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稳的刹那,念念和裘虎毫不犹豫起身往外走, 欢笑着下了马车, 笑着向河边草地跑去。时清欢担心他们摔着,立刻跟着出去,着急提醒着他们慢些跑。
萧翎胥随后走下马车, 气定神闲的模样,似是全然没有赶路的疲惫或无聊,反而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侍卫取来水囊,双向递给萧翎胥。萧翎胥接过, 慢慢饮下一口。
水入喉,视线仍在不远处跟着念念和裘虎跑动的时清欢身上。难得见她如此活泼的样子,他眼中浮动着缕缕笑意, 嘴角不自觉扬起。
时清欢追上撒欢的念念和裘虎, 带着他们去附近的平缓石块坐下歇息。
谢长柳拿来食物和水:“欢娘子, 吃点东西喝些水吧。”
时清欢双手接住:“多谢。”
食物就地食用,也不另外择地了, 免得念念和裘虎两个再到处乱跑。他们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 跑起来精力旺盛的很,要抓住他们可不容易。
何况,吃东西之前不适宜剧烈运动,免得胃不舒服。
时清欢先让两个孩子喝口水缓缓, 等他们的气息彻底稳定后, 才将食物递给他们,叮嘱他们慢慢吃。
来时那条路上,有人策马急促而来。
马车周围侍卫即刻警惕, 以防是危险之人。骑马之人身形逐渐显现,是策马赶路追来的谢长宇。
侍卫见是他回来,很快放松心神,继续吃自己手里的东西。
谢长宇下马后快步走向萧翎胥,稍稍平缓气息便开口:“见过殿下。”
萧翎胥望着在河边陪念念和裘虎吃东西的时清欢,神色温和,随之应声:“说。”
谢长宇禀告道:“殿下,小侯爷带着人继续往荷庄县那边去了,等他到了荷庄县,发现您已经离开,怕是很难再追上我们了。您无需担心回京的路上会被他打扰。”
“很好。”萧翎胥转眼看向谢长宇:“你辛苦了。”
谢长宇抬起头:“殿下言重,属下分内之事,不辛苦。”
萧翎胥道:“去休息吧。”
谢长宇拱手:“是。”
萧翎胥定了定神,拿着水囊走向时清欢所在,不动声色在她身边坐下。
时清欢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抗拒他坐在自己身边,反而自然的接受。这几日赶路,每天的马车上,她都是坐在萧翎胥身边,最开始那天还会有些拘谨,提醒自己要坐的端正,后来习惯了,姿态逐渐放松,怎么舒服怎么坐。
如今他直接在自己身边坐下,她也是见怪不怪。
见萧翎胥手里只有一个水囊,时清欢从食盒中取出一块烧饼递过去。萧翎胥自然接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多谢。”
时清欢说:“本来就是你买的东西。”
萧翎胥没有多言,只是坐在时清欢身侧,与她一起吃着饼,偶尔喝口水。旁边的念念的裘虎倒是有说有笑,时不时就有爽朗开心的笑声传入他们耳中。
身前的河潺潺而流,水声清脆。有风自河的另一面吹拂而来,在这艳阳高照的温暖之中,悠悠落在他们身上。
萧翎胥眼角余光瞥向时清欢,暖阳清风里,潺潺水声边,笑意自唇边扬起,爱意从心底蔓延生长。
最初去到荷庄县,他想的是要对当年舍身救他的女子负责,尽他所能给她余生富贵无忧。后来与她相处间,他慢慢发觉,她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看似寻常,却又独属于她的特别。
他的心开始因她而动,有了偏颇,生了在意。
到如今,他开始奢求,她看向自己的目光,留在自己身边的身影,还有偶然相碰时落在他手上的温度。
越多,越好。
他的目光太明显,丝毫不加掩饰,就在他身边的时清欢很快察觉到。
她转头看过来,没有任何意外对上他含笑的眸子。她眉角微挑:“又看我?”
萧翎胥坦然点头:“是啊。”
时清欢笑了声:“你这样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长得尤其好看了。”
萧翎胥毫不犹豫应答:“你确定好看。”
时清欢一愣,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萧翎胥忽然问她:“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时清欢看着萧翎胥的脸,目光定定,眸子里清楚显映出他的面容。她轻轻眨了下眼,随心作答:“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挺——俊俏的。”
萧翎胥眼稍弯,眼中盈笑,直直注视着她。
时清欢被他这种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生出些微烫意时,她下意识想避开,才转头,就听见了萧翎胥的笑声。
她紧抿着唇,放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握紧。一个呼吸的间隙,她猛地转头,抬起握成拳的手在萧翎胥肩上捶了一拳。
萧翎胥挑眉,不仅不生气,笑声却是更明显了些。
时清欢嗔他一眼:“不许笑!”
