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礼后兵四个大字,可确不是无中生有。
薛洺一个莽汉,躺在意玉身下,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闲适地说:“就可以惩罚我。”
“比如说,要是感到不舒服,就咬我。”
所谓,枕边教妻。
薛洺对那些圣人言论选择按照自己的三观择取。
曾经对枕边教妻没什么概念,甚至觉着是老男人的迂腐说。
官场科举场上没得到的尊重,如今全部都从只能困在后宅的可悲女人身上说大道理。
而如今,他却嗤笑。
那些胡须都长到脖子的酸儒,会享受。
阁里。
绿漆隔三十扇,冬设夏除,意玉抚摸着一只长笛,竹子节的模样,生得剔透玲珑。
她面色莹润,现下微微富态,一副温柔恬静的模样。
得梅犯了事,却被那个赘婿护着,外加曾经是明玉贴身丫头的身份,被薛洺袒护。
竟然一时间没人动她,她也嚣张得很。
即便如今薛洺爱意玉,府里人都看在眼里警醒在心里,可明玉夫人的分量在薛洺这,仍旧是重的,实在是不敢动。
直到意玉拿着管家钥匙去寻。
一下午都没能请来的得梅,就被这样拿着管家钥匙,要挟了过来。
权力压权力,只能拿更大的权力压着。
得梅满脸不忿,可无奈吃人家拿人家的,她没法不来。
一来,就狠狠啐意玉。
“你真是不够大度。”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这是人之常情。”
“犯得着拿管家钥匙怼人脸上?”
意玉还是那副特别温良的模样。
一点都没因为她的冒犯怒骂生气,也没因她太过理直气壮的质疑而乱了阵脚:“你有你的日子,可你的行为使得我管家的事被打搅,我不得不得管。”
趁着现在得梅破口大骂,意玉并不为之所动,而是根据得梅的经历,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是不是,你想当主子?”
“觉着奴才受制于人,终究没有尊严?”
得梅一怔愣,倒也没再装:“是啊,你是不是觉着我特别功利?要恨不得杀死我这个恶毒的女人。”
意玉看她略略用癫狂掩饰自卑的模样,咨嗟:“其实我能理解你为何有这种偏激的想法,你曾经是官家小姐,因为父罪落为奴婢,此生最想摆脱奴婢这个身份,对不对?”
“我能理解,是因为毕竟人的行为都是环境造成的,何况你并未犯下杀人之事,也没必要抵命。”
她拿出了一个红木匣子。
里面有早早便准备好的身契,和一串钥匙,还有傍身的银票,
“你想要自由,我便给你脱籍,你想做个主事的,不希望受制于人,我便让你去做庄子管事。”
“你其实挺好的得梅,我第一次见你就明白。我其实知道你是个重诺重情义的人,就是性子清高,不若不会初见时那般厌恶我,那般为姐姐说话。”
“只希望我们能两厢安好。”
“希望你之后的日子,一切都好,不要再那么跌宕起伏了。”
得梅愣愣地看着匣子。
里面是她最渴望的东西。
意玉在做生意谈价格时,对人心的把控总是最准确的,多半不会出错。
可出乎意料的是,得梅艰难地把视线从红匣子上移开,神色不明地看了意玉一眼,最终拒绝。
意玉开出的条件,丰厚又极度对她胃口。
可偏偏,偏偏就是前些日子,明玉夫人找到了她……
她说她需要她,面容那么憔悴哀悼。
而怀意玉,却如今这般富贵幸福。
真是令人作呕啊,只有明玉夫人才能得到幸福,她抢了明玉夫人的幸福。
得梅的认知里,怀明玉对她有知遇之恩,再养之恩。
她必须这样做,必须为了明玉夫人……
意玉还想继续说什么。
可小姑子却不知何时从祠堂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个赘婿。
阻止了意玉想继续的话头。
小姑子早早没了以往护着得梅的模样,而是对她失望至极,连看一眼都不看,说:
“嫂嫂,没必要。”
至于为何称呼“嫂嫂”。
薛洺自从真正地把意玉当成妻子之后,他便没有冷落过意玉一次,没有不尊敬她一次,周围人,哪怕是最野性的小姑子也被他压着,去叫意玉嫂嫂。
小姑子说:“既然她不乐意,非要让人做妾,那么就做吧。”
很明显,是小姑子身后的赘婿同她闹过了。
小姑子又妥协了。
意玉不明白为什么。
小姑子平日性子绝对不是个能容人的,为何如今却这般大度?
意玉对薛洺好,是因为他对她有救命恩情,加上性子使然,而小姑子这边的情况……她看不清局面。
各类猜疑于心中交融杂烩,意玉去看了眼这赘婿的面相。
生得一副正人君子,但实则眼下晕着一股酒色气,看起来心眼不少。
小姑子同得梅割袍断义:
“原先我是因为明玉姐姐,才认为你品格不错,结果是这么个不错法,我算是长见识了。”
“你真的很丢明玉姐姐的脸。”
得梅支支吾吾。
她没有丢明玉夫人的脸。
只是……不得不听夫人的,去牺牲小姑子,做在后宅的眼睛。
意玉能做的都做了。
她现在能继续去做的,也就只有防着点赘婿,防止他伤害小姑子。
今日是同意赘婿纳妾,明日不知道底线会退到哪种地步。
在意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小姑子打量了意玉一眼。
这个姑娘,好像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懦弱无能。
也同明玉口中的,不是一个人。
她赶忙晃了晃头。
她怎么能怀疑明玉姐姐?
本身明玉姐姐就没说过怀意玉不好,都是她自己脑里捕风捉影,根据明玉说的零星几个细节,臆想的不是?
*
可能人的情感就是这么跳脱。
同处一个屋檐下,曾经有些龃龉的,如今随着日子消磨,竟然都成了亲密友人。
小姑子自得梅进门,日日郁郁寡欢。
得梅虽为贱籍,但自小便是个官家小姐。
而薛洺和小姑子一对兄妹,从小就不在爹娘身边,因为家族内斗被送走了,一东一西,也互相扶持不了。
小姑子的顽劣性子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意玉的公婆之所以放纵小姑子,宠着她任她闹,也都是因为亏欠。
小姑子没有学什么官家小姐的琴棋书画。
原先并不觉着有什么不好。
可如今同自小就是官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还曾经没入贱籍,裹了男人喜欢的小脚,学了讨好男人手段的得梅一对比。
就相形见绌。
小姑子那个赘婿,直接迷恋上了得梅。
小姑子实在气不过,想请个教养嬷嬷,可又受不了那气,教养嬷嬷一听是薛家的霸王小姑子,都吓得瑟瑟发抖,谁敢去?
最终把目光放在了脾气好,并且有真材实料的意玉身上。
小姑子对于熟人,全然没有霸王脾气,意玉现在也不惯着恶人作威作福。
一来二去,两个人便也熟悉了。
所谓日久见人心,小姑子也明白,人家意玉啥也没什么图的,就是单纯被亲爹娘坑了一把。
成见也都消了下去。
期间,九堂妹也找上了意玉。
三房一共有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