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以为,应当按兵不动,让一切静默过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其实楚元煜已经抱了悲观的打算了,但不打算说出来,是冤是孽,她又能阻止什么。本来就是慕容淮欠了邬集一家的命,如今报应来了,还指望躲过,究竟谁比谁天真。
慕容王爷:“杀便杀了,哪来那么多因果报应,你就是女人心性,纵使我们抄了钟府一家又如何?再来,就再杀!杀到没有人敢与我作对为止!”
“邬集是谁?在这件事情前本王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如今杀出个凶手摘月阁出名,也只能如鼠蛇逃窜,你以为他们是多厉害的人?”
慕容王爷最后冷笑一声,声音如嗜血的毒蛇,“既然钟府不仁,就莫要本王无义!”
“够了!”楚元煜双目怒瞪着慕容熠,“你真不怕……人在做,天在看呐!如果,如果这件事情,早就摆在皇上面前。”
慕容王爷更加不以为意,“那你还想出宫?傻姑娘啊。”
“去吧,你火候还不到,这点事情也要杞人忧天,回去洗洗睡。”
楚元煜甩袖离去,临走前还想说什么,却都咽了下去。
路过喜鹊阁,楚元煜听到嘈杂声,婢女们求着让主子不要离开。
脚步一顿,楚元煜抬眸看去,身后的浅幽也好奇凝望,只见喜鹊阁内一男子着素衣,全身不带一丝金银,就要往门口去。
那男子被奴婢们七手八脚捆绑着,挣扎了老半天终于解脱了,他跑到院子里头,大声嗤笑:“你们一群没眼睛的奴才,只听王爷的话,殊不知大难将至,我要远走高飞,恕不奉陪了!”
言罢身如游龙冲向楚元煜这边,看到他,男子唇角挂笑,“原是表弟,失礼失礼,我先走了。”
楚元煜这才恍然大悟,此乃慕容王爷的庶子,是通房丫头生的,后来没了娘后府里又娶了王妃,他就被发配到偏僻的院子里头自生自灭。
慕容风三步跨出府,门房来拦,又抵不过他的武功,几息间楚元煜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慕容风消失在街上,半点不留恋这荣华富贵的生活。
楚元煜心生感慨,笑自己竟然不如庶子看得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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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楚元煜一拍桌子。
“孤且问你,那日孤让你留在东宫,你去了哪里?”
萧随面容冷淡,好似不在意一般,心里却猛地锥痛,怎么倒来质问他?
“殿下,您说什么,我不明白。”
楚元煜:“你还要狡辩吗?当日你离去,孟庭阙就拿了证据来,你敢说你不认识他!”
萧随如坠冰窖,胃里有万千蝴蝶煽动,令他反胃。他喉结滚动,在楚元煜的怒视下,说,“是。”
楚元煜自嘲笑了笑,“是孤养虎为患了,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本领,去拉拢孤的少师,眼下你得偿所愿,可还开心?”
说完,楚元煜错开萧随,要跨步离开时,萧随伸手拦住了她。
“殿下,臣原本想瞒着您,如今一看,却是瞒不住了。”萧随喉头梗塞,将那由奶娘所写的书信交给了楚元煜。
递出去前,萧随犹豫了一下,今日他才得知,其实楚元煜确实为慕容蝉所生。当年,慕容蝉生下龙凤胎,彼时她只是一妃嫔,上头还有皇后贵妃压着。
当年的慕容府远没有今日强盛,一切都在往上走,慕容蝉怕自己风头太高,就怕刚生下来的女儿送出宫外,让手下人养着,自己留下男胎起名楚元煜,让自己的妃嫔之位有了保障,同时也让自己将来做皇后有了筹码。
只是楚元煜五岁那年,宠妃祝薇怜算计落水,于是男胎一命呜呼,这时,慕容蝉终于想起了自出生起被遗落在外的女孩楚元虞,五岁的孩童有了些许记忆,哭闹不止,于是喂药让她记忆消散。
从此,凤鸾殿就多了女扮男装的楚元煜。
其实乍然得知这个消息时,萧随的内心十分痛苦,原本以为楚元煜与慕容府无瓜葛,到头来还是慕容蝉的亲生女儿。
身世悲惨又如何,也不是他造成的,萧随几乎想将这个反覆折磨自己内心底线的女人一杀了之,省得日夜难寐。
“殿下,您不是慕容蝉的孩子。”萧随看着楚元煜震惊到失声,浑身都在颤抖的模样轻声说道。
既然如此,让楚元煜误会也好,总好过二人互相折磨。
萧随利益熏心,做出骗局,实是没道德的狼狗。
楚元煜回过神,眼睛盯着萧随,“你、你连这样的谎言也编造得出手!”
