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子见着时清欢,笑着打招呼:“欢娘子。”
时清欢转头,随即起身:“秋娘子。”
秋娘子小跑几步至时清欢身前:“欢娘子,你没事吧?你走的着急,竹筏上那些莲蓬都没管,我帮你拿到管事那边称重记录了,你过几日领工钱的时候注意点,可别忘了今日的数。”
时清欢笑了笑:“多谢秋娘子。”
若她不说,时清欢都忘了,那大半竹筏莲蓬,也是两三日的菜钱呢。
正事说完,秋娘子又有些好奇的询问:“欢娘子,那个和你一起落水的公子是何人?你认识吗?看他装扮,好似不是咱们荷庄县的。”
时清欢眨眼。
想来,她对萧翎胥,除了名字和一个皇族子弟的身份,其余一无所知。大概,不算认识吧。
若非当年那场意外,以她宫女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和他那样的人扯上一丝一毫关系。
时清欢尚未回答,身侧忽响起个熟悉嗓音:“欢娘子?”
转头,是陈思华。
他眼神惊喜,脚步轻快而来。
秋娘子见状,捂嘴轻笑了声,很识趣的先离开。荷庄县谁不知道,陈县尉对欢娘子有意思,这时候还是不在此处妨碍他们了。
时清欢看着陈思华,想起来他今年去京城参加过春闱,或许知道萧翎胥在皇族的身份。
陈思华笑着走来,“好巧”二字尚在嘴中,就听时清欢先笑着开口询问:“陈县尉,我有件事想问您,不知您是否能告知我?”
陈思华毫不犹豫点头:“欢娘子请问。”
时清欢瞥了眼周围,轻些声询问:“您知道萧翎胥是谁吗?”
一听这个名字,陈思华面色瞬改,连忙看向两侧,又紧张示意时清欢小心:“欢娘子,不可直呼陵王殿下大名。”
时清欢疑惑:“陵王?”
陈思华将时清欢请到一边无人的檐下,低声为她解释:“陵王殿下是如今大齐陛下的胞弟。”
“他十三岁跟随其外祖武老将军征战北境,此后一直驻守北境边关,二十二岁那年应召回京,手握兵权,当年是太子殿下一派的核心骨。后来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他被封为陵王,手掌重权,是陛下左膀右臂,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时清欢垂眼。九年不在京城,难怪那时她不认得他是何人。萧翎胥这个名字,也是今日才得知。
陈思华神色有些紧张:“欢娘子,为何突然提起陵王殿下?”
时清欢回神淡定解释:“偶然听人提起,有些好奇,便问了问。”
大齐皇帝的胞弟,一人之下的陵王殿下,还真是……一丁点都惹不起。
但也因此,时清欢格外费解,如此身份尊贵之人,就因当时说出的一句负责就执着于自己?怎么可能?
她倏忽想起当年备受宠爱却只因说错一句话就被先帝打入冷宫的丹嫔娘娘。丹嫔得宠时,先帝甜言蜜语,各种赏赐不断,不喜之时,薄情寡义,将人关入冷宫仿佛其根本没存在过。
皇室之人,分明最是冷漠无情。
第6章 六 不祥的预感。
在刘记面馆吃过面后,时清欢牵着念念回家。
路上遇见卖糖葫芦的小贩,念念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眼睛直直定在那扎满糖葫芦的稻草垛上,视线跟随而移动。
才吃过她喜欢的牛肉面,见到糖葫芦又馋了。
即便她什么都没说,光是看见她的眼神,时清欢就能看出来她想吃糖葫芦。上次给她买糖葫芦,貌似还是七天前。
她年纪小,牙齿还没完全长好,吃糖太多对牙齿不好。但时隔七日,吃个糖葫芦还是可以的,大不了等她吃完后让她漱漱口。
“老板,”时清欢叫住小贩:“给我们来两串糖葫芦。”
小贩笑容满面:“好嘞~十个铜板。”
时清欢取出十枚铜板递给小贩,而后接住小贩递来的两串糖葫芦。其中一串递给看见糖葫芦时眼睛都在放光的念念。
“谢谢娘亲!”念念双手接住糖葫芦,迫不及待张嘴咬下一口。
外壳糖浆的甜与其下山楂的酸混合,很是爽口。她摇头晃脑几下,笑容灿烂,显然开心。
时清欢眼神温柔,弯腰伸手将她嘴边的糖渣抹去:“好吃吗?”
念念认真而用力点头:“好吃!”
