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漓见他久久不出声,两人就这么僵对着也不是办法,开口问,“你可是有事要说?”
陆知誉也不拐弯抹角:“陆某欣赏、佩服姑娘,也确实对姑娘存有好感,但我也有我的原则,做不出强人所难之事,只是真心想结交姑娘这个朋友,若姑娘还是不相信陆某的为人,就当我没说过。”
陆知誉说完,笑道:“我去拿东西。”
“等等。”花漓轻声叫住他。
陆知誉回头看去,眸光迅速凝紧,只见少女抬手解着面纱的系带,口中柔柔说:“朋友倒是可以。”
随着尾音落下,那方面纱也一并掉落,纤浓的羽睫轻抬起,“名字么,花漓。”
陆知誉没想到她轻易就摘下了,一直都不肯摘的面纱,出乎意料的冲击让他愣了几许,目光逐一划过花漓的眉眼,良久才道:“我恐怕要后悔了。”
“那不成,我相信你的为人。”花漓将面纱放到一旁。
本来她戴着面纱,也不过是为防止村中的人知道,至于陆知誉,要说一点提防没有那是假的,但他方才的话,让她相信他是个可交的朋友。
一本正经的说着相信,反让陆知誉接不上话,他低笑了声,看样子,他得为他的为人负责到底了。
“我去取东西。”
陆知誉很快将东西拿来,而这次要绣的不是字,是一副丹青,难度无疑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花漓瞪大眼睛问:“这该不会,也是一日就要拿过来?”
现在林鹤时还不在,一日绝无可能临出一样的来,便是十天半个月都难。
陆知誉笑看着她愁苦的脸道:“白石先生说,这次什么时候拿来都可以。”
花漓长松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虽说不限时间,只是要临出来,难度也不小。”陆知誉也不明白林鹤时为何要让她绣这么繁复的丹青,临摹加上绣成,没有一两个月下不来。
“索性这次赠完画,下一次怎么也要到开春后。”他宽慰着说完,又将装有苦坨石的盒子递给她。
花漓一拿到手中,就感觉比以往都要重许多,打开一看,竟然足有三四个月的量。
她吃惊望向陆知誉。
而这也是陆知誉吃不准林鹤时心思的地方,这也是他前几日才收到的,送来的人只说让他都交给花漓。
若说林鹤时想为难她,这苦坨石给得倒又大方。
“不愧是朋友。”花漓捧着一盒子的苦坨石,又惊又喜,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还不忘对陆知誉道:“你放心,琴谱不会少你。”
陆知誉看着花漓艳若芙蕖的面庞,眸光微动,旋即轻笑开,朋友就朋友吧,来日方长。
*
翌日,花漓就把赚的钱拿去给了何玉娇。
何玉娇哪里见过那么多钱,捧着沉甸甸的一百多两银子,只觉得做梦一般,激动的都快不会说话了。
良久,才不敢置信,结结巴巴的问:“那么多?”
花漓笑着说:“以后还有更多呢。”
“我,我……”何玉娇根本不知要怎么表达感激,开口便激动地要哭出来,眼睛更是红了一圈。
她手忙脚乱的打开钱袋,从里头拿出大半塞给花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多亏了你们,我才能赚到这些钱。”
花漓和一旁的花莫对看了一眼,早前她们和玉娇并没有商议赚了银子要怎么分,初心也是为了帮她,但一次两次无所谓,长期以往,却还是要说清楚。
何玉娇这么做,也让两人觉得没有帮错她。
花漓没有推据,“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但是该说还是要说清楚,这件事,最终出力最多的还是你,所以除去跟东家商定的四成,剩下的,我和你三七开,你看行不行。”
何玉娇用力点头,要是没有阿漓的帮忙,她现在只怕不知过的什么日子。
花漓挽唇一笑,从她手里拿了该拿的部分,又嘱咐她把钱藏好,“千万不能让你爹知道你赚了多少,隔十天半个月,就给他个一角碎银子。”
“好!”何玉娇现在对花漓的话深信不疑,她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
旗开得胜,三人心情都大好,花漓提议道:“不如晚上我们煮涮锅吃,庆祝一番。”
花莫和何玉娇异口同声说好。
三人在院里架了炉子,围坐在烧烫的碳炉前,吃着热腾腾的涮肉,风吹到身上也不觉得冷。
花漓吃得脸颊绯红,喝了口茶水,只觉得不过瘾,呼着热气道:“若是再来些酒就好了。”
说到喝酒,花漓的思绪不经意就摇晃着飘回那个迷乱不知真假的夜晚,双唇轻抿住自己的舌尖。
初时好像含了块热热的水豆腐再嘴里,而后软软的豆腐又好像反过来吃她一样。
“喝酒?”花莫冷笑的声音把她脑中旖旎打破。
“你又想喝成什么样?”
花漓忿忿睁大眼睛,她居然拿之前的事嘲笑她!要不是坠湖受了惊吓,还有林鹤时的刺激,她哪会那样。
奈何花漓也不能说出来,只得恨恨道:“你怎么跟姐姐说话的!”