萧随面色不变,只认真道:“殿下若不信,跟我去京都潘华街后头的宅院看看,当年奶娘的儿子就居住在那里。”
“孤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伙同他们来欺骗孤!”楚元煜不敢置信,双眸通红,用神情质问着萧随。
萧随连心都不动一下,“殿下一去便知,当年奶娘伺候皇后的信物还在那宅子里面。”
楚元煜不是个等待的人,她跟着萧随去了潘华街,看着那个奶娘的儿子在自己面前一把泪一把尿哭着诉说自己娘亲的惨死,她赐了银两。,拿回慕容蝉的贴身衣物坐上马车。
萧随看着她失魂落魄地揣着慕容蝉的衣物,静默一会后,倒了杯茶在楚元煜唇边,楚元煜偏过头,还没从这件事情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楚元煜眸中泪水欲垂,怎么会这样,她竟然不是慕容蝉的孩子,难怪,难怪慕容蝉之前那样对她。
楚修成是冒名顶替的,她也是。
这个事实让她的心碎得彻底,楚元煜还抱有一丝侥幸,自己跟父皇长得像,难道还不是慕容蝉亲生的不成?
这会儿楚元煜不愿去想什么顶替的楚修成也是长的相像,她只愿意去想自己是慕容蝉的亲生女儿,哪怕母后对自己从来都没有好颜色。
“殿下!”
楚元煜下了马车,就直往凤鸾殿去了,萧随慢她一步,但还是跑过去抓着她的手,强行拉着她回来。
萧随道:“难道殿下想拿着这个东西去质问皇后娘娘吗?”
楚元煜抽泣着冷静下来,“是,我是想拿这个问问,为什么,难道我也是……”
萧随如恶魔般诱导她,“是什么?殿下,这么多蛛丝马迹,您就不愿意去想想?”
“殿下,质问她,对您有什么好处?得到事实真相,就满意了吗。”
楚元煜捂着胸口,那东西藏在她的衣襟里头,她面色苍白,一时间也站在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
“殿下,您别怕,您还有我。”萧随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四目相对,萧随心头微动,竟沉迷于这种滋味,“殿下,您冷静一下,不要慌,好么?”
楚元煜强忍着没有落泪,从心里到后背都发气了毛,“你滚开,不要碰孤!”
“诶,你们在做什么呢?”
