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念念丢下的小兔子布偶也被时清欢放在她枕边,等她醒来就能看见。
时清欢转身去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端起至唇边,尚未入口,又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她正疑惑时,裘虎的声音从外边响起:“欢娘子,你在吗?”
时清欢放下茶杯,向外走去。
裘虎抱着枕头站在门外,笑容中带着些小心翼翼,有点谨慎,像是担心时清欢会觉得他突然跑来这里是在添麻烦。
时清欢问:“大虎,怎么了?”
裘虎紧了紧抱在怀里的枕头:“欢娘子,我不太习惯这里……睡不着……我今天晚上可以睡在你这里吗?”
时清欢看着裘虎。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对于刚来到的地方,即使先前再喜欢,到了该睡觉的时候,还是会找寻他们觉得安心舒适的地方,而非他们之前所见时觉得漂亮宽敞的屋子。
裘虎眨眨眼,将笑容保持至满面,两眼都是期待的注视着时清欢,希望她可以同意自己留下。
时清欢道:“念念已经在我这里睡着了,你进去后声音稍微小一点,就在她旁边睡好吗?”
裘虎模样乖巧的点头:“好!”
他跟着时清欢进房间,特别乖的走到床边,自己脱下鞋子慢慢爬上去,将自己带来的枕头放好,然后在念念身边躺下。
时清欢坐在床边,给裘虎盖好被子。
裘虎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像是将刚才来时的紧张和在这陌生之地的担忧一并散去。
心神松懈后,知道身边是时清欢和念念,裘虎完全放下心来,本来就是他寻常时候要睡觉的时辰,没多久就和念念一起进入睡梦中。
时清欢面色温和,宠溺却轻轻摇了下头。
她尽可能轻的起身,回到外屋桌前坐下,将刚才倒的那杯茶端起,这才递到唇边饮下一口。
温热的茶水入喉,手中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夜里的微凉被驱散好些。
她没什么困意,或者说分外清醒。一是因为萧翎胥为她求来赐婚圣旨的事,二是因陵王府对她而言确实也很陌生,而对于不熟悉的地方,她心里多少都是有些警惕的。
闲着无事,她准备好好考虑接下来在陵王府的生活。
只是思绪还没开始,屋外第三次传来脚步声。时清欢眨了下眼,神色瞬时无奈。
转头朝门口望去,稍等一会儿,就看见走来的萧翎胥。
没想到时清欢会看着门口,萧翎胥有点意外,却又很快展露笑容。
时清欢挑了下眉,将握在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你不会也是不习惯你的房间,要过来睡我这儿的吧?”
萧翎胥疑惑了下:“嗯?”
跟着时清欢进卧房,看着已经在时清欢床上熟睡的念念和裘虎,萧翎胥心下轻叹口气,带着些遗憾开口:“没我的位置了。”
听他所言,时清欢微诧:“你还真准备睡我这儿?”
她压低声音:“你自己房间那么大,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萧翎胥轻笑了一声,负手向外走去。时清欢看了眼熟睡未醒的念念和裘虎,也转身跟着出去。
她小心关上卧房的门,才看向萧翎胥。
萧翎胥忽然问她:“你困了吗?”
时清欢愣了下,如实摇头:“不困。”
萧翎胥建议:“要不,吃个宵夜吧?”
时清欢有点懵:“宵……夜?”
约摸一盏茶功夫后,屋外院中石桌桌面摆上好几种食物,即使是带着凉意的夜里也仍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出锅没多久。
时清欢和萧翎胥对面而坐,看了看桌上食物,又看向淡定自若的萧翎胥。
她抿唇,放在身前的手稍稍握住些,还是出声提醒:“你受伤了,为何不早些休息?此刻吃的太饱,怕是会更睡不着。”
“没有睡意,也睡不着。”萧翎胥拿起筷子:“何况我挨了十三鞭,负伤在身,明日肯定是不用去上朝的,即使今夜睡得晚,明早起的晚,也无妨。”
他提起挨鞭子的事,时清欢眼神微动,原本准备好再劝说几句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罢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自己又何须太过担心?他行事应是有分寸的。
眨眼间,时清欢面前的空碗中被萧翎胥放入一只剥好壳的清蒸虾。
她抬眼,对上萧翎胥含笑的目光:“我不用早起,你也无需那样。想睡到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在陵王府内,你不用遵守任何规矩。”
时清欢垂眼看向碗里那只虾:“你确定你要这般纵容我?”
萧翎胥点头:“嗯,确定。”
时清欢追问:“你不怕我将来恃宠而骄,对你蹬鼻子上脸?”
