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妄冷笑,给人堵了回去:“你们若是主动请缨,如今有此殊荣的,就是你们。”
“怎么,你们愿意去吗?”
其他人便不敢再言语。
腊月初一,沈既宣、崔赫二人带着随从,一同从京城出发。
风雪中,旌旗摇曳。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消失在风雪中。
洛阳城的消息,也传到了陈郡。
一大早,书信送入谢府。
谢渡看完后,烧了信,轻笑一声:“阿樱果然了解你父亲。”
沈樱躺在床上没起来,闻言也没睁眼,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谢渡坐在她边上,捏了捏她睡的绯红的脸颊,笑道:“前几□□堂议事,你爹不仅提了羌国的事情,还自请去凉州赈灾。”
沈樱骤然睁眼,顿时清醒了。
谢渡继续道:“宋妄当众承诺,若他有功而返,就赐给他侯爵。”
沈樱愕然:“他疯了?”
大齐拢共才十几位侯爵,都是开国元勋。
沈既宣就算顺利赈灾,再打跑了羌国,给升个官也就足以匹配了。
哪怕要赐爵,也至多到伯爵。
这数年来,除却外戚能封公爵,历代帝王赐给臣子爵位,至高也就是伯爵。
宋妄出手便是侯爵,很难不让人震惊。
谢渡继续说:“不止,他还给你爹升了官,现在已经是二品骠骑将军。”
这下,沈樱都疑惑了:“谢太后不管?”
谢渡道:“若是皇帝肯狠下心,天底下没有太后斗得过皇帝。”
天下之间,皇帝才是正统,占据名分大义。
又不是快亡国了,皇帝非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沈樱若有所思:“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她怀疑地问:“难道他也看不过去世家,要扶持庶族子弟?”
谢渡别有意味:“你再猜猜呢?”
沈樱看他:“你什么意思?”
谢渡悠悠道:“他就不能是为自己的私心吗?”
沈樱纳闷:“什么私心?”
谢渡抚着她的长发,慢慢道:“你爹成为侯爵,你就是侯府千金,勋贵之女,改换门庭,身份不同以往。他若要再纳你为妃,身份上便没有什么可置喙的。”
“否则,他何以如此大手笔,封侯爵,恐怕朝中不是很安静。”
若说没有私心,谢渡绝不相信。
换个人,定没有这种待遇。
沈樱皱眉,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不高兴道:“别把我跟他牵扯到一块。”
谢渡被打了一下,反而极高兴,将人抱进怀里,含笑认错道:“是我错了。”
沈樱只道:“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真的不高兴了。”
谢渡发誓:“以后再不说了,你是你,他是他,他怎么配和你扯上关系。”
宋妄私心再重,也与沈樱无关。
沈樱是他谢渡的妻子,终此一生,都不会和别的男人再有任何关系。
沈樱靠着他的肩膀,闭上眼:“你继续说。”
谢渡很乖觉,继续道:“宋妄另点了户部侍郎崔赫去幽州赈灾。”
这件事很常规,两人都没发表什么意见。
今年受灾的地区,凉州、幽州、豫州、直隶。
豫州有天子坐镇,京畿之地有谢相看顾,本也只有幽、凉二州需要赈灾。
他选的人,也算合适。
“奇怪的是,朝廷临时换了位户部尚书。”他有些不解,“你猜是谁?”
沈樱摇头:“猜不到。”
谢渡道:“以前的萧侍郎,萧兰引的父亲。”
沈樱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谢渡说的有道理。
宋妄确有私心。
将户部尚书换成沈家姻亲,便是为沈既宣铺路。这行为,倒像是要亲手送给沈既宣一个侯爵一样。
而且,幽州赈灾的钦差,是崔家人。
崔家和萧家势如水火,像是在逼着崔家自掏腰包。
宋妄何时如此聪明了?
沈樱沉默了一会儿,道:“对凉州百姓,算是件好事。”
论迹不论心。
宋妄做了这么久的皇帝,总算是做了件好事。不管这主意是谁给他出的,毕竟利国利民的事情。
她又想了想,问谢渡:“你能帮一下他吗?”
谢渡:“你爹?”
沈樱点头,“帮他,我要做侯府千金。”
不是件难事,谢渡无所谓:“行,我去写信。”
他起身,拉着沈樱的手,问:“你起不起?”
沈樱摇头:“不起,你自己去写信,我要睡觉。”
昨儿睡得太晚,她是真困。
不像有的人,不知道为何,一天天都不需要睡觉。
谢渡失笑:“行。”
第86章 这……
这场冬雪,足足下了十日。
天极冷,滴水成冰,树枝上、屋檐下都挂上了清凌凌的冰棱,积雪深厚,路上不见行人。
一行人终于从风雪中脱身,艰难进入了洛阳城。
正是华阳公主与谢夫人一行。
谢姣珞出了月子,仍不可奔波劳碌,为了她们母子安康,马车一路上都走的慢,不敢赶路。
一直到十一月底,大雪封路,她们一行人被困在离洛阳城一百里外的驿站中。
驿站中条件也不差,也无人胆敢怠慢这几位权贵。但华阳公主乃宋妄胞妹,中宫独女,身份尊贵无比,向来养尊处优,此番被困风雪,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车驾刚进了万寿宫,华阳公主便匆匆赶去静安殿,抱着谢太后嚎啕大哭:“母后,您差点见不着我了。”
谢太后心疼不已,抱着哄了几句,到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舅母和姣珞呢?”
华阳公主抹了抹眼泪:“我让她们先回府安置了,姣珞身子虚,孩子又小,我让安置好了再来给母后请安,否则外人要说咱们不体恤。”
谢太后知道她与谢姣珞向来交好,才会自作主张做此安排,不过是怕谢姣珞再受罪。
但思及她这一路艰辛,又见她哭的委屈,便不忍苛责,只道:“你也去歇歇吧,回头再说。”
华阳公主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回答:“是。”
谢夫人带着女儿回了谢府,让乳母抱着外孙去休息。
她按着谢姣珞躺下:“你身子还需休养,这几日就别出门了。”
谢姣珞脸色还好,看上去精神头十足,仰头说:“只怕这两日宫中传唤,我要是不去,他们又要对阿娘说些有的没的。”
谢夫人冷哼一声,语气里分外不满:“他们是皇帝,是太后,我们不好违抗旨意,明儿起,你暂且称病吧。”
谢姣珞乖乖颔首:“好。”
谢夫人揉了揉她的头,心疼叹息:“苦了我儿。”
谢姣珞摇了摇头,笑容明亮,安慰道:“阿娘不必忧心我,我并没吃什么苦头,这一路走来,感觉跟以前很不一样,也是个新奇的体验。”
她从来都是最好的女儿。
谢夫人微笑,却只道:“阿娘不会让你白受苦的。”
从谢姣珞房里出来,谢夫人写了封信,唤来侍女:“叫人给少君送去。”
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万寿宫就来了口谕,传谢夫人和谢姣珞入宫觐见。
内官见接旨的唯有谢夫人,不见谢姣珞,殷勤笑着:“夫人,敢问秦夫人呢?”
谢夫人道:“小女体弱,偶感凉风,不敢冒犯陛下、太后万金之体,入宫后,我自会向太后娘娘请罪。”
不等内官说话,她抬手:“请吧。”
谢夫人态度坚决,内官不敢得罪她,更不敢冲进谢家内宅,把人家的女儿强行带出来,只得忐忑不安在前头带路。
一路到了万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