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沉茜抬眸,静静望向孟皇后和容冲。孟皇后垂着手,一脸唏嘘,完全意识不到赵沉茜为什么看她,而容冲眼眸动了动,霎间懂了。
皇帝晕倒,非同小可,赵沉茜立刻叫殿前司来,护送皇帝回福宁宫。事实证明,赵沉茜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现在皇帝人事不省,容冲、容泽兄弟二人都在福宁殿,而外面的禁军可以直接为容泽所用,此时不夺权,更待何时?赵沉茜给容冲递去一个眼神,说:“官家需要静养,出来说吧。”
众人觉得有道理,自然而然跟着赵沉茜移步。趁着走动,容冲信步走到赵沉茜身边,赵沉茜借着衣袖遮掩,飞快给他塞了张纸条。
在场大概只有容泽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动作,并且注意到容冲悄悄溜出去了。但容泽没时间多想,因为赵沉茜很快对朱太妃发难了。
赵沉茜还是那副宁静温雅的样子,不动声色间给人以致命一击:“宪王谋逆的案子还没查清楚,朱太妃作为宪王生母,留在福宁宫,恐怕不妥吧。”
朱太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大怒:“我还是官家的生母,我难道会害他吗?”
赵沉茜步步为营,不慌不忙:“官家是宪文皇帝嫡子,唯有高太后一位母亲,朱太妃发癔症了吧。”
既然话都递到这里了,高太后便承了赵沉茜的情,顺势道:“朱氏涉嫌谋逆案,恐会对官家不利,宪王一案未查明前,不宜让她再见官家。来人,送朱氏去睿思殿。”
睿思殿地处偏远,人迹鲜至,并不是朱太妃的寝宫。但朱太妃根本来不及反对,还未开口就被宫人制住,捂着嘴“请”下去了。段公公看到欲要阻拦,这时赵沉茜开口:“段公公,你们的职责是护卫皇上,皇上还在这里呢。”
段公公停住了,没敢擅自插手宫斗。刘婕妤眼睛转了转,也不去管朱太妃。
高太后已经老了,还能活几年,皇位迟早是她儿子的。等赵茂登基,孟氏还不是由她处置,唯独朱太妃仗着自己有血缘,有些麻烦。
这个粗鄙不堪的老太婆,也敢对她摆婆婆的谱?不如借高太后之手除掉朱太妃,等她成了太后,就能轻而易举除掉孟氏母女了。
刘婕妤一心想着大权独揽,代幼君垂帘听政,殊不知,赵沉茜也是这么想的。等朱太妃被拖下去后,赵沉茜拂了拂衣袖,问:“刘婕妤,前段时间坤宁宫媚术案的主使一直没找到,你有头绪吗?”
刘婕妤当然不肯承认:“不是一个宫女心怀妒恨,陷害皇后吗?她已畏罪自杀,这案子早就查明白了,哪有什么主使。”
“是吗?”赵沉茜慢悠悠问,“那为什么在你寝殿衣橱右抽屉的底部夹层里,有同样的巫蛊小人呢?你可真狠心,自己写自己的生辰八字,自己给自己扎针,你就不怕诅咒成真吗?”
刘婕妤狠狠一愣:“你……”
“想问我怎么知道吗?”青烟袅袅而上,赵沉茜站在青铜狻猊兽炉前,冷冷盯着她,目光幽深如水鬼,“因为我已经忍耐这个秘密太久了,所谓皇后使用媚术,沉迷巫蛊,都是你和他自导自演。”
容泽听着心惊肉跳,不敢猜大公主口中的“他”是谁。容泽紧绷着身体,下意识运功,心中陡然一凉。
他的内功呢?不对,殿里烧了化功散!
段公公也发现这一点了,他和容泽对峙,双方都紧绷起来。这时宫殿的窗户被推开,容冲抱着赵茂翻窗进来,啧了声:“好重的化功散,你烧了多少?”