萧翎胥忽笑一声:“恃宠而骄?我倒是有些期待,想看看你恃宠而骄时是个什么模样。”
时清欢一惊,双手握得更紧,心跳随之加快。她暗暗感觉到不妙,连忙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还是吃东西吧。”
说着,她拿起筷子,将碗里那只剥好壳的虾塞进嘴里。
萧翎胥望着她,心情愉快,笑意毫不遮掩显现在面上。他不担心自己的情绪被时清欢,也希望时清欢在自己面前时不要太过遮掩她真正的情绪,最好是明显的表现出来,让他清楚的知晓。
但他同时也知道,需要时清欢完全在自己面前坦诚她心底真正的情绪,需要些时间。
他不着急,早晚能等到那一天。
宵夜吃完,正像时清欢所想,吃饱后果然更没有睡意,倒是有点撑。
萧翎胥顺势提出:“要不,我们去花园走走、消消食吧。”
时清欢一愣:“现在?”
她仰头看了眼暗沉的夜色,显然不早的时辰,有点不可置信:“这大半夜的去散步?”
“有何不可呢?”萧翎胥起身,行至时清欢身边:“反正也睡不着,在自家花园走走,难不成还会有什么顾忌?”
他向时清欢伸出手:“你可愿陪我去走走?”
时清欢抬头看着萧翎胥认真的眼神,虽觉得大半夜去花园溜达有点不合适,可还是在他的注视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中。
萧翎胥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起身,向花园走去。
原先在院外守着的侍卫非常有眼力见的先行一步,让人将花园的灯点燃,为即将到来的两位主子照亮脚下之路。
两人行至花园时,沿路石灯盏已点亮,凉亭内挂着两盏灯笼,四处皆有光,不见半分黑暗。
时清欢低头看了眼仍被萧翎胥握着的手,不自觉动了下,她顺着力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却被萧翎胥趁机握得更紧,没让她如愿挣脱。
她无奈,直接询问:“散步而已,你要一直这样握着我的手吗?”
萧翎胥毫不犹豫点头:“要。”
时清欢:“……”
萧翎胥向她瞥过去一眼:“已经到京城了,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被他这样一提醒,时清欢忽然想起原本自己在房间要考虑的事情。她顺势接话:“有。”
“你在京城有没有什么桃花债?比如那种身份高贵,心仪于你,一定要嫁给你的那种。”
萧翎胥脚步没停,一边散步一边反问:“你想做什么?”
时清欢一脸认真:“先知道存不存在这样的人,再考虑见到她们时的应对之策,免得到时候突然碰见,我手足无措之下说出些不体面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毕竟,她在陵王府的生活,是要求稳,求平静的。可不能让别的事影响到她原本的计划。
她从来就不喜欢意外,也不太擅长应对意外之事。
看她真诚发问,萧翎胥也认真回想了想,随后作答:“你说的那种,应该没有。”
“不过先前母后和皇兄有意为我择选合适的女子当陵王妃,但我全都拒绝了。”
他紧握着时清欢的手沿路而行:“也许将来确实会遇到对你有些敌意,觉得你不能当陵王妃的人,可你也无需紧张担忧,你只要记住,你就是陵王妃,是陛下亲笔所写赐婚圣旨中定下的陵王妃,谁敢对你不敬,你皆有权处置。”
“若有其余后果,交给我处理便好。”
时清欢转眸看向他,惊讶也意外,但在那些比较外显的情绪之后,也夹杂着些许欢喜。
她语调轻扬起:“这样啊。”
行至一丛金菊前,萧翎胥忽道:“你房间被人占了,今夜睡我那儿吧。”
时清欢一愣,懵了会儿带着些无奈开口:“话题转变这么快吗?”
萧翎胥笑看向她:“如何?”
时清欢眨眼:“我觉得我还是睡卧房里那张软榻更合适,免得念念和大虎醒来时没看见我,会着急。”
萧翎胥顿了下,轻“啧”一声:“早知不让人在你房中放软榻了。”
时清欢笑出声来:“后悔可来不及了。”
萧翎胥看着她:“那我也……”
“你还是先养伤吧,”时清欢猜到他想说什么,温声打断他的话:“你这后背都是伤,怎么和我挤?你还是自己睡,好好歇着吧。”
萧翎胥:“……”
自己身上这伤,带来了些好处,但也有不可避免的坏处啊。
花园散步后,萧翎胥将时清欢送回房间,站在门外望着她进去。直至瞧见房内的烛火被吹灭,里面的人已经歇下,他才转身向院外去。
谢长柳在院外等候。
萧翎胥面上笑意褪去,在京于府时的冷冽之色浮现面庞。他开口:“长柳,明日起你就负责王妃身边的护卫,去挑几个身手不错的武婢跟随,与你一同保护王妃和小姐的安全。”
“是。”谢长柳拱手,她又问:“那大虎那边呢?”
萧翎胥道:“大虎那边让长宇负责,选个合适的侍卫保护他。”
谢长柳点头:“明白。”
翌日。
晨光熹微时,有人来到时清欢院子,抬手敲了敲房门。卧房内软榻上的时清欢睡得正熟,没听见那两道敲门声,床上的念念和裘虎睡得更是沉,呼吸平稳,以他们觉得舒坦的姿势躺着。
门外之人等了会儿,没听见屋内传来动静,他伸手向前推房门。门没锁,他稍一用力就将其推开。
萧翎胥挑了下眉,步行往内。
时辰尚早,卧房的三人各自睡着,没有要醒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