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漓转过身,就撞上宋泊近乎膜拜的眼神,“这是白石先生的真迹啊。”
花漓……
“是真迹,你拿去。”
花漓话没说完,又被宋泊打断,“可你是送哪里得到的这幅丹青?”
花漓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我父亲曾经也是教书先生,机缘巧合得到了这幅丹青,我一直带在身边。”
宋泊不疑有他地点头,旋即道:“这是令尊留下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说着就要把画还给花漓。
花漓道:“字画都是身外之物,我们既然是朋友,你和林鹤时遇上这样的事,我当然要帮忙,况且你不收,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宋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花漓又道:“你就当拿着,以防万一,赵文峥没有使绊子最好,要是他真的想找麻烦,就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花漓忿忿的声音,让宋泊也燃起雄心壮志,“你说得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花漓见说服了他,笑笑让他把画收好。
“我这就去告诉期安兄好消息。”
“等等。”花漓叫住宋泊,眼睛轻转,“你先别告诉他。”
宋泊不解:“这是为何?”
花漓解释说:“万一我们猜错了,显得兴师动众,待真的到那时候,你再拿出来不迟。”
花漓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等真的到林鹤时被算计针对的时候,再将东西拿出来,他势必会心生感激,倒时再说这是她父亲留下的东西,还怕他会撑得住不对自己心动?
花漓抿着莹润的唇,唇角翘起,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极了。
……
宋泊紧赶慢赶的回到书院,一看到林鹤时就忍不住想将好消息告诉他,转念一想花漓的话,忍下满腹兴奋问:“你方才去哪了?”
林鹤时看了眼他空无一物的双手,解释道:“万夫子临时找我过去,实在抱歉。”
宋泊现在有了花漓给的那副丹青,心里的大石也落了地,摆摆手,“罢了。”
林鹤时浅声问:“那副字。”
“自然没拿到。”回想起自己没能对出陆知誉的上联,宋泊还是一阵自惭形秽。
林鹤时宽慰道:“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想赵文峥也不是那样的人。”
宋泊点头,“但愿如你说得。”
林鹤时眉心轻敛,目光落在宋泊的脸上,他原以为宋泊必然会愁眉苦脸,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林鹤时的眼神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宋泊却莫名有种与以往不同的被盯住的感觉,正感不自然,恰逢赵文峥一行人吃过饭回来。
宋泊借势避讳道:“不说了。”
林鹤时眼里暗藏洞悉的迫人感也在顷刻烟消云散,只道是自己多心。
翌日。
早晨的课业一结束,赵文峥就作为表率请万夫子上沣福楼去,其余人则也陆续过去。
宋泊和林鹤时来到沣福楼外,正要进去,就看到还等在楼下的葛明杰朝自己招手。
宋泊疑惑走过去,“葛兄找我?”
葛明杰往日与宋泊交情尚可,故而才会在此,他看了看已经走上楼的林鹤时,侧过身从袖里拿出一个锦盒:“这个你拿着。”
宋泊打开一看,里头是一直崭新的毛笔,他不解问:“这是何意。”
葛明杰含糊其辞,“你拿着就是了。”
昨天赵文峥突然说不用匀为万夫子准备贺礼的花销,起初大家不明所以,他只说那幅画的价值太高,不好为难大家,接着又给了每人一件价值差不多的物件,让他们当做寿礼送给夫子。
到这时他还以为赵文峥是为了凸显自己送的礼贵重,直到他说,这是要瞒着林鹤时,他才反应过来,赵文峥这是一石二鸟,他想要坑陷林鹤时。
如果不愿意,赵文峥就让所有人按照那幅画在市面上的价格来匀,他们如何匀的起,他们都是家境平平的普通人,像他自己,能来成筠书院已经花去家里数载存的钱,还要留盘缠进京。
加之赵文峥的父亲虽是商人,但和官府也是私交颇深,谁也不敢得罪,故而都答应了下来。
宋泊本还不明就里,看葛明杰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隐,眼睛一亮,还真让他说准了。
葛明杰看到有其他人进来,赶紧低声道:“先走吧。”
雅间里,众人都以到齐,纷纷端着酒杯向万宗林道贺,万宗林捋须坐在主位,满脸欣慰和喜色。
酒过三旬,赵文峥率先拿出准备好的名画送给万宗林,“学生祝老师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东海水长流。”
“你有心了。”万宗林含笑揭过,展开见是王仕呈的画,不由挺起身姿,连说了两个好。
紧接着赵文峥一个眼色,其他人也纷纷起身送礼,有赵文峥的珠玉在前,其他人的自然普通,但万宗林也十分欣慰。
葛明杰暗暗给宋泊使眼色,让他快把东西拿出来,赵文峥针对的是林鹤时,宋泊无非是被牵连,他这才想法子偷偷塞给他东西。
见宋泊正襟危坐,葛明杰心下着急。
赵文峥悠悠看向林鹤时,神色间已然是一派挑衅,“不知林兄为老师准备了什么?”