“姐姐就该有姐姐的样子。”
何玉娇看着斗嘴的两人噗嗤笑出声,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快吃吧。”
花漓气愤扭头到一边,何玉娇见状笑哄着给她夹了块肉,又往花莫碗里也夹了一块。
“我自己来便好。”花莫赶忙道。
何玉娇抿唇而笑,看到花莫吃了自己给他夹的菜,眼底羞意流露,现在她赚了足够的钱,爹也不会再逼她嫁人。
那是不是,何玉娇又看了看花莫赧然低下头。
吃过喝过,何玉娇也与两人告别离开。
夜晚的村子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何玉娇一路走着,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心想着是不是花漓赶来送自己。
转过身一看,却是一张瘦削如猴孙的脸,一双三角眼阴恻恻的盯着她看。
何玉娇吓了一跳,是王赖子!
王赖子那双三角眼不加掩饰,上下打量着她,口中不干不净道:“这不是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吗?”
何玉娇脸色微白,“谁是你媳妇,你,胡说什么!”
“哼。”王赖子朝地上呸了口,“你老子收了我的聘礼,说退就退,真当我是软柿子。”
何玉娇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趔趄后退着,口中磕磕绊绊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敢乱来,我,我可就喊人了!”
两边就是屋舍,只要她一喊,大家肯定会听见,王赖子四顾一圈,也不敢做什么,恶狠狠骂了声“你等着”,便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何玉娇吓得双腿没了力气,劫后余生般瘫坐在地上,隔了许久,才勉励起身,往家中奔去。
*
庆功第二日,花漓就开始头疼接下来那副丹青的事,恐怕得先拓到丝绢上,再照着纹样来绣。
第一步她就无从下手,临字她还能应付,可要临摹这么一幅画,简直难如登天。
花莫回到家中,就见她咬着笔杆在桌前发愁,口中忿忿嘀咕,“那老头真是一点好心没有。”
花莫走上前看了眼铺开在桌上的画,“我来临就好。”
花漓扭头看着花莫四平八稳的脸,恹恹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我怎么忘了,你最擅作画。”
花漓说着又略有迟疑,“可现在是临摹。”
花莫没做声,她擅画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曾不知疲倦的临摹过一个人的画。
含着痛楚的苦涩从眼中流露,她怕花漓看出自己的异常,想要眨眼藏去思绪,可眼眸却涩痛的厉害。
手里被塞进什么东西,花莫低头一看,是毛笔。
花漓如托重任般拍拍她的手,“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就溜出屋子,生怕迟了这活就得落自己头上。
花莫却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慢慢把眼里的涩痛眨去。
花漓并没有走远,屏着呼吸藏在门口,指尖扶着门框,悄悄探看向里头,眼里是细细的心疼。
花莫速度很快,花漓原以为一个月也完不成的丹青,她不过几日就惟妙惟俏的临了出来,为了方便何玉娇照着绣,还将好几部分单独做了描摹。
惟妙惟肖的程度让花漓都忍不住咂舌,她将东西都拾掇好,准备拿去给何玉娇,“说起来,都好些日子不见她了。”
花莫闻言也发现确实如此,往日何玉娇隔三差五就会过来,想着这会儿也无事做,便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
花漓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门,正走着远远就看到何玉娇低着头,走得飞快。
花漓一喜,略提高声音唤:“玉娇。”
何玉娇如受惊般顿步,转头看清是谁,才放松下来。
“正找你呢。”花漓笑说着朝她走去,等走进了才发现何玉娇脸色非常不好,目光也恍恍惚惚。
花漓收起笑问:“出什么事了?”
何玉娇咬住唇,神色慌张,那夜之后,王赖子就跟阴魂不散一样,纠缠着她,出言下流不说,还恐吓一定会收拾她,甚至有一次还扯了她的腰带不肯还。
“到底怎么了?”花漓蹙眉又问。
何玉娇张张嘴,看到一旁的花莫又忍了下来,她的腰带在王赖子手里,要是他咬定自己和他有关系,花莫误会她怎么办,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没什么,就是这几日我侄儿住在我家,闹得我有些疲累。”
花漓回想了一下,想起那个被当祖宗惯的小屁孩,眼里满是嫌弃,“他若是一直烦你,白日你就来我这躲躲清净。”
何玉娇心不在焉的点着头,“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花漓想喊她,人却已经走远,就连东西都没来得及给她。
何玉娇一路低埋着头往前走,余光看到一抹藕荷色的软布不知从哪被丢出来,正丢在她身前几步远的地方。
何玉娇定睛一看,是她的腰带!
她快步想去捡,王赖子却从旁跳出来,一把夺过腰带,那双三角眼邪眯着看她。
何玉娇脸上血色半褪,瞳孔缩紧,死死盯着王赖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难怪看不上老子,你是喜欢那个花莫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把我的东西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