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冲其实也猜得七七八八,但他更相信赵沉茜的判断,问:“你猜到什么了?”
赵沉茜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一一摆在地上,说:“我的规则中,共有黑、白、红、绿四种剧情人物。刚开始时,规则将黑衣人、白衣人描述得非常可怖,我下意识觉得黑衣人是敌人。但须知殷夫人的身份是蛇妖,在她视角的敌人,不正是凡人的保护者吗?”
容冲附和,显然深有同感。赵沉茜继续说道:“这里虽叫海市蜃楼,但显然模仿的是真实的凡人城池,有知州、学堂、医馆、仙姑庙,还有做假账的珍宝阁。如果海市的一切都在还原真实世界,那一座城池,怎么可能没有捕快衙役?那些黑衣人,皮下就是这座城池的守护者,负责巡逻缉捕,治安百姓。照着这个思路,对蛇妖来说,白衣人比黑衣人更危险,而且神出鬼没,结伴同行,想来,就是白玉京驻在凡间的巡查弟子了。”
容冲点头,完全肯定了赵沉茜的猜测:“没错。白玉京每年都会有任务,派弟子去凡间驻守,帮助当地官府除妖守城,维护治安,为期一年,所有人都要轮换。所以我一看到白衣人,就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白玉京的弟子大多和汴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历来白玉京的驻扎队伍还有巡查御史的功效,所以,殷家人提到知府想帮白衣人捉妖,上达天听谋求升官时,我就确定了白衣人必和白玉京脱不了干系。”赵沉茜抽丝剥茧,说,“这是蛇妖编织的幻境,而我们是人,所以每一条规则,都要反着看。规则说黑衣人、白衣人都是敌人,恰恰他们是玩家可以依靠的帮手。规则说绿衣人可以用来充饥,那就决不能伤害绿衣人。反之,规则说红衣人会带玩家离开幻境,说明红衣人,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但你分不清红和绿。”容冲道,“这该如何是好?”
赵沉茜拧眉,暂时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现在我还没遇到绿衣人和红衣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用担心。”容冲从横梁上跳下来,半蹲在赵沉茜身边,说,“我们还有宋玟这条线呢。等晚上,我们一起去见他,说不定能从他嘴里问出线索。”
“不行。”赵沉茜断然拒绝,她抬眸,定定注视着容冲,说,“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容冲脸色一怔,已经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了:“不可,你没有武功,我得留下保护你……”
“但保护海市更重要。”赵沉茜说,“虽然幻境改了名字,但在海边,商贸繁荣,盛产珍珠,有宵禁,结合这些条件,不难猜出海市就是曾经登州治下的栖霞城。三十年前,栖霞爆发瘟疫,整座城的百姓都死了,无一幸免。这桩案子,你还记得吗?”
容冲叹气:“我记得。”
“朝廷实录中记是因为瘟疫。但什么瘟疫能转瞬带走一城人性命,以致于一个都逃不出来?白玉京负责管理天下妖邪事件,你来告诉我,栖霞城之难,真的是瘟疫吗?”
容冲知道瞒不过她了,无奈道:“当然不是。当年我父母正好接宗门任务,在登州戍守。端午那天,栖霞城有一只蛇妖喝了雄黄酒后显出原形,妖性大发,她化作一条巨蟒,在城中肆虐,撞毁了不少房屋,事情闹得极大。我父母急忙来捉妖,但他们来时,蛇妖已逃了。全城百姓人心惶惶,他们安抚了城内百姓后,就集结所有人手,赶往城外捉拿妖物。”
赵沉茜眸光微动,容冲的父母竟然正好是当事人?她问:“后来呢,抓到了吗?”