“怕化不干净,都烧了。”化功散自然是赵沉茜点的,反正她又没有内功,这种东西对没武功的人无效,她用起来当然毫不吝啬。赵沉茜给容泽递去一粒药,说:“指挥使不必硬撑了,万一伤及经脉就不好了。事出紧急,没有知会指挥使,抱歉。”
虽然看她的表情,没有一点抱歉的意思。段公公终于意识到赵沉茜其实没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人,刚才只不过在分而化之,各个攻破。段公公欲要拼死一搏,但怎么拼得过已经恢复功力的容泽和完全没受影响的容冲。赵沉茜将战场交给容泽,连头都没回,从容接过小皇子赵茂,顺便将巫蛊案的证据摔在刘婕妤面前,说:“刘婕妤,你策动巫蛊案,用媚术陷害皇后,你认不认?”
本该在景福宫睡觉的赵茂却落到赵沉茜手里,刘婕妤吓得浑身发凉,立刻想冲上来,却被坤宁宫的宫女按住。刘婕妤紧盯着赵茂,目眦具裂:“放开我,我是官家的妃子,生育了懿康、懿宁公主和太子,乃是你的长辈!你怎么敢对我不敬!”
赵沉茜轻轻一笑,说:“燕朝的太子,可不需要一个有污点的生母。说,媚术案那三样东西,到底是哪来的?”
刘婕妤气得眼睛通红,却死咬着唇,不肯说来处。赵沉茜耐心等了等,失望道:“看来,你还是不够聪明。”
刘婕妤扫过宫殿,心里知道胜负已分。段公公终究不敌容泽,被容泽生擒,其他暗卫也纷纷被容冲放倒,殿里这么大的打斗声,外面的禁军没有进来看一眼,可见殿前司已完全控制了福宁宫。孟皇后吓得和个鹌鹑一样,但她终究是高太后选上来的,天生和高太后同阵营,所以高太后一直闭目养神,缄默不语,仿佛看不见殿内这一系列变故。
沉默,本身就是表态。外有容家,内有高太后,这场夺权之争,刘婕妤还没上场就输了。
刘婕妤觉得自己输得很冤,赵沉茜是个疯子吗?皇帝被气晕完全是事发突然,她竟然敢当场发动宫变?
但刘婕妤依然怀有一丝侥幸,还有官家呢,只要官家能醒过来,她就有翻盘的机会。所以刘婕妤不肯说出媚术案其实是官家的主意,她不过是配合演戏罢了,依然冷笑着,对赵沉茜道:“你不过是一个公主,别以为傍上容家就能作威作福,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赵沉茜对刘婕妤微微一笑,说:“那你恐怕等不到了。”
刘婕妤笑容微滞,眼中露出恐惧,赵沉茜逗弄着怀中的赵茂,美丽得像是壁画上的送子观音,却以那副神仙一样的姿态,平静给怀中孩子的生母判决生死:“媚术三物,驴驹媚、叩头虫来自黑市,妖柳木却来自妖道元宓豢养的邪物。若不是和元宓一丘之貉,你怎么会拿到那段柳木呢?刘婕妤勾结北梁皇室,意图颠覆燕朝政权,即刻起褫夺封号,废为庶人,赐白绫。”
刘婕妤目眦欲裂,冲上来想抢赵茂,却被宫人塞住嘴,像个物件一样拖走了。高太后静静看着这一幕,古井无波,孟皇后已经完全吓傻了。赵沉茜实在对赵茂喜欢不起来,塞给孟皇后,漫不经心道:“赵茂是皇后嫡出的皇长子,是我的亲生弟弟。以后若有人敢提及刘婕妤,杀无赦。”
殿中众人看着这位年轻的公主,已注意不到她的美貌了,满眼只有惊恐。唯有容冲,目光里没有害怕,只有心疼。
