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傍晚十分,花漓猜测赵文峥如果来的话,约莫也该是这个时候,便打算去看看情况。
她沿着已经静落下来的村道往后山去,让花莫暗中跟在后面随机应变。
王淑云抱了柴禾准备生火,就听院门被什么砸了一下,顿时皱眉骂道:“谁啊。”
说着去开门,然而一个人影也不见,她四下张望了一圈,隐约看到已经走远的花漓,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沉了。
拉了门准备关上,又看到李顺鬼鬼祟祟的也朝那个方向过去。
“又是去哪里?”王淑云念叨着,猛地一拍手,那不是后山的方向!
她眼神一下子变得古怪,联系到白天的事,这两人一前一后,该不会是约好了的吧。
“这还了得!”她说着吃惊的话,眼里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准备跟上去。
隔壁屋的妇人,听到动静也推开门看,叫住准备走的王淑云问:“你这事去哪儿啊?”
王淑云眼睛一转,那狐狸精不是一直装得清纯无辜,这下看她怎么见人。
她招手对妇人说:“快快,跟我一起走。”
……
另一边,花漓去到石亭,四下都不见赵文峥,看样子是真的放弃了,她原以为,他怎么也纠缠些时日。
不过这样也好,还省事了。
花漓又看了一圈,准备要走,一道急促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我来迟了。”
花漓转头看过去,看清跑来的人是谁,眉心紧蹙,“李大哥?”
她一时没反应过,李顺怎么会在这里,就连暗处的花莫也是一头雾水。
李顺快跑到花漓面前,一脸自责,“你没等久吧,都怪我。”
花漓越听越糊涂,“你再说什么?”
李顺却红着脸一笑,“你放心,没人看见。”
花漓已经觉得古怪,看他一直答非所问,便打算要走,李顺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别生气。”
花漓立即抽手,退开几步,眼神盯着李顺,“我生什么气?”
花莫看到这一幕更是气怒不已,当即准备冲过去,王淑云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呦,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与她一同走来的,还有好些人,个个都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两人,低声窃语,指指点点。
李顺像是被吓了一跳,涨红着脸神色慌张,支支吾吾道:“你们怎么……”
花漓缓缓呼吸了一下,笑说:“今日怎么了,先是遇上李顺,又是大家伙。”
王淑云听她轻描淡写的把和李顺的私会说成是偶遇,冷笑道:“花漓,你和李顺的事,可别扯上我们,我远远瞧着一男一女往这里来,还以为是哪对野鸳鸯,原来是你们。”
她拖长声音,语气讥讽。
“王婶,你这话可就是泼脏水了。”花漓不紧不慢道。
“我泼脏水。”王淑云哼了声,“那你倒说说,你们孤男寡女在这里做什么。”
花莫早就忍不下去,推开人群挡在花漓面前,阴沉着脸看向众人,“我们有什么需要跟你们解释的?”
花莫一脸不善的样子让众人心里发怵,王淑云抿了抿唇,仰着下巴道:“花莫,我们知道你会功夫,可你姐姐做了自己做了这事,你还想横,总说不过去了吧。”
“这里可是桃源村,你们本就是外来的,现在怎么也该把事情说清楚了。”
“就是,说清楚!”
逼问的声音此起彼伏,花莫愤然跨步,花漓拉住她,反唇相讥:“碰巧遇见成了孤男寡女,打个招呼,到王婶这里,就成了要按头胡诌了。”
王淑云被噎了一下,两人确实什么都没做,早知她该晚点再出来!
王淑云懊悔非常,李顺却在这时说:“我们就说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他每句话都暗指着两人暧昧,花漓扭头,一双美目盯着李顺,神色凌厉,“你想说什么,李顺。”
李顺心下一惊,旋即心里的妒忌又升起,她跟旁人苟且,到他这里就装起贞洁烈女,他替她遮掩肮脏事,她还不知足。
李顺心中的不忿愈浓,今夜这样的情况,花漓只有承认和自己情投意合,否则,她就是再怎么否认,名声也毁了。
他道:“自然是我们的事。”
这话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周围顿时议论声纷纷,认定了两人私相授受。
花漓算是盘清事情了,李顺不知怎么知道了赵文峥的事,利用这件事,出现在这里,又用了不知什么办法让王淑云发现。
花漓冷笑,枉她那日拒绝李顺后,心里还过意不去,不想他竟会做出这般小人行径。
她现在要么就认下和李顺互有情绪,与他成亲,要么,恐怕就再难在这里待下去了。
王淑云乐见如此,幸灾乐祸道,“是啊,自然是说说你们的事,为什么趁着无人,约在这里私会,我们村子小,可容不得乌七八糟的事,说清楚了好。”
“是我。”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隔着人群传来。
清清淡淡,却掷地有声,“是我约漓姑娘在此。”
第27章 冤枉
花漓起初听到林鹤时的声音, 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到自己身旁,落下的影子半遮到她身上, 她才确定不是听错。
只是, 他怎么来了?
