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欢抬眼看向他,见他气息尚未平复,不由轻笑了一声。
萧翎胥眼神温柔,自然将她的手牵过后握在自己手中,随即在她身侧坐下:“你感觉如何?”
时清欢道:“来的时候吹了会儿风,有点点胸闷想吐,方才喝了茶,已经舒缓,并无不适。”
“太医也诊过脉,我并无大碍。”
武虹涟随后开口:“身体健康,可刚怀着孩子不过两月,要注意的地方还多着呢。这头三个月是最要紧的,可不能大意。”
头三个月最要紧……
萧翎胥忽然想起前几日他还与时清欢同房行事,那时激烈,也不知晓时清欢已然有孕,并未克制过。
他慌张看向时清欢。
时清欢猜到他的担忧,回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太医说过,并无大碍。”
萧翎胥这才松了口气。
念念走过来,趴在时清欢腿上:“娘亲,我是要有一个妹妹或者弟弟了吗?”
时清欢伸出另只手摸了摸念念的头:“是的。”
萧翎胥向她看去的眼神温和又带着笑意:“念念是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念念笑着:“都好。”
“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只要是娘亲生的,我都喜欢。”她看着时清欢:“娘亲,那我的妹妹或弟弟什么时候能有啊?明天可以来吗?”
时清欢忍不住笑出声,继而耐心回答:“明天可不行。大概要八个月后吧。”
“八个月……”念念掰了掰自己的手指:“那还有好久呢。”
时清欢笑着:“这种事可急不得。”
念念眨了眨眼:“好吧。”
八个月就八个月……也不是特别的久,就是明年秋天的时候嘛。
在慈宁宫用过午膳,武虹涟才愿意让萧翎胥将时清欢带回陵王府,只是让念念和大虎在这儿多陪陪她,在慈宁宫吃过晚膳再派人送他们回家。
临走前,武虹涟还是再三叮嘱他要小心照顾时清欢。
不仅是刚怀上,还有这严寒的天气,需要注意的还多着,否则若是日后留下后遗症,是很难调理恢复好的。
萧翎胥一一记住,也深以为然。
回去的马车里,萧翎胥有些好奇当年时清欢在荷庄县生念念时的事。在那小县城内,无依无靠的,是如何撑下来的?
他也将自己的疑惑直接问出了口。
时清欢坦然:“我的运气其实还算不错,也不算是完全的无依无靠。你还记得住在我家隔壁的何大嫂吧,当时她帮了我不少,经常来看望我,还帮我照顾念念。”
“还有大虎的亲娘,裘娘子,她那会儿还给我送了调理身体的药材,帮我熬住成汤药给我喝。再加上我自己也知晓这些事,知道身体重要,在生下念念后多加注意,隔三差五的就请大夫来把个脉,确定身体无碍,故而并未留下生产后的不适之症。”
“不然,我若是身体不好,如何能在荷庄县做工养得起我自己和念念?”
见她如此坦然自若的说着以前的事,萧翎胥心中生出感慨来,不自觉握紧和她相握的那只手。
虽并未亲眼得到那时候的场景,可萧翎胥也能猜到那并不容易。
时清欢拍了拍萧翎胥手背:“那时的事已经过去,你也无需在意,我去荷庄县是我自己的选择,留下念念也是我自己的决定,故而因此所遇到的事也是我选择后得到的果,其实和你没有太大关系。”
萧翎胥眼中浮现出些微遗憾:“我只是在想,要是那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时清欢笑着,回握住他的手:“这回,你是在我身边的。”
萧翎胥愣了下,转眼对上时清欢温柔的眼眸。他眨眼,随后露出笑来,又郑重而认真的点了下头:“嗯。”
回到陵王府,葛一鸿就来禀告太后命人从宫中送来的东西,整理成清单后,放置入库。
萧翎胥点头表示同意后,牵着时清欢的手往内院去。
他们的屋子里的火盆没有间断过,即使没人在也一样,以免萧翎胥或时清欢回来时屋子里是冰凉的。屋子隔段时间就会开门窗透风,确保屋内在能保暖的同时也有空气流通,不会觉得沉闷。
此刻他们进屋,屋内亦是暖和。
侍女很快送来热茶,放在他们坐下的桌边。
时清欢道:“你是被太后娘娘突然喊去宫里的,想必正事还未完成,我已经平安到家,你先去处理你的事吧,不用担心我。”
萧翎胥握着她的手:“我想多陪陪你。”
时清欢笑:“说实话,这才两月左右,孩子尚未成型,而我身体健康,没什么不适之处,现在无需你陪。”
“你不用我陪你?”萧翎胥诧异,继而加大些力气握紧她的手:“你刚被诊出有孕在身,按理说,该是需要我陪伴在你身边的时候,真的……不需要我陪?”
时清欢很坦然的点头:“是啊。”
萧翎胥:“……”
他眼神瞬间失落,神情刹那恹了下来。
寻常人家的女子怀孕,都会想要夫君陪伴在身边以求安慰和宽心,可时清欢却和那些人不同。
从诊出有孕到现在,时清欢的情绪好像非常稳定,没有特别惊喜,也没有慌乱紧张,十分淡定。
见萧翎胥神色有异,时清欢问:“你怎么了?”