万宗林也转头看向自己最器重的学生。
赵文峥又道:“林兄该不会没准备吧?”
他皱起眉头,眼里满是不赞同,“早前我提议大家一起在这里给夫子办宴祝寿,费用均摊,你便不同意,可寿礼总是要准备。”
眼看万宗林脸色变得不好,用暗含锐利的目光扫看了林鹤时一眼,端起茶轻呷。
赵文峥继续添油加醋,“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这未免也太不尊敬师长了,莫不是你自诩中了解元,就目中无人。”
林鹤时始终没有开口,静静看着赵文峥,波澜不惊的眸底含着浅浅的嘲弄,他还真是没让自己失望。
林鹤时的目光让赵文峥不满,他冷声道:“你就不向老师解释一下?”
赵文峥根本不怕林鹤时说出来,毕竟三人成虎,他一个人诬陷他有可能,总不可能这么多人都诬陷他,最重要的是,他让万夫子失了面子。
他就等着看好戏。
林鹤时垂了垂眼,推开椅子站起身。
坐在一旁的宋泊早就按捺不住要去打赵文峥的脸,一看到林鹤时站起,立刻也随着起来,仰着下颌道:“谁告诉你,我们没有给夫子准备寿礼。”
林鹤时蹙眉,缓缓转过目光,审视着他。
宋泊不禁得意,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神色。
第15章 花漓
赵文峥悠哉等着看好戏,闻言脸色蓦然一变,他们怎么会有准备?
他立刻转身看向其他人,然而也都是一脸茫然。
一直没开口的万宗林,这时面色稍霁,看向两人宽和说:“老夫育人授书,又岂是要你们的报答。”
他闲手一摆,“有心就好。”
宋泊道:“夫子稍等,我这就将贺礼取来。”
赵文峥嗤笑,“你该不会是现在好去准备吧?”
就连林鹤时也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宋泊。
宋泊则再次给他打了个眼色,接着又对赵文峥道:“若是我真去了一时半刻,赵兄再质疑不迟。”
宋泊说罢走出雅间去找掌柜,赵文峥面色不善,转念一想,就算他们早有准备又如何,难道还能比过他送得不成。
他端起酒盅灌了一口,冷哼坐下。
林鹤时睇着宋泊的背影不语,垂在袖下的手缓慢碾指。
很快,宋泊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幅卷轴,满是歉意的朝赵文峥说:“抱歉了,和赵兄送得礼冲撞了。”
赵文峥哼声冷笑。
宋泊也没好脸色,走到万宗林跟前奉上画卷:“这是我与林鹤时一同为老师准备的贺礼,还请老师笑纳。”
林鹤时审视了他半晌,朝万宗拱手道:“诚祝老师长寿天年福寿全。”
万宗林沉吟颔首,展开画卷的当下,变得聚精会神,赏了久量就连周围的人都觉得奇怪时,朗声笑说:“不错,真不错。”
赵文峥脸色顿变,走过去一看,“白石先生的画?你们从哪里弄来的。”
此言一出,在场无不震惊,白石先生的大名谁没听过,一时都围拢上去。
“哪里来的,就不用赵兄管了。”宋泊不客气道。
赵文峥不仅计划落空,反而被压了风头,怎么能消气,质疑道:“哼,该不会是赝品吧。”
宋泊见他颠倒黑白,气愤道:“你若是不信,大可找人来鉴别。”
林鹤时看着那幅画没有作声,平和的目光下,透着丝丝微不可查的莫测。
是不是赝品他比谁都清楚,只是宋泊是怎么拿到的它。
“好了。”万宗林打断争执的两人,“你们的一片心意我都记着,坐下罢。”
万宗林发了话,自然不敢有人置喙,当无事发生,继续谈笑吃酒。
雅室门被扣了两下,旋即小二从外头推开门,朝着身后的人说:“姑娘,就是这里。”
一笑容明艳的少女走进屋内,是万芙。
看见孙女,万宗林笑问:“你怎么来了?”
万芙含羞带怯的朝林鹤时那边看了一眼,才走上前说:“祖母已经将寿宴准备妥当,宾客也到了一些,就等您回去呢。”
万宗林颔首说:“知道了。”
万芙扶着他站起,其余人也跟着站起,有人道:“我们送夫子下去。”
一行人下楼,万宗林让众人先回去,万芙站在他身旁,双眼恋恋不舍的看着林鹤时。
万宗林自然注意到自己孙女的目光,想了想叫住林鹤时。
林鹤时脚下稍停,转回身道:“不知老师还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