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前的这些银针也好是失去了价值,因为这辈子无论再怎么学也都是徒劳,她走不出去。
浑浑噩噩的回到二月阁,站在院中环顾四四方方高耸的院墙,那股窒息感再次涌上心头。
杏容发觉出她的异样,皱眉道:“夫人,你怎么了?”
姜予微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进了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就要被这种感觉给逼死了.......
回到屋内,她遣散所有人,脱掉鞋袜就是蒙头大睡。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醒,醒来后吃了一些东西接着又睡,一连好几日都是这副醉生梦死的状态。
杏容还以为她是病了,急忙寻来大夫却被姜予微的赶了出去。他们无可奈何,生生愁白了好几根头发。
不过好在大夫再仔细询问过后,说她的身体应该在无恙,只是有了心病。
杏容和金蝉闻言,纷纷沉默不语。姜予微的心病,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了。
第104章 正文完
离下月十八只剩下三十余天,时间很赶,蒋嬷嬷得到消息后带人紧锣密鼓的开始筹备。
徐氏虽然对陆寂的决定心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况且这么多天下来,丁嬷嬷一直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提起姜予微的好,她发现她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姜予微成为她儿媳妇。
于是在丁嬷嬷的念叨和怂哄骗下,她半情不愿的也准备了聘礼添在单子里。
陆寂自那日药房后又消失了,不过这次倒不是故意在躲着姜予微,而是出了件大事——刘荣光在其残部的帮助下越狱,而且还带走了边关布防图。
此图原来一直放在宫中,谁知刘荣光竟趁机调包私藏了起来。密报称他们一行人伪装成百姓已经出城,直往西北方向而去。
西北羌国对他们一直虎视眈眈,近些年动作频频。好在有皇后的父亲镇国公驻守,倒也没有闹出太大乱子。
可刘荣光若带着布防图投靠羌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皇上命陆寂带领锦衣卫前去追捕,势必要在刘荣光离开边境前抓住此人。
成亲用的嫁衣早就送到二月阁,比姜予微之前那件不知贵重多少。布料用的是百两银子一匹的重华锦,上面的并蒂莲用金银线绣制而成。
衣襟处缀满了拇指盖大小的珍珠,个个圆润饱满。这件衣服乃是十几个绣娘足足花了两个月才做好,光彩耀目,奢华无比。
姜予微只看了一眼,心中冷笑连连。看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一直在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苦苦挣扎,还特意布置一间药房哄她,何其可笑?
杏容见她脸色不好,连大气也不敢喘,忙让竹韵把嫁衣收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是立春,天气仍是严寒,但积雪慢慢都融化了。离他们成亲只剩下半月,陆寂还没有回来。因此事极为机密,更是连一封信都没有。
姜予微不甚在意,懒洋洋的站在抱厦前看山樱树刚抽出来的嫩芽。有时一看就是大半日,谁来劝都没用,众人也不敢管。
这日,宫里忽然传来旨意,说皇后要召见她。姜予微愣了半晌才从游魂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不解的皱眉,皇后要见她做什么?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于第二日进了宫。
马车驶入承华门,入目皆是红瓦黄墙,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处处透着肃穆庄重。她在宫人的带领下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御花园,在蔷薇花荫处等了半刻便有人传她过去觐见。
姜予微垂着头,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屈步行在碧螺亭下的石阶前屈膝下跪,恭敬道:“小人姜氏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
头顶传来一道婉转悠扬的声音,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姜予微不敢掉以轻心,再次磕头谢过,“多谢皇后娘娘。”
话音才刚落,忽听头顶之人略带揶揄的道:“姜夫人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姜予微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过心里也有了底,回道:“娘娘勿怪,小人粗鄙卑微,难得有幸朝见凤颜,一时难以激动之情,这才让娘娘见笑了。”
说话间,她偷偷抬头往亭中看了一眼,只见碧瓦红廊的亭中坐着一位身穿凤袍的标志美人。
皇后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和善,新月笼眉,春桃拂面,雍容华贵,光彩照人。
“其实本宫一直很想见见你,奈何没有合适机会,这才拖到今天。”
姜予微面上挂着浅笑,有些不解。她与皇后素不相识,为何皇后要见她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皇后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弯眸笑道:“本宫与皇上还有阿寂自幼相识,你别看阿寂待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实则性情冷淡不喜旁人靠近。所以当本宫听说他去了趟溧洲回来时竟带了一名女子便很是好奇,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让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藏在家中?”
姜予微扯出一抹很淡的笑容,眸底没有丝毫波动,“娘娘说笑了。”
皇后闻言,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宣平侯府闹出的动静他们不是不知,只是不好插手陆寂私事。
想到这里,她起身拖动繁复精致的凤尾裙摆缓步来到姜予微面前,拉过她的手。
姜予微吓了一跳,慌忙抬头。
皇后安抚一笑,道:“今日天气还算暖和,陪本宫在这附近走走吧。”
“是。”姜予微低声应答,跟在皇后身后缓步而行。
立春之后万物复苏,芳草才芽,黄半未均,一片生机盎然。
她们沿着才解冻不久的太液池而行,皇后一边走一边道:“你可知阿寂从前的事?”