“没有。”容冲摇头,“他们出城后,很快就找到妖气。他们顺着妖气追,但走了很远都不见蛇妖踪迹。我娘觉得中了计,正要返回时,发现栖霞城方向邪气冲天,等他们赶到,栖霞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城内官民都被夺魂大阵抽走了魂魄,死状凄惨。夺魂大阵可是最恶毒的邪术,早已失传多年,如今竟然重新现世。我爹娘不敢大意,立刻上报朝廷和白玉京,白玉京十分重视,之后若干年我爹娘都在追查此阵,但施展阵法的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没有现身,连被抽走的十万凡人魂魄也不见踪迹。没想到,那些魂魄,都生活在海市蜃楼里。”
容冲苦笑一声:“夺魂阵一出,所有人都忙着去查邪术,哪还记得捉拿那只小小的蛇妖。此事没能给天下一个交代,我父母耿耿于怀半生。谁能想到,当年那只蛇妖,就是一切的关键。”
此事骇人听闻,为防动摇民心,所以朝廷实录里以瘟疫含糊其辞,只有白玉京保留了栖霞惨案真实经过。赵沉茜默然片刻,用力扣住容冲的手,说:“既然遗憾,就去弥补。”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按照故事轨迹,你父母昨夜才出栖霞城。你现在去追他们,来得及。”
这既是容复夫妇的遗憾,也是容冲的。绍圣十五年,容冲在汴京兴高采烈准备婚礼,忽然传来父母的死讯。他当初偷灵蛇镯送给赵沉茜时,容复狠狠骂了他一顿,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一次寻常的父子口角,谁能知道,那就是他和父母最后一次见面。
赵沉茜望着他,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波光潋滟,美不胜收。
去吧。既然遗憾,就去弥补。
第51章 师兄
赵沉茜注意到容冲的眼神, 指尖蜷缩了下,知道她说得太多了。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应该知道容冲的往事。
可是, 她没有办法装不知道。正是因为曾经两人那样亲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容复夫妇的死, 对容冲是多大的冲击。
世人乐于造神,容冲少年时家世显赫, 成婚时一夜从云端坠落,家破人亡,还背负上叛国罪名, 多年后他东山再起,成了淮北以一己之力违逆世界大势的叛军首领。如此跌宕起伏的经历, 宛如话本主角,人们津津乐道于他传奇一般的天才之路, 但赵沉茜知道, 他的天才之名, 更多出于他的勤奋,并非天生如此。
容家不是天生就在权势顶端, 那是一代又一代容家人用血铸就的荣耀。容冲身为容家小公子,拥有最好的修炼资源, 同样必须承担容家人的使命。他练剑会累,捉妖会受伤,强大武功之下亦长了一颗会痛会流泪的心,但他从不向人诉说,遇到危险永远第一个冲出去,最后一个离开, 仿佛生来就是一个快乐勇敢的少侠。
可是,哪有人天生就是快乐的?只因为他将痛苦和悲伤都藏在了自己心里,别人一旦有需要,他就立刻履行自己作为“强者”的职责,杀妖救人,一马当先,从不懈怠。
如果赵沉茜和他真的只是萍水相逢,她会理直气壮要求白玉京前掌门三公子寸步不离地保护她,但她不是,她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她无法做到对他的苦难视而不见。
哪怕两人不能在一起,她也希望他多做容冲,少做救死救难的镇国大将军。哪怕只有一天,去做自私的儿子吧,快马加鞭去见父母最后一面,不要再当白玉京弟子了。
容冲从赵沉茜的眼睛中,看到了她无声的心疼。容冲突然觉得眼眶酸楚,绍圣十五年他在大雨里执意等的那个人,终于还是来了。
只要有她这句话,他这些年的痛苦流离,就都有了归处。
容冲忍下眼底的酸涩,爽朗笑了笑,说:“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这里是幻境,哪怕真的有我父母也不过是幻境投影,但你遇到的危险却都是真实的。我还是留下来……”
赵沉茜忽然拉住他的手臂,上半身骤然逼近。容冲话音顿停,紧张地结巴了一下:“茜……姑娘?”