萧翎胥坦诚询问:“你为何不需要我陪你?而且,诊出怀孕,你好像没有特别意外,也没什么惊喜的样子。”
时清欢愣了愣,有点意外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些。她轻笑一声,耐心回答:“你有你要做的正事,我不能耽搁你,何况,我就在府里,等你处理完事情回来我就能见到你了啊。我们每天都能见到的。”
“至于对怀孕一事没有惊喜……”她又忍不住笑了下:“前段时间你几乎每夜都拉着我行房,会怀上也很正常。再者,这也不是坏事,我先前已经生过一个了,对此事接受的自然很快。”
何况,她二十多了,前些年在荷庄县拉扯念念长大,需要坦然与冷静面对生活中各种琐碎和意外之事,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怀个孕还一惊一乍的,那岂不是显得她很不成熟?
时清欢抬手抚上萧翎胥的脸,温暖指腹于他脸颊上轻轻摩挲着:“萧翎胥,我需要你。”
萧翎胥黯淡下去的眼睛因她的话瞬间亮起。
时清欢顺带着抬起另只手捧住他的脸,动作轻柔着揉了揉,笑着又补充道:“只是你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不能耽搁,不然即将到来的年节你都不能陪我了。所以,还是按你原来的安排行事吧。”
萧翎胥抿唇,抬手握住时清欢的手腕:“你考虑得也对。”
若是此刻耽搁,案子未破,陛下又着急要结果,这个年节他都不能在家好好陪时清欢了。
所以,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尽可能在新年到来前结束手头上的事最为稳妥。
陪时清欢坐了会儿后,萧翎胥要回诏狱那边了。
时清欢本想送他到府门前,被他以天气寒冷为由让她在屋内歇息。时清欢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受凉,知晓自己怀孕后他有多方顾虑,她能理解,故而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她只说:“若是今天也要忙到很晚,记得吃晚饭,多穿点衣裳,别着凉。”
萧翎胥笑着点头:“嗯,记住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眼神中带着些不舍,却还是转身离去。
时清欢站在屋檐下,望着萧翎胥走远的背影,眼神柔和。她眼轻眨,不自觉抬起手放在自己仍且平坦的小腹上。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没想到随之一并而来的,还有个新的生命。
她没直言,心中却是喜悦。
回到京城后,有诸多事都与自己想象中不同,虽觉得意外,可未必是坏事。
也许,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稍许后,思绪敛回。时清欢转身回屋内,去到书桌前,将昨日尚未刻完的木雕拿出来。
木雕已完成过半,不能半途而废。她缓了口气,拿起刻刀继续雕刻。
静谧之间,时清欢专注凝神起来,注意力聚集在手中的木雕,仔细认真又小心翼翼的完成接下来的每一步,尽她所能将萧翎胥的神态雕刻入木雕五官之中。
悄然无声时,有雪自天而落,随着偶起的寒风飘扬,散落在这座院子的各处。
天色渐暗时,有人踩雪而来,洁白雪地上印下一串结实脚印。
进去前,来者将衣裳上的雪掸了掸,稍稍拍开寒意,才伸手去推门。
他迈进房门时,时清欢正好将木雕的五官雕刻好。她仔细查看,确认这就是萧翎胥的样子,自己并未雕刻出差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而露出笑容。
她手中木雕微微放下,一抬眼,看见书桌对面站着个和木雕神态一致的人。她愣了愣,反应过来那是真的萧翎胥,而非是自己雕刻木雕时间太长出现的眼花幻觉。
她睁大些眼睛,笑容明媚:“你怎么回来了?”
萧翎胥道:“我想了想,案子暂时没有眉目,反正也是要吃晚饭的,索性就回来陪你一起吃。”
他绕到书桌内侧:“今日念念和大虎会在母后那边用晚膳,你一个人吃,也有些冷清。我回来陪陪你,正好。”
时清欢轻笑出声,而后将自己手中木雕递给他:“看看,刻得怎么样?像不像你?”
萧翎胥接过时清欢递来的木雕。如她所言,她真刻的是他,只不过这木雕上的自己,并非是寻常时他人所见那般冷冽和疏离,而是一张温润如玉的柔和面容。
正是他在时清欢面前展现出的样子。
他在时清欢面前是怎么样的,时清欢所刻出来的富有他神态的木雕就是怎么样的。而在时清欢眼中,萧翎胥就是温润如玉,谦和尔雅的样子。
萧翎胥意外,眼眸忽颤起些许,随后有一声笑响起。
时清欢看着他:“笑什么?雕的不像吗?”
萧翎胥盯着手里的木雕看了会儿,笑着将其放回桌面摆着:“不。很像。”
他望着时清欢,眼神温柔:“希望我在你眼中,永远都是你所刻木雕的那副模样。”
时清欢牵起他的手,笑意盈盈:“你若一直如此,我当一如既往。”
他不变,她则不会变。
萧翎胥笑着,握紧她手的同时将人带起些,随后自己坐在椅子上,时清欢转而侧身坐在了他腿上。
时清欢转眸看着他,眼中浮动着如水柔和的笑意。
萧翎胥对上她温柔的目光:“我知道你不相信所谓承诺,但我会以行动来证明,我对你并非一时兴起,也绝非三心二意之人。”
“我真心期愿与你了携手,朝暮与共,行至天光。”
时清欢眼眸轻动含笑:“我信你。”
第52章 五十二 像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