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山听不出喜怒的斥了句,眼里却没有责怪,反倒有几分喜欢花漓的直快。
花漓一连随着沈崇山去了好几天的校场,沈崇山越来越喜欢她,真有几分把她当自己的孙女看来待,偶尔面对花漓的顶撞也不生气,吹呼子斥一句也就过了。
傍晚十分,宫里突然传来急传,花漓远远看着来人与沈崇山说话,心里存了多日的不安升起。
只见沈崇山听那人说完,便吩咐人备马车进宫,花漓快走上前,“国公,可是宫中出什么事了。”
皇上突然病倒,传大臣觐见,沈崇山着急入宫,也无暇斥责花漓过问朝事,“你先回去。”
花漓心急如焚,对上沈崇山严厉的目光,只得忍住不问。
一夜的辗转反侧,花漓几乎没有入睡,她觉得已经躺了很久,可怎么天始终不见亮全,捱不住起身推开窗子,大片的阴云积压在天边,太阳根本没法穿透,是阴天。
她照例去到沈府,从吴管事口中得知沈国公已经回来,便旁敲侧击的与他打听。
吴管事虽没有说太多,但能确定的是,不是林鹤时出事,花漓紧张的一夜的心绪略有放松,一夜未睡的疲惫也涌了上来。
花漓乏力眨睫,心里埋怨林鹤时让她如此担心,等回来自己一定要好好跟他诉苦。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花漓扭头看去,是一个沈家的护卫,吴管事喊住那人凝声问:“何事如此焦急。”
“传来消息,大公子意外坠崖,生死未卜。”
“怎会如此,还不快随我去禀报国公!”吴管事急声说着,往沈崇山的住处去,跑了两步,想起回身,“随姑娘。”
阴霾的天被推开一道裂隙,微薄的光亮企图透出,转眼又被隐回去,花漓头晕目眩,通体生凉。
掉落悬崖,生死未卜,怎么会这样。
……
国公府众人得到消息,皆匆忙赶来前厅商议,沈崇山面色阴沉可怖,这个消息无疑给了他沉重一击,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一个孙子,难道还不够?
萧婉华心里狂喜,脸上却还要装出担心的样子。
“还没找到人,就是好消息,我看得赶紧加派人手再去找才是。”
萧婉华凝着眉,努力压制着嘴角不让自己笑出来,林鹤时怎么还可能活着,他离开都城的那刻萧彻安排的杀手就一路跟着他。
终于除了这个祸患,现在这孽种应该与他的贱人娘再地下团聚了,也该谢谢她才是。
花漓一眼不错,紧盯着萧婉华的脸,一定与她有关,结合那日沈漾说的话,一定是他们安排!
林鹤时还会活着吗?花漓眼睫倏然一颤,心脏像灌进了风,忽冷忽热,挤压着她的血液不能流通。
她迈步想去质问,萧婉华也朝她看来,毫无畏葸,眼睛不屑地打量着她,口中假仁假义的安慰,“我知道你担心大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
“长公主真的想找到他吗?”花漓冷笑顶撞,“身边有官兵还有护卫,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那么不巧的让他坠崖。”
萧婉华拉下脸色,沈崇山更是开口呵斥:“不得放肆!”
花漓偏过头通红着眼睛,似不解的看着沈崇山,“国公也想找到他吗?”
沈崇山重拧起眉心,眼里沉怒睥向花漓,花漓不偏不躲,眼里的委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林鹤时。
沈崇山怎么会没有怀疑,但只要是萧婉华身边的人有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监视,所以不是她。
花漓眼里含着的希冀,让沈崇山略有不忍,经过这几日,他也是真的喜欢花漓,谅她是因为太过担心,压下怒火道:“朝廷和国公府都会尽力找到他,你先回去。”
萧婉华听沈崇山这么说了,也不好再责怪,目光凉凉瞥过她,含着敲打:“回去就好好休息,莫在胡言犯上。”
花漓失望看过满厅的人,不抱希望的欠身,离开这个只有冷漠算计,利弊权衡的地方。
明明经过多次的道路,花漓却像失了方向,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快走。
沈漾不知何时追上的她,目光玩味寻看过她怔松泛红的眼眸,像是看着已经到手的猎物,“我是怎么与你说的?现在来讨好我,还来得及。”
果然是他们!花漓死死攥着指尖,心里的闷痛让她忘记要变通周旋,只满目愤恨的盯着沈漾,“滚!”
沈漾狰狞压下腮骨,如毒蛇的视线攫射着她,笑得阴冷玩味,“倔一点才有趣,到时候玩弄起来也刺激。”
花漓也不畏惧,有本事他在这里就动她。
沈漾被她眼里的讽刺激怒。
沈漾的随从这时自旁走过来,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沈漾瞥了他一眼,“何事?”
冷怒的声音让随从一个激灵,压低声音道:“殿下请公子过去。”
沈漾眉心不耐的皱起,“知道了。”
他再次看了花漓一眼,丢下话,“我们来日方长。”
花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两只手颤抖的厉害,刚刚那个随从说殿下,萧琢已经赶往封地,那么,他口中的殿下,会不会是萧彻。
……
沈漾离府径直去到萧彻的府邸,他勾笑走进花厅,却见萧彻脸色阴沉的难看,沈漾浑不在意的问:“何事如此着急把我找来?”
萧琢已经被贬,他那便宜大哥也死了,他们大权在握再无阻碍,还有会什么事?
