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桃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女儿凉硬地僵在床榻上。
女儿的毒素,蔓延得极快,极快。
比煌封老太太快了好多好多,似是被人刻意为之。
懂医术的嬷嬷一脸歉意地说着毒太奇了,止不住,她看不明白。
白白胖胖的模样成了青黑色。
嘴微微张着,几刻钟过去,也合不上了。
第44章 四更他得护着明玉
她最先是没想相信的,追着莫离,和赶来的众多医师,认真问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人到底死没死的法子。
直到莫离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要问了,力气省省,再这么问下去,也只是徒劳,伤身伤心。
意玉的全身都跌了下去。
女儿没了,意玉才挺立起来的身子骨,意玉的那口气,也就真的没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清瘦的五官都皱成个拧巴的模样。
一举一动,青白的脸上,尤胜泣血。
意玉的脸上滑过特别多的泪,同泉眼决堤,黄河溃放没什么两样,闸门坏了,也就止不住。
明明就差,就差一点的啊。
只是明日,明日女儿就能被接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各类名利斗争,远离各类人催生的爱恨情仇。
悲伤涌贯进她的每个呼吸,每个动作。
意玉抓着女儿尸首的双手紧了又紧,可才察觉到自己用力,对女儿惯性的爱护,就让她下意识就立马分开。
女儿身上连个红痕都没有。
她跪坐在地上。
痛苦席卷,她只能拍打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明明她把屋子死死围住,和铁桶一般的啊。
不可能有别人进来。
是她蠢,她蠢……
意玉的身子本来就弱。
她眼前黑了又黑,可却强撑着意志,把女儿交给莫离,求他好好查明白女儿的毒是谁下的。
她脸上全是落了又下的泪,可在交代问题的时候,却连声哽咽都没有。
莫离接过女儿。
莫离看着意玉的模样,声音放得特别温柔:“三日时间我查明,你好好休息。”
手中女儿的尸首轻了。
意玉呆坐了好久。
连回莫离话的速度,都缓慢了很多。
女儿走后的日子,支撑着意玉的那股朝气和拼劲一瞬间抽离了出去。
意玉活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哪里,自己是谁。
静静愣愣地盯着床榻上被一件件抽走的孩童衣裳。
床榻彻底冷了下来。
原先女儿带给她的温度,都没了。
这种境遇,让意玉的意识,总是处在极度清醒和困惑的边缘。
意玉彻底垮了下去。
薛洺是在当日夜里来的。
他把哭啼着要孩子、要找意玉索命的明玉安抚哄睡后,便立即来到了意玉的共和院。
意玉的共和院,在意玉的管辖下,一直是一派轻松祥和的模样。
可如今,却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连修剪得体的叶子,整齐的侧边都显得格外冷厉。
薛洺咨嗟。
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意玉的屋子里也静得出奇,白色的灯火清净冷然。
面前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地上,半靠在床榻边,将半边脸都埋进床榻的锦被里,墨色的发丝全部散落了下去,紧紧贴着瘦弱苍白女子的脸。
发尾散散地拧在床榻上,也没去整理。
多半鬼气森森。
和桃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意玉,
毕竟这幅场面,谁不担心意玉会突然去做出什么偏激的事。
自从意玉提出和离后,薛洺就强势地塞了人去监视着意玉,每夜里他的人汇报。
都是在说意玉有了个捡来的女儿,她有多开心。
他听着也开心。
如今这幅任谁来了也不免沉默的场面,与意玉前些日子活泼的模样,天壤之别。
意玉听到了动静。
和桃轻声提醒:“是薛将军,薛洺。”
意玉听到来人是薛洺,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只露出全脸,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落魄,那么愚蠢,处在和薛洺对质的位置。
“薛洺……?”
“是来兴师问罪的?”
意玉的面色静默得可怕,声音也没有语调的略微升降,可却不知道为何,竟然敢直呼薛洺的名字。
薛洺皱了皱眉头:“今日陷害之事,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只是如今寻不到证据,寻不到罪魁祸首。”
“我站在你这边。”
薛洺能理解意玉的心情。
毕竟他差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煌封本来病情极度恶化。
好在本来去往杭州的遽然白玉蝉中途折返。
如今正在紧锣密鼓地给煌封暂且把毒素止住,估摸着得明后天才能松口气。
意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信我,真的吗?”
薛洺不喜欢别人用质问的语气,但碍于意玉现在正处于悲伤的时候,他也就勉强由着了。
意玉没墨迹,她直接问:“那如果我说,我女儿的死,和怀明玉有关呢?”
意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薛洺,而是靠在床榻上,因为实在没了力气。她也厌恶去看他。
薛洺沉默了。
正当意玉以为,薛洺会坚定地袒护明玉,说明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时——
薛洺却在她身后,说:
“我知道。”
他简单地吐出了这三个字,语气平静,甚至冷静得可怕。
意玉猛然侧过头。
她看着薛洺。
呼吸间起伏极为大。
薛洺迎上了她的眼睛,罕见地沉默了。
但也只是沉默了一瞬。
薛洺说出了他的宣判,他的话冷静淡漠到了可怕的地步,把利益纠缠说得很清楚:“明玉的品性,我同她相处多年,我知道,我也知道这事和她脱不了关系。”
“可我得护着她。”
明玉曾经救了他一命。
前些日子在军营,他身陷囹圄,是明玉带着白玉蝉,救下了他。
不知道明玉付出了什么,才得以让从不掺和世俗之事的白玉蝉,出手救他。
他就欠了她一命,何况二人还有多年情谊。
杀人偿命,明玉动了意玉捡来的孩子,本该罪有应得,罚罪分明。
但因为欠了明玉的那条命,还有对明玉付出极多才救下他的感动,薛洺便要护住明玉。
意玉把头转了回去,发丝又因为倒头而散乱,继续靠在床头,愣愣地睁着木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洺并不喜欢她这幅模样。
他耐着性子给她讲清楚利害关系,希望她尽早走出来:“你的那个捡来的孩子,到底都是捡来的,于高官贵胄来言,她的命到底太轻贱。”
“她相对于明玉而言,命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