视那群人糟蹋山河。”

  赵沉茜不想假设这些没法改变的事情,问:“你呢?当年你在临安清田,我突然失踪,你可有遇险?”

  程然深深叹气:“说来是我不争气,正月初一那天,我趁知府等人在府里设宴,悄悄去山里清田亩山塘。中午休息过后,我继续上路,突然受到一伙黑衣人袭击,同行的皇城司侍卫都为掩护我战死了,我逃了一路,最后还是被逼到悬崖上。那群人十分凶悍,一言不发,刀刀毙命,必是什么人豢养的死士。我不想给殿下添麻烦,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跳崖,没想到崖下正好有一条河。我被树木所阻,没有摔死,昏迷时被水流冲到下游,为一个采药人所救。我本该立刻向殿下示警,但我在水里撞了石头,昏迷了七天七夜,还弄丢了传讯符。等我醒来,刚能下地行走就赶紧找到附近的小镇,想给殿下传信,但从镇上人口中得知,殿下在正月十六,于汴京城外被妖怪杀死。”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程然回想起她听到赵沉茜死讯时的心情,依然很不好受:“我无论如何不相信殿下会被一只狐妖杀死,打听了许久,期间还尝试过联系皇城司的人。但我很快就发现皇城司里面有叛徒,我不敢再暴露身份,悄悄藏在民间,看着宋知秋封后,小皇帝亲政,殿下的新政全部被废,连孟娘娘也离开了宫廷。不过也好,去宫外吃斋念佛,清清静静,好过待在那个污糟地方受气。殿下对宋知秋那么好,赐予她权力,允她披红纳谏、行走御前,她不知感恩,竟还勾结外人背叛殿下,最后就为了给一个男人当贤妻良母。这个蠢货,叛徒,她必不得好死!”

  赵沉茜死前确实很恨宋知秋,但如今连愤怒都消散了,唯余冷漠。她轻轻呷了口茶,说:“人各有志,既然是她选择的路,祝福她就是。”

  程然想起宋知秋如今的日子,解气道:“也是,且看她这贤后做不做得下去,我等着看她的下场。”

  无关之人,何必为他们浪费时间,赵沉茜十分淡然,问:“这些年,你和其他人联系过吗?”

  “头几年联系过,但后来汴梁城破,时局动荡,大量百姓南渡,消息网便断了。而且我感觉到有人在找我,我不知是敌是友,不敢冒险,就再没有联系过故人,这些年一直在四处游历,寻觅殿下的下落。前几日我听闻海州城连发好几道政令,有些政令是殿下和我讨论过,但新政还没施行的。我觉得奇怪,就想来海州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是殿下。”程然说到动情处忍不住抹泪,不好意思道,“让殿下见笑了。”

  赵沉茜无声拍了拍她的手,静静等她情绪平复。程然哭了一会,那股悲痛发泄出去后,很快就只剩下高兴。程然用力抹去眼泪,道:“我早就应该想到的,能将殿下救走且藏匿这么多年的,除了容将军,还会有谁?我应该一早就来容将军这里寻殿下的,殿下也不至于流落民间,连衣食住行都需自己动手。”

  赵沉茜挑眉:“你怎么知道是他救我?”

  “一定是。”程然对此莫名笃定,“那群人敢如此猖狂,可以料见殿下当初受了多大的苦。有能力救殿下,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救殿下的,只有容将军。”

  赵沉茜不说话,程然观察着赵沉茜的表情,试探道:“殿下,你和容将军和好了?”

  赵沉茜指尖摩挲茶盏,缓缓道:“算是吧。”

  程然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发自真心笑了:“真好。若高太后全下有知,终于能放心了。”

  赵沉茜愣了一下:“和高太后有何干系?”

  程然叹息:“殿下,当初容家出事,太后拦着你不让你去见容小郎君,事后她心里一直抱憾,临终前都在怀疑,她到底做对没有。她知道你不喜欢卫少主,但看在此人品行尚可,对你也一腔真心的份上,太后没有阻止你们订婚。若她知道后来你选了谢徽,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赵沉茜想到鉴心镜中高太后最后的那番话,又从程然口中窥见高太后的真实态度,忍不住失神:“原来,在祖母眼里,这才是错。”

  “殿下?”程然问,“你在说什么?”

  赵沉茜摇摇头,她看向院子,小女孩在花丛里奔跑,孩童清脆的笑声盈满了小院,男子一身布衫,他将女儿拉住,轻声细语告诉女儿这是别人精心伺养的花,不能踩踏,之后一直将女儿半抱在怀里,一一教她认花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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