萧彻高耸的眉骨阴翳压紧,眼里一片寒冽,也不解释,直接了当道:“你去跟沈国公请调一只兵马,只说要亲自去找沈雩。”
“沈雩不是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找?”沈漾不解。
“让你去就去。”萧彻抬眸逼看着沈漾,“然后带着人马等着我的消息,一旦讯号发出,你就率兵马进宫。”
“你疯了?”沈漾大惊,带兵马进宫,岂不是要逼宫,沈家不就是造反的乱臣。
萧彻眼波不动,沈漾心头生冷,“皇上下诏是迟早的事,你何必急在这一时。”
“父皇老谋深算,不信萧琢也不信我。”萧彻眼周爬满冷意和肃杀,他废了那么大劲,竟然是为他人做嫁衣,父皇竟然已经瞒着所有人立下了立老九为储的诏书。
萧彻怒极,挥袖拂落手边的茶盏,碎瓷飞溅一地。
视线透过的满溢怒看向沈漾,吐露着昭然若揭的野性和不择手段,“我若坐不上皇位,你和姑母,也不可能安生。”
第74章 分飞
花漓离开国公府, 坐上马车,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整个人像是陷在了前所未有的慌乱里, 青菱满眼忧心, “姑娘千万别乱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花漓还是不作声,如果只是萧婉华,林鹤时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可若是和萧彻联手, 那这就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他们利用林鹤时对付萧琢, 再卸磨杀驴。
冷意爬便全身, 花漓不敢再往下想, 勉励安慰自己, “你说得对, 不会有事的。”
她不断重复, 却没有一点底气, 抬睫望着青菱又一次轻声道:“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青菱虽然跟在花漓身边的时间不算久, 但在她看来, 花漓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有种不急不慌, 顺应局势的松懒感, 从未见过她如此。
青菱用力点头。
马车停在林府外,青菱起身准备扶她下马车, 花漓却一把反握住她的手,“先不回去。”
她让马车直接去到金骁卫所在的衙门, 青菱陪着她等了不一会儿,就看到挎刀而来的段祤。
段祤面色清冷如常,步子却极快来,对上花漓急灼泛红的眼眶,当即知道了她来见自己的目的,眉心紧锁。
“段统领。”花漓急道。
段祤也同时开口,“你怎么来了?”
花漓捏紧指尖,喉间艰难吞咽,她不知如何开口,可连萧彻都要林鹤时死的情况下,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帮到林鹤时。
花漓挣扎许久,恳求道:“我可不可以请你帮忙,派人去寻找林鹤时。”
段祤嘴角压紧,绷着隐忍,注视了花漓良久,摇头。
“就当我求你,欠你一个人情。”
花漓慌乱的模样让段祤眼中一痛,也彻底不再抱希望,“并非我不肯帮你。”
段祤默了须臾,看着花漓眼里随时会破碎的希冀,冷下心肠接着道:“林鹤时坠崖前要害中箭,必死无疑,那帮官员不敢上报,加之还没找到尸首就说生死未卜。”
一旁的青菱惊呼出声,段祤以为花漓会不能接受,会伤心痛哭,而她只是定定看了他很久,空洞的双眼一眨,轻声道:“我知道了。”
花漓垂下眼睫,似没有目的转过身。
段祤不放心的叫她:“云,随花漓。”
“我没事,我知道了。”花漓茫然的朝四下看了看,发现旁边的马车,回身对满眼忧心的青菱道:“回去吧。”
青菱快步过去扶住她,摸到她冰凉的双手,又急又慌,赶忙乘上马车,青菱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花漓却先道:“现在消息还没传来,不能让阿婆她们知道。”
她说的很冷静,青菱认真听着,却听她忽然哽咽了一下,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青菱抬起眼眸,惊道:“姑娘。”
花漓双眸空洞,滚烫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废力吞着嗓子说:“若是阿婆和小瑶知道,她们会禁不住的,还有,还有。”
“姑娘别急,慢慢说。”
“还有,萧婉华也不会放过我们的,现在不动手,早晚,早晚也会动手。”花漓用力闭紧眼,怎么说话那么累,喉咙里的呼吸仿佛都被抽干了一半,她停下来大口喘了好久,才抖着声音,艰难道:“趁着,林鹤时死的消息还没有彻底传开,我们要走。”
“去找宋泊。”花漓想让马车掉头,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颤抖握住青菱的手,眼泪成串淌落,“我去不动了,你去帮我找他来。”
她冰凉发抖的手让青菱大惊,“姑娘你要先休息。”
“不行,我们得尽快走,我与林鹤时有婚约,萧婉华若是以此要挟,强要我照圣旨嫁入沈家,我们就被困死了。”
即便萧婉华不动手,还有萧漾虎视眈眈,花漓现在只能尽快离开。
青菱神色一时间变得复杂,姑娘是怕自己被困在国公府为公子守寡吗?且不说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即便真如段统领所言,公子已经身亡,姑娘这么快的就想着离开,未免也太过心硬。
青菱几欲开口,想到公子交代她的命令,一切听从姑娘,青菱点头道:“我这就去找宋大人。”
……
宋泊神色匆匆的赶过来,花漓没有声张只独自去见了他。
宋泊白天在宫中就已经听闻林鹤时失踪的事,他一见花漓便安慰,“你放心,一定会找到期安的,我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
“不是这个。”花漓已经恢复了冷静,看着宋泊道:“我找你,是想请你帮忙。”
宋泊郑重看着她,“你说。”
“林鹤时生死未卜,之后更不知会有什么变数,我想让你安排些人手,护送我和阿婆她们离开。”花漓说的很轻,很仔细,“对外就说,我们姐妹归乡祭拜父母。”
宋泊眉头一点点凝紧,“你要走?”
“若期安回来。”
“若他不回来呢?”花漓看着他反问,“若他回不来,我们的处境会怎么样,还由得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