姜予微摇头,“只偶然听府中下人提起过一二,爷少时在灵鹿书院求学,回京后不久便在锦衣卫当差。”
皇后轻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阿寂刚入锦衣卫时先皇还在世,命他去彻查南阳知府渎职徇私一案,结果他才到南阳就遭奸人所害,九死一生逃在溧洲。”
她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又道:“是你救了他。”
姜予微错愕不已,瞳孔猛然缩紧,顿时想了起来,她以前确实救过一个人。
景隆十三年的元宵佳节,她和温则谦偷溜出去逛灯会,回府时偶然在暗巷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乞丐。
她于心不忍,将人安置在外祖家药铺的柴房,心想左右有郎中坐馆行医不过是顺手的事。此后她又去探望过几次,还送一些吃食和衣物。
那乞儿很是感激,伤好后自行离开了。姜予微并未放在心上,只当为母亲积些阴德,久而久之也忘了,没想到那个乞儿竟是陆寂?!
“阿寂回京后一直很惦记你,溧洲私盐案是他自己请旨去的,我想他就是为了去寻你。只是后来听说你与温大人婚期在即,这才没有打扰。”
姜予微苦笑,“娘娘也是来劝小人的吗?”
为何她有一种被当做牲畜随意买卖的无力感?他们明知自己和温则谦有婚约在身,却纵容陆寂强取豪夺。非但不治罪,反而一味的劝说她这个苦主。在权贵眼中,她算个什么东西?
皇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你不要怪本宫多嘴,阿寂从未向皇上求过什么。”
姜予微明白她的意思,既然从未求过,那就不得不答应的理由。
“同为女子,本宫明白你的苦衷。本宫说这些不是想劝你,只是想让你知道阿寂对你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出自一腔真心。”皇后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满是心疼的道。
姜予微胸口泛起酸意,思绪如同一团乱麻,一时间还没有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此局无解,大抵唯有一死。
她定了定神,刚想谢过皇后,忽见一行四五个宫女手捧着布匹、茶叶以及一些珠宝首饰朝她们过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看了眼她们手中的东西,素手虚抬示意她们起来,问:“你们这是打哪来的?”
为首的宫女脸上堆满了笑,喜气洋洋道:“回皇后娘娘,这是南边刚进贡过来的蜀锦、雨前茶以及一些珍宝首饰,皇上命奴婢们给娘娘送去。”
皇后闻言不由自主的抿唇一下,两颊染上薄红,“观月,你带她们把东西放去库房。”
“是!”那个叫观月的宫女上前,道:“你们跟我来吧。”
姜予微本没在意,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最后一个捧着蜀锦的宫女有些不对劲。
其他人都垂着头老老实实的跟在观月身后,可她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皇后。
姜予微皱眉,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然而还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忽见那宫女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目光凶狠的直朝皇后扑来。
她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把推开皇后,挡在了她的面前。肩膀顿时一阵剧痛,殷红的鲜血渗透衣服染红一大片。
那宫女大惊失色,用力抽出匕首咬牙还想朝皇后刺去。然而她才有动作就被反应过来宫女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姜予微脸色惨白,双腿发软瘫倒在地,浑身的力气都在此刻远去。她看到皇后焦急地跑过来抱起她,嘴角不断开合,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眼前渐渐被一团黑门所笼罩.......
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姜予微躺在床榻上,环视周围陌生的陈设,分不清自己此时在何处。
不过消金兽、琉璃宫灯、嵌贝流光窗这等奢华的用具,大抵还是在宫里。床榻边有个脸生的的宫女在守着,更阑人静,她趴在那儿已经睡着。
姜予微嗓子干疼的厉害,想讨杯水喝,艰难的支起身子。结果才一动,肩膀处就传来钻心的痛苦,额头上细汗的冒了出来。
待这股痛劲过去后,她才白着脸推了推那个宫女。
那宫女砸吧砸吧嘴,睡眼惺忪的抬头看着她。
姜予微干笑两声,声音沙哑的道:“烦请姐姐帮我倒杯水。”
那宫女还是迷迷糊糊的,耷拉着脑袋似乎又要睡觉。谁知她眯了半晌,忽然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像是见了鬼一样。
姜予微有些懵,摸不清她是什么路数,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忽又见那宫女猛的起身朝外跑去,“快来人啊,姜予微醒了!”
不多时,门外乌泱泱挤进了一大群人。皇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急步来到床边,抓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眼,泪眼朦胧道:“你终于醒了,本宫都快吓死了。”
旁边的观月帮忙解释道:“姜夫人有所不知,你已昏迷三日,我家娘夜里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么多人围在床边,姜予微有些不好意思,“多谢娘娘关心。”
“你这是什么话?”
皇后叹道:“应当是本宫多谢你才是,要不是你挡在在本宫面前,那今天躺在这里就是本宫了!万幸你醒了过来,不然本宫真不知道如何向阿寂的交代。”
说着,又垂下泪来。
观月忙打了个圆场,“娘娘,姜夫人昏迷三日滴米未进,您看是否要让宫人送些吃食过来?”
“对对,你瞧本宫这脑子,快去把炉子上温的粥端过来。”
“是!”
姜予微没什么胃口,但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半碗。
燕窝红枣粥软烂香甜,最适养胃补血。皇后坐在床边的杌子上,看她吃完后精神好了些许,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
厚重的殿门关上,隔绝的外面一切声音。
姜予微心头微异,看向皇后试探性的问:“娘娘可是有话要对小人说?”
皇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可知你已有两月身孕?”
“什么?”
姜予微如遭雷击,呆愣在原地半晌都回不过神来,手指无意识的探向小腹,牙关紧咬,一言不发。
皇后见她并没有半分喜色反而忧心忡忡的,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暗自叹了口气,“贺太医是妇科圣手,幸亏他及时施针保住了你和腹中孩儿的性命。不过你此后仍需小心将养,不得再有半分损失。阿寂还有半月便可回京,他说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
姜予微喉间腥甜,指节死死拽起衣裙,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