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松了口气。
总算拖到了怀明玉赶来。
和桃得救了,意玉的尸首也没被拿走。
——因为明玉轻而易举的一句悔改。
第50章 是她救了你
薛洺的眼神无波无澜,脸上没有神色。
平静地看着明玉紧张地关上门——再极为眉目脆弱地来去薛洺面前。
若是往常时候,不论明玉做了什么,只要露出这幅慌张的神色,薛洺都会极有耐心地安慰明玉。
毕竟,在面对自己至亲至爱的家人、世间最相依的人露出这幅神色时——
任谁都会心疼一二。
而今日,他却并没有丝毫安慰,而是不怒自威地安坐在上座,把杀神将军的气势给彰显了出来。
明玉感受到了薛洺冷漠的眼神。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便越慌乱。
明玉咬了咬牙,她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法子——
俄顷,她直接跪了下来,一下就把额头重重地磕在铺地上。
往日明媚骄傲的人,把姿态放得特别低。
磕了头,一拜——再抬头之际,明玉的眼里已经蓄了水花。
就类似于薛洺知道明玉的性子并不完美,甚至好妒极端,明玉也知道薛洺的性子喜欢直来直去,也能拿捏他。
这是独属于年少夫妻的默契。
于是,明玉大大方方承认了:
“是明玉的错,是明玉害死了将军的孩子,明玉有大罪,万死不该辞。”
比薛洺想象的还直白。
果然,在明玉说出这话后,薛洺原本无波无澜的淡然眸子,下意识地瞥了她一眼。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明玉牵动心绪时,却嗤笑一声。
年少夫妻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是彼此最亲的家人,没有其他。
见过对方最青涩的模样,见过对方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
日子久了,最亲的人,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最懂得往对方心上扎口子,也最能利用拿捏对方。
明玉乘胜追击,她先恭维:
“可将军虽被誉为杀神,但最通人情味了。”
再说给自己的袒护:“您只需要明白一句,明玉若是知道那是将军的孩子,那么明玉绝对不会杀死。”
明玉观测薛洺的反应,胸有成竹。
话落。
薛洺把玩着手里已经磕角的宝炉玉,却完全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吐出两个字:“继续。”
明玉愣了一下,没想过薛洺这么冷淡,她心里一慌,努力稳住但戏台子到这,演下去才是正确的选择:“明玉是因为嫉妒,嫉妒怀意玉,嫉妒凭什么她如此美满,能得到洺弟弟你的喜欢,便想挫挫她的锐气。”
“我在想,只是一个捡来的孩子,死了,也只不过是我对她的教训……”
明玉把事情都交代了。
因为她知道瞒不过,还不如主动交代,把主导权收回自己手里。
明玉嘴上就忏悔着,看似毫无逻辑地一句句散散说,实则步步为营。
她的目的,是要卖可怜,要把事情减轻,说轻。
话讲完了,所有的事都交代了。
明玉双手盖腿,仰头,露出脆弱但仍直直去挺着的脖颈,认真地看着薛洺,期待他给的反应。
薛洺只是轻微点了点头。
便没有其他表示,任由明玉在他面前表演,在他安静坐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在他的膝盖前卑微跪着。
明玉没得到回应,心被抓得痛楚。
这时才感受到了薛洺,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还能略微被她拿捏住的弟弟了。
如今的局面,全凭着薛洺一句话的事。
但她并不觉着薛洺会绝情……
这个想法才出,薛洺的话便打断了她的思绪,打了她的脸。
他理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
便站起了身子,一刻也不乐意多待:“如今,总算是乐意全部交代了?”
“你就是这么杀的我女儿?”
“好样的,怀明玉。”
这话一出,明玉敏锐地发觉不对。
不对,薛洺的反应不对。
薛洺的话冷漠讽刺,甚至带着一丝气极反笑的阴鸷。
带着无形的威压,一字字敲得人心中打鼓声震震。
薛洺今日的话多了些,沉稳冷然的声音,放缓了语调,很轻:
“不管你是什么用心,事情发生了,便要承担后果。”
“所以你杀了我的孩子,我们的情没了,如今我们只分清,就好。”
“你救了我,你对我有恩情。我帮你把日子过好,帮你掩盖住足以杀头的责任,甚至让我心爱的女人感伤至极,已然还清你的恩情。”
“你是我的发妻,我对你有责任。这三年选择不回来是你的抉择,我不应该承担后果,但却因为你是病秧子,二嫁不了,需要我给安身之所。致使我在迈入新生活,有了新的夫人之后,还得负你这个责任。”
“我并不需要为了你委屈我的夫人,委屈我的现状,却仍旧把玉石给了你,能让你康健,能够二嫁,也还清了责任。”
薛洺的话没有一丝的人情味,全是冷然的利益计较。
薛洺在彻底同一个人划清界限前,也乐意多说些话,警告对面一次,让对面明白,不要纠缠。
明玉的心里突突一跳,她慌乱地抖着身子,凑到薛洺面前,忽得问:“那薛将军想如何?”
薛洺低下头,最后去认真看了这个从十三岁时,便朝夕相伴的女人。
曾经是他的姐姐,他的发妻,他至亲的人。
他看着她跪在地上仰视他的眼睛。
这双眸子,曾经也明媚肆意,让他留意,卷入。
但即便再缱绻,可他说出的话,却极为冷漠严厉,他作色:“我需要出气,你得受罚。”
他需要出气,意玉需要出气——
他的女儿,也需要出气。
之所以选择听明玉的,跟着明玉回府,听她解释:
也只不过是薛洺拿捏住明玉自以为懂得他的性子,明玉为了自安,定然会直接承认罪行,为了没有破绽,能说能查到的,她也会直接说。
薛洺不求得到完全的真相,他如此顺着恶人,看恶人表演,听恶人阐述自己的犯罪,只是因为,不漏下一点真相的细节,引蛇出洞罢了。
明玉瞳孔微缩。
薛洺最后留下一句:“这段受罚的日子,你便学学如何尊重人的性命吧。”
“豪右人家,万万不能草芥人命。”
“即便她的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成。”
“原先因为你身子弱,加上你对我有恩情,没有罚你,如今身体也好了。”
“可以罚了。”
薛洺这辈子最看不得的,便是阶级差异,致使人命如草芥,生来便是奴隶,一辈子得不到自由。
之所以在女儿身死那日,对意玉说捡来的女儿的命轻,比不得达官显贵——
是为了让意玉认清事实,把实话说出来了。
这种捡来的孩子,而且还没养出感情,极为容易被害,被当成下马威毒害。
没有明玉,也有其他害人的恶人。
“反正你现在身子好了,也正好锻炼锻炼。”
“等罚完了,我把你送走,乐意去哪,便去哪。”
薛洺直接抬步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事情的发展,让明玉完全没有想到,明玉跌坐了下来。
她自这天起的日子,是被薛洺关了禁闭中的院子里渡过的,只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活动,睁眼便是抄经书。
甚至连心腹都被隔绝了。
明玉现在才明白,薛洺今日对她的所有容忍,都是为了套话。
*
薛洺在问清楚了女儿身死的所有细节后,便不需要避开怀明玉的眼线。
当即就让留在意玉院子里潜藏的人把意玉的棺材运回了薛府。
薛洺何许人也,他做了的决定,怎么可能因为别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