花漓怔抬起眼帘去看他。
目光平和,嘴角含笑,一如既往的温润清隽,可不知是不是错觉,花漓总觉得他的笑一点都不真实。
周围人窃窃私语, 显然被这一情况弄懵了, 林鹤时又怎么会和花漓有交集, 不是李顺吗?
花漓此时心里更是思绪万千, 这样的局面, 林鹤时出来, 岂不是蹚浑水吗?
而且他那么说, 难道是要承认他才是与她私会的人?
可他素来对她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 花漓思绪更乱了, 抬眸再次看向林鹤时, 该不会,其实他早就暗暗对自己动了心, 所以才会不顾旁人眼光, 也要站出来。
花漓快速的欢喜了一下, 又立刻被她压下去。
都什么时候了, 她还想这个。
若真是这样,这么多人看着, 她以后还怎么跟他撇清关系,她只想占便宜, 可没想负责啊。
林鹤时知道花漓一直在看自己,眼里一明一暗,不知再盘算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在慌张。
林鹤时眸光如素,心上泛起的不虞,远比方才看到她和李顺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更甚。
“大家稍安勿躁。”
林鹤时温声开口,裹藏在清润声线下的肃压之意,让众人不约而同都安静下来。
花漓手都攥起了,说不出是紧张还是什么,心脏更是跳的扑通扑通。
实在不行,就跑路吧,她咬牙想。
林鹤时若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接着道:“事情是这样,漓姑娘的父亲是教书先生,想来大家都知道,所以她一直都有为父延续教书育人的想法,大家想必也常看到她教村里的孩子念书。”
平静不含偏颇的叙述,自带着让人信服的禀赋,众人回想了一番,确实常见花漓领着一群孩童在柳树下讲东西,原来是在念书。
花漓自己都听懵了,和周围人一样睁大眼睛。
王淑云看形势对,立刻插话问:“那今夜是怎么回事?”
林鹤时侧目看着她,叹了口气,“本是还没有商议妥当的事,漓姑娘曾经跟我谈起,想在村里办间学堂,请我给孩子讲学,只是我临近春闱,实在抽身乏术,迟迟没有应下,只答应了为漓姑娘准备一些开蒙的教材,故而早就有约,每三日将东西送来此。”
“今日也是因为担心不敢及,所以才托李顺来和漓姑娘说一声。”
李顺双手紧握,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谋划的事,就被这么揭过,他愤然抬头,正对上林鹤时看过来的目光。
“李顺,你说是不是。”
平和含笑的一眼,暗藏的锋芒却如利刃直刺进李顺眼里,他顿然一慌,前所未有的骇意爬上四肢。
等他再看过去,又仿若什么都没有,不过经这一吓,他整个人冷静下来,回想这几日,只觉得自己像魔怔了一样浑浑噩噩,咬牙点头,“就是这样,你们都误会了。”
林鹤时满意收回目光,环顾四周,“若大家还不信,我这里还有证据。”
林鹤时从袖里拿出几张纸,上面确实写了字,当即三分信变成了七分,加之这话是从林鹤时口中说出,大家都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的品性,又是村里唯一的解元郎,七分信任也变成了十分。
“我们自是信的。”
不知谁先说了一句,旁人也接连应和,王淑云不服气,可见大家都已经站在花漓那边,只能把话咽下。
“瞧我们,也真是,花漓姑娘一心为村里的小娃儿着想,我们竟然还……哎呦,花漓姑娘千万别介意啊。”
花漓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除了王淑云,就属他嚷嚷的最凶。
那人悻悻转过头,去责怪李顺,“你怎么也不早说,这是好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李顺张张口,又看到林鹤时望向自己,顿时如芒在背,噙着汗说:“这不是还没成的事,我怎么好擅自说了。”
众人互相指责说了一番,有人往花漓身旁靠,“那这办学的事。”
村子里的小娃有几个能送去学堂,若是花漓真的愿意教,哪怕识几个字也好啊。
花漓还没有开口,花莫已经冷冷剜去一眼,这些人竟然还有脸提办学的事,她冷笑讥讽道:“我们姐弟,今夜还真是开了眼了。”
“让开。”花莫厉声说着,拉起花漓,撞开面前的人,挤出人群。
大家伙自然也没脸去追,只能围到林鹤时身旁问:“鹤时,那你说得那事……”
林鹤时目光远睇在花漓的背影上,淡声道:“这件事是漓姑娘提议,一切恐怕还得她说了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懊悔不已。
花漓来村里之后,与大家伙都是和和睦睦的,还一心为孩子们着想,结果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人冤枉了。
李顺听着周围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得自己像过街老鼠,低头往外走。
“李顺。”
听到林鹤时在身后叫自己,李顺的步子顿然僵住。
林鹤时自后走到他身侧,甫一靠近,便闻他身上沾着的,若有若无,属于花漓的味道。
往日让他痴迷的味道,现在却怂恿着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