赵沉茜紧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想成为负担,任何人的都不行。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去做你自己。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离开了别人,脆弱的连自己都无法保全的菟丝花?”
容冲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很快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他叹息道:“当然不是。”
“那就去做你最想做,也最应该做的事情。”赵沉茜说,“趁现在城门还没关,你打扮成白衣人出城,不会有人敢拦你的。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出了城就算大幅偏离剧情,会冒出很多牛鬼蛇神阻拦你,这一路危机重重。你多保重。”
容冲知道茜茜最讨厌拖泥带水,她话已至此,容冲不愿意辜负她的心意,他突然拉起她的手,咬破指尖,飞快在她手背上画阵法:“多谢。戌时你得自己去找宋玟了,这个阵法可挡三次攻击,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追到白玉京的队伍,告诉他们栖霞城发生的一切,天明前,一定带着他们回来,毫发无损救下光珠。”
赵沉茜吓了一跳,用力抽手:“你疯了?外面尽是魑魅魍魉,这种时候,你还敢损耗心头血!”
容冲握着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眸光认真执着:“父母生养大恩,我不能负,但我也不想负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毕生难安。算我求你,让我图个心安。”
赵沉茜被他眼神中的诚恳刺痛,两人四目相对,容冲寸步不让,一副她不同意他就不走的架势。赵沉茜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气咻咻道:“你自己的命,你不爱惜,谁管你。快去快回。”
容冲望着她,轻轻笑了笑。他像对神灵宣誓,声音坚定果决:“好,我一定快去快回。”
容冲扯下仙姑身上的披风,心里道了声抱歉。事情紧急,只能唐突行事,等离开幻境后,他一定早日收复登州,在栖霞城为仙姑重塑仙身。
他不能辜负心爱的姑娘和父母深恩,今夜借衣服一用,失礼。
容冲拔剑,三两下将白色披风裁成斗篷模样,学着白衣人的样子罩在身上。他最后看了赵沉茜一眼,赵沉茜对他挥手,示意他快走。此情此景,容冲很想抱她一下,但思及自己的身份,只能收回手,坚定短促道:“等我回来。”
赵沉茜静静颔首:“路上小心。”
容冲风风火火走后,仙姑庙瞬间空荡下来,赵沉茜仰头,看着破败不堪,却依然宝相庄严、慈悲济世的仙姑,自言自语道:“最后一夜了,如有神意,保佑他一路平安,得偿所愿;保佑光珠,安然无恙,一夜好眠。”
赵沉茜从不祈祷神灵保佑自己行动顺利。因为她更信自己。
·
戌时。
黑衣人成群集队,在街巷中巡逻,轻飘飘如酆都鬼灵。一行黑衣人走过街口,忽然暗巷深处闪过一道白光,像是利刃无意中反射出的光芒。黑衣人瞬间警觉,冲入小巷。
然而,巷中空无一人,黑衣人搜了两圈,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在刚才反光的方向找到一条红色剑穗。
什么东西?为首的黑衣人一剑将剑穗砍落,剑穗悠悠落在地上,被黑靴毫不留情碾过。黑衣人对后面人点了下头,示意继续巡逻。
黑衣人重新排成一列,如提线木偶般,整齐划一走过。唯有最后一个黑衣人步伐越来越慢,最后没忍住脱离队列,折返回去,将踩在泥里的剑穗捡起来。
他看着熟悉的剑穗,身周的时间仿佛静止。忽然,又一道白光闪过,黑衣人倏然抬头,照旧没找到始作俑者,只看到小巷深处,挂着另一缕一模一样的剑穗。
黑衣人握着剑缓缓走近,抬手揭下剑穗。宛如一个再直白不过的捕猎游戏,几步远的地方,又系着一条剑穗。
黑衣人一步步解,一步步深入。不知不觉,他手里已拿了一大把剑穗,几乎就要握不住了,而他也走到一个幽深偏僻,巡逻队伍绝不会到达的地方。他看着前方从树梢垂落的剑穗,久久驻足,不敢上前。
如果这是一个捕猎游戏,无疑,再往前就该图穷匕见了。黑衣人站在树下,不敢上前,也不愿离开。
夜风吹过,树叶沙沙奏鸣,一个清冷优美的女子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不去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你师妹的手笔吗?”