时清欢提醒:“慢点吃,别噎着。”
念念再次点头,全神贯注在吃糖葫芦上,都没再说话。
时清欢轻轻笑了一声,牵过念念,另只手拿起自己那串糖葫芦递到嘴边慢慢咬下。
母女二人脚步自在,各自吃着糖葫芦往家的方向回去。
不远处茶摊,萧翎胥注目着时清欢与念念离去的背影,平静眼眸中漾起一抹柔光。
谢长宇倒了杯茶放在萧翎胥面前。
萧翎胥伸手端起茶,递到唇边慢饮一口,目光仍在时清欢与念念那边,直至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视线范围。
片刻后,谢长柳打探消息回来,有些微喘。谢长宇立刻给她倒了杯茶,她接过后一饮而尽。
随后谢长柳开口:“公子,关于欢娘子的事,我打听到一些。”
“她差不多是三年前到荷庄县的,来的时候发现怀有身孕,但她男人从没出现,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寡妇。听说她本来打算不要那个孩子,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还有,因为欢娘子年轻漂亮,又是寡妇,所以附近不少男子对她有些想法,之前还有个猎户趁夜翻了她家的墙,意图不轨,结果被有所防备的欢娘子一铁锹打破了脑袋,血流大片,连夜拖去了县衙。听说当时把县衙夜里当差的捕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杀了个人呢。”
萧翎胥眉头轻挑,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很难想象中时清欢当时用铁锹打人又拖去县衙的画面,也难以想象当时的时清欢是怎样的感受。
大概,是害怕的。
那时候,自己本该在她身边保护她,或者说她本不应该经历那种事。若是当年自己早些去冷宫寻她,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萧翎胥嘴唇紧抿,暗暗握紧茶杯,指节微微泛起一层白。
“那事传开之后,没人再敢对她行不轨之事。倒是有过几个上门说媒的。”谢长柳放下手中茶杯。
“并且,荷庄县的陈县尉对欢娘子情有独钟,接连提亲好几次被拒,但还是痴心不改,一心想着要娶她为妻。”
萧翎胥脸色沉了些。
陈县尉?貌似是不久之前与时清欢说话的那个男子?提亲嘛……痴心不改啊……
“咳!”谢长宇使劲咳了声,用手肘撞了下面露八卦之意,激情澎湃着准备继续往下说的谢长柳。
谢长柳的话顿住,转头看向谢长宇,随后瞧见自家大哥正朝她使劲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
谢长柳疑惑了下,瞧见萧翎胥的脸色,默默将激动着本来要说的话咽回去。
再说下去,殿下怕是要不高兴了。
萧翎胥道:“长宇,想办法将时清欢对门那户人家的房子买下来,找人重新修缮一下,我大概要在这里久住一段时间。”
谢长宇拱手:“是!”
萧翎胥又道:“长柳,继续去打听她的事,越详细越好。”
谢长柳点头:“是,公子。”
到家后,念念坐在屋檐下继续吃糖葫芦,时清欢将没吃完的糖葫芦搁在碗上悬置,而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午后无需采莲,却也不能闲着。时清欢准备将前几日念念不小心扯破的衣裳补一补。
阳光正好,时清欢取过针线,搬着板凳坐在念念身边,在腿上摊开衣裳破开的地方,熟练穿好针线。
念念扭头,看见是自己前几天从花丛边跑过来,不小心被花枝扯破的衣裳,咧开嘴笑了笑。
时清欢动作熟练将手中针线在衣裳上来回穿梭,看起来是重复穿针引线的动作,但片刻后,原本破开的地方被缝制出一个可爱的小兔子头。
破损的位置被补上,又增添上几分童趣。
念念眼睛亮起:“是小兔子!”
“是啊,小兔子。”时清欢柔声回应,笑着将针线放下,拿起衣裳甩了甩,迎着光的位置仔细去查看,确保自己缝制没有差错,且其余位置没有破损。
放下衣裳时,院外传来叮里咣啷声响,又有对面董大娘爽朗欢喜的笑声响起,似是发生了什么愉快之事。
然后又有何蕊的声音传来:“董大娘,你怎么在收拾东西,要回娘家住几天吗?”
董大娘笑着:“不是,我要搬家。”
何蕊疑惑:“搬家?如此突然?”
时清欢不由疑惑。董大娘住在这里十几年,平日里很好相处,对她也算关照,先前没听说她准备要搬走,怎的忽然要搬家?
她将衣裳放在板凳,叮嘱念念:“念念,糖葫芦吃完了,要去漱口。”
念念乖乖点头:“知道的。”
随后时清欢走向院中,将院门打开,去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董大娘和何蕊瞧见时清欢打开门,笑着与她打招呼:“欢娘子。”
时清欢露出笑容:“董大娘,何大嫂。”
视线所及,是她们身后正来回搬东西之人。他们动作麻利而迅速,往巷口处运过去。
她将疑惑问出:“董大娘,方才听说你要搬家?为何突然要搬走?”
董大娘笑着:“本来我是没打算搬家的,但是有个小哥愿意出二百两黄金买我家这个院子,我就答应了。”
“二百两黄金?”时清欢诧异:“董大娘,你莫不是被人骗了吧?此处房价怎会如此之高?二百两黄金都能在荷庄县地段最好的位置买个大院子了。”
何蕊附和:“是啊,董大娘,咱们这小巷的房子怎么都是不值二百两黄金的。”
“本来我也担心的,”董大娘摆了下手:“可是人家直接将黄金给我了,我也将房契给了他。我现在啊,准备带我儿子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买个新的,我儿子也到要娶亲的年岁,这笔钱来的是正好啊!”
时清欢抿了下唇,总觉得有些奇怪。
怎会有人买这无名小巷还离主街有点远的房子?要买不是都去买主街那边的院子吗?
她忽然想到萧翎胥。
她唇角微压,将脑中瞬间浮现的念头甩出去。应该不会吧?不至于啊。
和董大娘的几番言语间,董大娘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搬走,她也带着她儿子跟此时在家的街坊道别,随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