不远处,浅幽和侯仲听闻动静过来了,她们方才见殿下慌忙往凤鸾殿跑,商议着来看看情况。见二人在门口拉拉扯扯,浅幽心里一沉。
楚元煜听到声音,头顶被泼了一桶冷水,清醒了过来,她扭身看向浅幽等人,轻咳了几声。
浅幽抚摸着她的背部,“走吧殿下,在凤鸾殿门口呢。”
楚元煜点点头,强压下心里的诡异感,没看萧随一眼。
萧随目光如待捕食的秃鹫紧盯着楚元煜的背影,心里久久沉寂的爱意陡升,从此再也平不下去。
殿下,我的好殿下。
第15章 狗萧随夜晚潜入太子殿下寝室
进了内殿,楚元煜屏退所有人,独自失了魂坐在床榻上,从衣襟里拿出慕容蝉的衣物,眸中泪水滑落如天仙般的脸蛋。
“咚咚。”
“殿下,是我,可以进来么?”浅幽的声音响起,楚元煜擦了擦脸,把东西藏好。
“进。”
浅幽将打好的热水盆子端进来,拧了干净的帕子给楚元煜擦脸和身子,她看着殿下,脸上浮现一团红晕,边询问道:“殿下这是发生何事了,怎么跟萧统领闹了一闹。”
楚元煜撇过脸,轻飘飘揭过,“无碍,只不过一点小事,莫要再提。”
浅幽只好暂时作罢,“殿下可还要去处理公务?若是要,奴婢就去准备。”
楚元煜点头,“去准备罢,孤稍后就来。”
“是。”
屋外,静鸾看着萧随一人在院中练武,雨濛濛,淅沥沥砸下来,萧随高大的人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结实腱子肉,雨珠滑落身上的肌肤,光看着就让人心生怯意。
浅幽出来后与静鸾耳语两声便去了书房,静鸾又在原地看了会,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罢了,浅幽姐姐说的还是对的,萧随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留在东宫,伺候殿下。
夜里,楚元煜因噩梦惊醒,黑暗的房间中月光从窗口倾斜而入,撒下一地银河。
她睁开眼,看摇晃的纱帐无忧无虑,遂坐起身,一摸脸,发现竟然全部被泪水浸得湿透了。
楚元煜没了睡意,掀开纱帐,看到黑夜中站着一个人,“谁!”
萧随点了蜡烛,“是我,殿下。”
“大胆,深更半夜不去睡觉,在孤寝室里做什么?来人,将萧随打出去!”楚元煜勃然大怒,提了剑横在身前,似乎只要萧随再多说一句话,她就要出剑杀了这人。
萧随心想,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虽然是他一手促成的,不过他并不后悔。
因为,他终于可以不用再伪装自己,在殿下面前扮演狗了。
萧随状若担忧,立于原地开口,话里话外都是替楚元煜分忧,“臣今日告诉殿下实情,怕殿下夜里不安眠,于是便守着。”
楚元煜握着剑的手颤抖,“那,你也得先告知孤,而不是擅作主张,滚出去,不要让孤再多说一遍!”
萧随静默了许久,久到楚元煜以为他疯了,他才开口,“好,殿下若有需要,一定要喊臣的名字。”
待萧随走后,楚元煜还不敢放下手中的剑,她细品了一会,觉得毛骨悚然。
给她一千,一万个菩萨心肠,她也不敢再相信萧随,因为他做的事情比自己想像的多,并且自己也没有能力去掌控他。
楚元煜喊来了浅幽和静鸾陪着,后半夜才睡得安心。
次日,楚元煜到御书房,在皇上身边协助处理公务,一边学习其中道理关窍。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余笔墨在纸上留下痕迹的声音,翻页的声音是人们手指撵着奏折和书信,楚元煜提笔批阅完,将已完成的奏折放置到皇帝案桌边,等待二次审阅。
正当她屏着呼吸退下时,突然,皇帝甩了一份奏折扔到地上,怒哼一声,周围其他处理公务的官员同时身躯一震,眼睛圆瞪着地板上的奏折。
“钟府真是好大的能耐啊。”皇帝面容冷峻,虽然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但在场的人都知道皇帝已然动了怒。
阁老梅洲成捋了捋胡子,颤颤巍巍起身将奏折拿起来,声线略微不稳,“皇上,可是钟府有误?”
皇帝不怒自威,“阁老看看这封奏折,弹劾钟府通敌。”
通敌二字一出,楚元煜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额头紧贴着地板,冷汗打湿后背。
梅洲成翻看奏折,浑浊的双眼有了波动,“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应立即召丞相来以辩实情。”
皇帝没有回他的话,而是问楚元煜,“太子,你认为呢?”
楚元煜抬头,一板一眼说:“正如阁老所言,儿臣私以为应当召见丞相大人,当堂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