黑衣人眼神转厉,拔剑转身,毫不犹豫朝声音来处刺去,杀气惊人。赵沉茜本能想躲,血阵和施法者心脉相连,她这边受到的攻击,都会转移到容冲身上,她可不能害了容冲。
但那群黑衣人随时可能发现少了人,拖得越久越不利,赵沉茜破釜沉舟,没有逃跑,而是拔剑迎战,同时盯着黑衣人的眼睛,定定喊出他的名字:“宋玟。”
两剑相击,赵沉茜虎口被震得发麻,腕骨像是要粉碎了。之前看容冲过招时游刃有余,所以她才敢亲身上阵,没想到黑衣人力气这么大!
果然,多年前容冲教她剑法时,就是放水了!两人过招时,她勉强能接住容冲的剑,有些时候还能反击,她一直觉得虽然自己没有灵力,但剑术还行。然而今日强接了黑衣人一剑,赵沉茜才知道,她那点水平放在凡人中足以自保,但放在容冲之流的剑修面前,无异于花拳绣腿。
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打败容冲。那个混账一直在演戏!
赵沉茜紧紧握着剑,咬着牙不肯退。她知道容冲留下的阵法可以保她平安,但她若是这时候放弃,刚才的痛岂不是白受了?
赵沉茜狼狈招架着黑衣人的进攻,努力劝降:“你若不是宋玟,为何看到剑穗要停下?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教我编这样的剑穗,她现在又在何处吗?”
落在剑上的力道更甚,赵沉茜痛得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但容冲说过,一个剑修,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开自己的剑,他也说过,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赵沉茜横下心不做防御,趁着黑衣人欺近的瞬息,她握着剑,用力刺向他腹部。身上阵法灵光亮起的时候,赵沉茜也刺中了昨夜容冲在黑衣人身上留下的旧伤,她眸光漆黑如墨,平静又疯狂,紧盯着黑衣人道:“宋玟,还不醒来?你的师妹危在旦夕,你还要助纣为虐到何时?”
赵沉茜紧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他有异常,她随身准备拧剑柄,彻底杀死他。好在赵沉茜又一次赌赢了,黑衣人眼中流露出痛苦,眼睛时而是毫无感情的全黑,时而露出爆满红血丝的眼白,终于,黑雾从他瞳孔中散去,他变回了正常的眼睛。
赵沉茜手心依然紧紧握着剑柄,试探道:“宋玟?”
黑衣人凌然一声收了剑,用剑鞘支住身体,有气无力道:“是在下。不知姑娘是何人?”
赵沉茜松了口气,她慢慢从宋玟身体里抽出长剑,但并没有收回剑鞘,而是不经意握在手中,道:“姓名不过代号,宋少侠叫我沉姑娘即可。”
宋玟点头,虚弱地向赵沉茜行礼:“见过沉姑娘。姑娘救命之恩,宋某无以为报,愿肝脑涂地,为姑娘驱使。只是……”
赵沉茜了然,替他说出口:“你想知道这剑穗的主人?好说,只要你能保证不再发疯,我就带你去见她。”
“不会了。”宋玟在身体上点穴,止住腹部的血,说,“我受友人之托上岛,不料被妖怪盯上。我不愿受她摆弄,被投入此邪器中,日夜侵蚀,渐渐失去了自己意识,沦为她的提线木偶。多谢姑娘将我唤醒,只要能再见师妹一面,往后稍有入邪征兆,我自会自绝于世,决不会伤害姑娘。”
赵沉茜稍微放了心:“这可是你说的。走吧,我带你去见周霓。”
仙姑庙里,周霓来回踱步,不断向外张望。小桐倒很自得其乐,她将神庙内外收拾了一遍,连地都扫干净了,回头见周霓焦灼地走来走去,说:“周霓,别站着了,坐下休息会吧。你放心,沉茜办事十分稳重,她肯定能把你师兄带回来的。”
“事不关己,你倒说得轻巧。”周霓冷哼了声,并不领情。她紧皱眉头,怀疑道:“明明说好了一起行动,她为什么突然变卦,让我们在这里等,她自己带着剑穗走了?她不会在骗我吧?”