她对景福宫那么熟,清楚地知道陷害她母亲的证据放在哪个抽屉哪一层,却什么都不能做,还得对仇人笑脸相迎。她经历这些煎熬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他在声势浩大追求她,还埋怨她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心意,总是看起来不情不愿。容冲多想穿过时光,去抱抱当时的赵沉茜。
可是他才一行动,面前就升起一道水幕,隔住了对面的福宁宫。无论他怎么喊怎么攻击,里面的人都不为所动,他甚至亲眼看着另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容冲”走到赵沉茜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容冲重重一拳锤在镜面上,水幕被砸得剧烈摇晃,容冲察觉到破绽,继续攻击。
茜茜,不要沉溺于过去,无论你的遗憾是什么,回到现实来。孟皇后在,燕朝在,山河也在,一切都来得及。
没有人比容冲更明白,哪怕失去再多,都要活着。活着,才是这世界上最简单也最难,最卑微也最伟大的事情啊。
可是不等容冲将水幕砸破,他就被排斥出了镜中世界。
水幕后的福宁宫,时间还在继续。赵沉茜赐死了刘婕妤,顺便将皇帝的亲信一一手刃,对外就说他们死于宪王谋逆。她在容家的协助和高太后的默认下,轻而易举控制了福宁宫。
皇帝还没死,但里里外外都换上了赵沉茜的人手,没有她的允许,无人可以见到皇帝。
臣子当然颇有微词,可是皇子在赵沉茜手中,皇帝也见不着,他们投鼠忌器,还能怎么办?有文臣纠集人手,一起去宣德门死谏,这时世家的中流砥柱谢家突然反戈,旗帜鲜明支持孟皇后,死谏行动被打乱,随后领头之人被外放的外放,贬职的贬职,反对派很快再不成气候。
皇帝就这样“病”了大半年,等外朝内宫都落入赵沉茜掌控后,皇帝便非常凑巧地病逝了,谥号昭孝。当然,病逝之前他还特意下了诏书,让赵沉茜以日代月,不必守孝。
昭孝皇帝去世,太子赵茂登基,封母亲孟氏为太后,祖母高氏为太皇太后,长姐福庆为长公主。新君年幼,由孟太后垂帘听政,孟太后精力不济,便将政事都委于长女。
二十七天后,赵沉茜出父孝。在赵沉茜的暗示下,汴京无人为昭孝皇帝的离去哀悼,宫廷很快陷入新一轮的狂欢中。
万众瞩目的福庆长公主与容三郎君的婚礼,如期而至。
第88章 往事
明日就是婚礼了, 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孟皇后,现在该叫孟太后了, 忙着为她检查明日出降要用到的器皿,赵沉茜这个主角反而无所事事起来。
今日下午,尚衣局终于把定版的嫁衣送过来。摄政长公主和容家三公子的婚服当然极尽精致, 哪怕挂在暗室里都不掩流光溢彩,璀璨庄严。赵沉茜轻轻拂过上面的刺绣, 针线起伏的感觉如此真实,她穷尽想象,也无法描摹一二。
赵沉茜原打算试一试嫁衣, 但此刻她改变主意了。独一无二的衣服,体验也当是独一无二的, 她不想预支明日的感受。
正值黄昏,金色的余晖披在琉璃瓦上, 连皇宫都仿佛带上了脉脉温情, 赵沉茜突然想出去走走。她支开侍从, 独自在宫中漫步,尽力拉长婚前这一刻。
走着走着, 她莫名停在庆寿宫前。赵沉茜望着檐角上人面鸟身嫔伽脊兽,像隔水望月, 明明很熟悉,却又遥不可及。
赵沉茜站在红墙绿瓦下,太阳西沉,暮霭一点点爬上她裙裾,她侧影沉静,像与宫墙融为一体。一个女官推门出来, 看见她,非常诧异:“长公主?殿下不去准备婚礼,怎么在这里?”