萧翎胥忍住笑声:“好,我不笑。”
只是脸上的笑容依旧明显,眼里的笑意更是因此越发浓烈。
时清欢轻哼一声,再次转过头去。她低下头,双臂环抱着自己,披散的长发顺势垂落下,将她泛起红晕的耳根遮掩住。
短暂休息后,再次启程。
回京的路途顺利,沿途去了好几个城县,买了些当地的好物,顺便也让久坐马车赶路的时清欢、念念与裘虎散散心、放松放松心神,免得他们一直坐在马车上太过无聊,闷着不舒服。
念念和裘虎玩得开心,已然没了最初离开荷庄县时的低落与忧愁。小孩子忘性大,有时也是好事。
时清欢与萧翎胥之间的相处越发自然,有时还能互相逗几句,开个玩笑,说些趣话。
偶尔遇到让时清欢说不上话的情况,她会直接采用上手的方式拍萧翎胥一巴掌或给他一拳,萧翎胥悉数接受,没半点不悦,反而还挺喜欢与时清欢这种接触。
他就怕时清欢在他面前拘谨小心,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的生疏样子。好在,时清欢并未让他失望,胆子大的很。
转念一想,也是,胆子小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得出从皇宫逃走的法子?还敢上手打自己?
但萧翎胥就喜欢时清欢这样。
这段时日相处,对于念念和裘虎的喜好,萧翎胥已经摸得差不多,只不过对时清欢心中所在意的,除去念念和裘虎,还有已经故去的丹嫔娘娘,其余的仍然尚未摸清楚。
她不太提起她自己的事,萧翎胥旁敲侧击的问过几回,都被她搪塞过去,似是不喜欢与人聊那些。只不过那也并未影响他们两人的相处,萧翎胥也就没有再三追问,想着以后有很多时间,他可以慢慢观察琢磨,他总会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到京城的前一个晚上,驿站中。
萧翎胥敲响时清欢的房门,过来开门看见门外之人是萧翎胥的时清欢淡定眨眼:“有事?”
萧翎胥道:“明日就能抵达京城。”
“嗯。”时清欢点头:“你白天的时候说过。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我需要注意些什么规矩之类的?”
萧翎胥摇头:“不是。”
他仔细观察着时清欢的表情:“怕你紧张,过来看看。”
“我不紧张,”时清欢并未表露出任何紧张与惧意:“要是没别的事,我要睡觉了。”
萧翎胥点头:“好。”
房门关上后,时清欢强装出的镇定消失,垂眼时轻轻叹了口气。即将回到京城,说半点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只是这种情绪说出来也无法缓解,反而会让萧翎胥所想,索性就懒得说了。
反正,等到了地方后,她习惯了,心里的那点紧张早晚都会消失的。
只是希望,不要有意外才好。
她很小就被带进皇宫了,皇宫外,应无人认识她。只要不进宫,就没人会认出她,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时清欢暗暗深呼吸两次,将心绪稳住,转身走回床边躺下。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得好好休息,明日还得赶路呢。
翌日。
时清欢如常起了个大早,念念还睡着,她并未立即将人叫醒,只是自己先起来换好衣裳,简单洗漱。
隔壁房间的萧翎胥同样早起,梳洗后打开房门,和旁边的时清欢几乎同时走出房间。
两人听见开门声响,不约而同向对方看去。
萧翎胥先开口:“早。”
时清欢随后应声:“嗯,早。”
萧翎胥行至时清欢身边,垂眸望着她的眼:“早饭后启程,午后便可抵达京城。你……准备好了吗?”
时清欢道:“嗯,准备好了。”
自她答应要跟萧翎胥回京城时起,她就做好了准备。京城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对念念和大虎来说,却是个能够好好生活与发展之处。
以萧翎胥的身份,背靠陵王府,他们能学到最好的,找到更为适合他们的,为他们以后要做的路打下坚实基础。而那些,在荷庄县时的他们是无法拥有的。
所以,即使遇事,她也要忍一忍。在他们两个成年前,凡事都不算大。
萧翎胥提醒:“先前给你的陵王令,不要丢了,以后会派上用场的。”
时清欢点头:“嗯,知道。”
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她又不是傻子。
早饭后,队伍启程。
对于即将抵达的京城,念念和裘虎都很好奇,挨着萧翎胥坐,好奇的询问京城好不好玩,哪里好玩之类的事。
时清欢靠窗坐着,窗帘掀开些许。她手肘撑于窗栏,面向车窗外,静静感受车外渐凉的风。
如萧翎胥先前所言,此时节的京城确实比荷庄县要冷,眼下不过十月中旬,却有种已是冬日的感觉。也或许,是因为她许久没回来,已不习惯这里的气候。
“啊切……”时清欢捂嘴轻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抬手摩挲了几下手臂,借此减轻身上感受到的凉意。
萧翎胥见状,从身侧木箱里取出一件披风,挪动位置去到时清欢身边,将披风披在她肩上。
她微愣,小心着扭头。
萧翎胥伸手,将披风丝带自她脖后绕过,于她身前系住:“你们从荷庄县回来,对京城的气候可能还不太适应,会觉得有些冷。多穿点,以免着凉。”
时清欢望着萧翎胥给自己系披风的手,他手指修长,指腹带着常年练武生出的茧子。她眨眼,又慢慢转动视线落在他脸上。他垂着眼,细长的睫毛随马车行路时的颠簸而轻颤动。
她抿唇,眸中情绪微起波澜。
在萧翎胥抬眼时,她立即避开视线,看向旁处。
萧翎胥轻笑了下,坐回原处。
午后,马车入城,向陵王府所在过去。
时清欢掀开些许马车窗帘朝外看去。时隔三年,京城和自己印象中有些不同,更为热闹,更为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