这么一想,周霓发现赵沉茜确实没有拿出任何证据,她所谓的见到师兄,除了容冲再无见证。然而容冲完全是她的脑残拥趸,又算什么见证?
周霓越想越心惊,拍手道:“不行,我不能被她骗了,我要自己去寻师兄。”
周霓拿起自己的剑,转头就走,小桐拦都拦不住:“哎,周霓,外面全是黑衣人,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寻我的师兄。”周霓冷着脸开门,目光触及外面的人,狠狠怔了下,“师兄?”
赵沉茜站在门外,轻轻挑眉:“这样都能认出来?看来你们确实感情很好。”
然而,周霓已经听不到赵沉茜的话了。她死死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忽然泪崩,用力抱住他:“师兄!”
然而她只抱到一片空荡,师兄的肩膀依旧宽阔,但薄薄一层黑袍下,再也摸不到让她心安的臂膀。
宋玟垂头看着周霓,兜帽盖住了他的表情,但赵沉茜莫名看到,宋玟很悲伤。
与爱人生死两隔,对面不能相拥,世间还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吗?
赵沉茜叹了口气,说:“他被殷夫人投到海市蜃楼后,变成了执法者黑衣人,负责武力镇压,维持幻境运转。也就是说,除了杀人和被杀,他再没有其他功能。”
自然,也感受不到爱人的触碰。
周霓呆呆地望着宋玟,无法理解:“不可能,你是我的师兄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桐从仙姑庙里走出来,看着周霓的样子,十分不忍。然而赵沉茜却理智得绝情,冷漠地戳穿了周霓不敢承认的现实:“他已经死了,死于殷夫人的折磨。如果你还站在这里不动弹,一会我们被黑衣人发现,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赵沉茜只出去了一会,原本荒凉的仙姑庙完全变了模样。四周虽然还是破破烂烂的,但庙里横七竖八的杂物被清理干净,地面扫得一尘不染,小桐从破烂堆里翻出几个勉强能看出功能的桌椅,擦干净放在地上,说:“没有更好的了,你们将就着坐。”
赵沉茜很神奇地看了小桐一眼,她一向不觉得贤惠对于女子是个夸奖,但是,小桐也太贤良能干了吧?赵沉茜扶着裙摆,坐在最好的一张椅子上,自然而然摆出主人的架势:“都坐吧。时间紧凑,我们长话短说,宋玟,你身为黑衣人,应当知道不少内幕,你可知如何离开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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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冲披着白袍,大摇大摆走向城门。他本就是白玉京弟子,非常了解白玉京的习惯,这一路走来,根本没人敢拦他,连城门守卫也只是嘟囔了两句,就赶紧给他开城门。
容冲如愿以偿出了城,确认了茜茜说得不错,城外确实有很多邪物,前赴后继向他扑过来,杀之不绝。容冲都在战场上见过那么多死人,今日竟久违地回忆起杀到恶心是什么感觉。
还有就是,白日那些敲锣打鼓、宣传火刑的白衣人,果然是知府的人假扮的。容冲记得父亲说过,当年他们赶来时,巨蟒已经钻入海水逃走了,蛇妖留下的女儿就成了众矢之的。容冲的母亲楚蘅见不得一个小孩子被抓去顶罪,当众验明蛇妖的女儿是凡人,坚持罪不及家人,蛇妖做的事情,与她一个孩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