赵沉茜看着面前的女子,脱口而出:“程然?我正要找你,明日我就要和容冲完婚了。”
“恭喜殿下,祝长公主和驸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程然垂着眼睛,恭敬又警惕道,“殿下日理万机,竟还记得奴婢的名字?奴婢不胜惶恐。”
赵沉茜也不知自己原本想和她说什么,但程然一口一个奴婢,赵沉茜骤然失去了继续说话的欲望。赵沉茜望着在暮色中逐渐变得冰冷阴森的庆寿宫,说:“太皇太后身体可好?我明日就要出宫了,特意来给太皇太后请安。”
程然怔了怔,余光不动声色扫过赵沉茜,似在判断她的来意,随后才笑着道:“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通禀。”
赵沉茜宫变当日,以雷霆手段控制了福宁宫,圈禁朱太妃,赐死刘婕妤,踩着赵茂亲生母亲的血,夺来了未来天子的抚养权。高太后当日虽然没有反对,但在那之后,赵沉茜明显感觉到庆寿宫和她疏远起来。
高太后和赵沉茜没有血缘关系,赵沉茜对亲生父亲、弟弟尚且如此狠心,那么对别人呢?庆寿宫对赵沉茜敬而远之,哪怕赵沉茜主动示好,高太后也总是态度淡淡,闭门不出。
现在的她大权在握,婚姻美满,美誉天下,在新帝亲政前,她至少有十八年的时间把持朝堂,足够做许多事情。但高太后却对她避而远之,连程然,也只是客套而防备地称呼她“长公主”。
她得到了很多,但似乎,也失去了许多。
赵沉茜独自站在寒风中,这么晚了,赵沉茜本以为高太后不会见她了,没想到过了一会程然回来,说:“殿下,太后有请。”
赵沉茜走向正殿,刚迈过门槛,就闻到浓重的药味。赵沉茜抬头,看到屏风后,一个病弱的老妇人倚在榻上,正在喝药。
曾经宠冠后宫、垂帘听政的传奇,如今已成一个苍老病弱的妇人,独居深宫,日日与病痛和汤药为伴。英雄美人,权势皮相,在岁月面前,都是一样的苍白。
“太后,长公主来了。”
赵沉茜沉默上前,轻轻从宫女手中接过药,说:“我来吧。”
内殿的宫女齐齐瞪大了眼,程然道:“长公主,您代太后摄政,身份贵重,何况明日还要大婚,有许多事要忙,喂药这等事还是交给奴婢吧。”
“再忙,还能忙到连侍疾的时间都没有吗?”赵沉茜说,“太后对我有恩,这是我该做的事。”
赵沉茜坐在原来宫女的位置上,为高太后侍奉汤药,等她喝完了又奉上清水、舆盆、帕子。赵沉茜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稔自然,程然想插手都插不进来。
宫人意外地看向赵沉茜,赵沉茜反应却很平淡,仿佛这已是做过千百遍的事情。高太后不紧不慢吐出漱口水,用帕子掩住唇角,等药味散去后,才徐徐开口:“若你是为了新帝来,则大可放心,哀家已老了,只想安度余生,没精力再掺和打打杀杀,你尽可放心地出嫁。”
赵沉茜将舆盆放到旁边,自有宫人去收拾。她心里有些压抑,说:“晚辈并不是猜忌您,只是想略尽孝心,多看看您。”
高太后自嘲一笑,说:“哀家无儿无女,难得你愿意视哀家为长辈。”
“您一直是我的长辈。”赵沉茜说,“在我心里,您才是我的祖母,更是恩师、领路人。在我走投无路、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是您站出来为我说公道话,教我如何做一个公主。您的恩德,我毕生难忘。”
高太后掀开眼皮,撩了她一眼,说:“先帝对你确实太疏忽了,同样是女儿,他对懿康、懿宁多少还有些真心,唯独对你恨屋及乌。他将对哀家的厌恶,延续到你和孟氏身上。说起来这是哀家的错,当初哀家执意选孟氏为后,不知是成就了她,还是害苦了她。”
世间许多冤冤相报,溯到源头,根本理不出是谁的错。高太后不喜欢丈夫和其他女人生出来的儿子,对年幼的昭孝帝不闻不问,昭孝帝童年不幸,迁怒于孟皇后和赵沉茜,而赵沉茜又反过来加害昭孝帝及刘婕妤,等再过十八年,仇恨的种子势必会在幼帝心中复苏,开始新一轮的倾轧。
循环往复,源源不绝,掐断了这个苗头,又会长出新的枝节,催生出新的斗争。明明最开始,大家都只想让自己在意的人,活得好些。
赵沉茜沉默良久,问:“那您觉得我母亲这一生,位及太后,恩荣加身,却一辈子被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困住,是福还是祸呢?”
高太后说:“是福是祸,得问她自己。婚姻二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得了一头,就总要放弃另一头。”
“那您觉得我呢?”赵沉茜问,“我和容冲订婚,究竟是福是祸?”
高太后挑眉:“福祸从何说起?”
赵沉茜苦笑:“祸自然是我带来的,只要他娶了我,无论愿不愿意,总会陷入没完没了的宫廷斗争。若我不告诉他,让容家置身事外,不明所以,会被当权者当替罪羊;若我将他扯入其中,容家因为我的选择被迫站队,此后烈火烹油,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又岂是好事?至于福……”
赵沉茜愣了一下,一时还想不起来,容冲娶了她有什么好处。
高太后轻轻笑了,说:“哀家还是刚才那句话,福也好,祸也罢,得看当事人怎么说。你一口气列了那么多坏处,为何不问问,容三郎是怎么想的?”
赵沉茜有些意外,她明明记得高太后对她和容冲的婚事并不赞同,为何今日反倒替容冲说话?赵沉茜问:“我以为您会告诉我,容家功高震主,齐大非偶,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夫家。”
“若你没有喜欢的人,这自然是个明智决定,若你已心有所属,跟着自己的心就是了。其余事,走一步看一步。”
赵沉茜简直不敢想象,会从高太后嘴里听到“走一步看一步”。她不可思议道:“但是,您明明说过,谋定而后动,一个政客最忌讳头痛治头,足痛治足,没有通盘计划,只顾当下。”
“政客是如此,但人皆有七情六欲,谁能永远理智冷静?”高太后说,“成为一个好政客之前,要先做好人。如果连自己的感情都周全不了,如何能体察千千万万百姓的感情,又如何能顺应民心,因势利导。”
赵沉茜叹了口气,莫名有些颓丧:“您是不是觉得我太软弱了?我总是学不到您的周密沉稳,什么都想要,什么都做不好。没有您指点,我做错了许多事。”
高太后失笑,说:“你说哀家稳重,殊不知哀家在你这个年纪,只管快意情仇,浑然不顾后果。不摔跤,学不会走路,别怕犯错,不经历一遍错的,你不知道什么才是对。婚姻如此,朝政,亦如此。”
“真的吗?”赵沉茜怀疑,“一败涂地后,真的还能重来吗?就算重新再来,会不会又重蹈覆辙?若一人做事一人当也就罢了,我怕牵连他人,殆害无穷。”
“谁都想选择正确的路,但天底下的事,不挣扎到最后,谁知道是对是错呢?”高太后靠在榻上,缓缓闭上眼,说,“西楚霸王兵败乌江,有人说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有人说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看看,什么都不做,就会任人涂抹评说。他究竟是英雄还是懦夫,是天亡楚还是人定胜天,唯有他自己亲自从乌江走一趟,才可得知。”
赵沉茜辞别高太后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程然提着灯送赵沉茜出门,道:“殿下小心台阶。”
赵沉茜回神,从程然手中拿走宫灯,说:“你回去照顾太后罢,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程然犹豫,和赵沉茜对视片刻,笑道:“奴婢遵命。天黑人少,路不好走,殿下多加小心。”
赵沉茜淡淡点头,她提着灯走了几步,身形顿住,缓缓回头。程然还在门口守着,见状问:“殿下,可是遗漏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