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从实招来。沈澜若真是跟平南王里应外合,你也跑不了!”
庄蝶心道, 若沈澜真是跟平南王里应外合, 就不会率军出发了, 当初在这里劫持三皇子就好。
“我确实不知。”
“哼。”三皇子耐心已到了极限, 沈澜按兵不动,令他之前预想的大胜回朝彻底失算。
这地方又荒凉, 身为督战他不能随意离开。
既怕平南王派人行刺,又怕风声传到父皇耳里。
天气炎热,床铺粗糙,今日三皇子身上还长了不少疹子,军中饮食无非日日就是这些,都吃腻了。
就连女子……且不说长相出挑的没几个,怕再出现行刺,他也不敢尽兴。
“沈澜之前就对你重视,我不管你是他心上人,还是因你救了他的命。至少你的命在我手里,他就要听我的。”三皇子审视着庄蝶,说罢,抽出宝剑抵在庄蝶脖子上,对身侧人道:“让人传信给沈澜。从今日开始,他再不出征,我就把她犒赏三军,让她千人枕万人睡。反正他沈澜弑父杀兄,再多加一桩人间至辱也无妨。”
三皇子身侧副将提醒道:“殿下。她到底也是沈澜夫人。”虽然在皇城没听说过,可沈澜是来军营中当所有人面承认的。
“怕什怕,沈澜再不出征。罪同欺君,一样要死!他要是不出征,连大将军也要换人,更何况将军夫人!去!”
副将领命,刚转头,却见营中士兵直直望着他们。
他迟疑一步。
三皇子也发现端倪,他环顾喝道:“你们是要抗旨吗?”
守庄蝶帐篷的士兵行礼道:“回三皇子。将军离去之前,千叮万嘱臣等要照顾好夫人。”
“所以你们听沈澜的话,不听我的话?”三皇子横眉倒竖,语气阴寒。
“臣等不敢。不过将军的命令,臣等也不敢违背。”士兵说得有理有据。
“天大的笑话,沈澜的将军都是我们封的。你们听一个将军的话,不听本皇子的话!是真的想要造反吗?”三皇子语气更为愠怒,利眼一一扫视众人。
空气凝滞。
沈澜军中也不想得罪三皇子,可也不想见沈澜的夫人如此受辱,更何况她如今日日夜夜照顾他们。
三皇子那边亲兵护卫也胆怯。
若真是沈澜的人造起反来,光他们这些怕是控制不住。
“杀了他!”就在这时传出一句叫声,正是小黄,只有她不管不顾地跑到前方喊,伸出手指着三皇子,“他杀了小贺,杀了他!”
三皇子压根不知道小贺是谁。
只不过这声喊叫却令他刚刚的气势无声息短了一截。
他自认自己是天子之子,未来正统。
皇族对平民百姓自有威压,沈澜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个将军。
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人很有可能不听他的话。
且竟还有人敢当面鼓舞众人杀了他。
沈澜和平南王里应外合,他倒是不信的,否则也不会等这么久。只是沈澜自己若也想造反……
三皇子脚步下意识退后一步,想躲入亲兵护卫中。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大大马蹄声,传令兵赶来,跪拜在三皇子面前:“报!沈将军昨夜趁月城从外城运送粮草之际,派兵混入运粮车,突袭月城,已成功拿下!”
“好好好!”三皇子一听大叫,这下总算有个开门红,能在父皇那里有个交代,他正要接过信笺,又想起之前被毒之时,让副将过了一道,才再接过。
他打开卷轴扫了圈,正要回屋跟副将们商议接下来的事。临走时回头扫了眼庄蝶,最后目光落在喊出“杀了他”的小黄身上,阴恻恻的滑过一眼,这才离去。
小黄束了发髻,穿了男子衣物,像个童仆。
她当时气氛上头,当众喊出要杀他,可这会儿被他这样一扫,却还是被吓了一下,退后两步。
庄蝶揽住她。
见三皇子没说话,沈澜又打胜仗了,这事似乎也就这样接过。三皇子亲卫跟着回到营帐外。
胡大夫等人才敢上前:“沈夫人,你没事吧?”
“没事。”
“三皇子殿下……”胡大夫想说又没说,毕竟当众他也不敢编排皇家的不是。
庄蝶带着小黄进营帐,胡大夫悄悄带了行李过来:“让小黄走吧。三皇子的秉性睚眦必报。每日给他换药,都吓得我们战战兢兢,稍有不如意便是砍头军棍。小黄如此喊,他必然是要报复的。”
小黄抬头看看庄蝶,只抱着她的腰,也不知如何是好。
庄蝶看了看小黄:“三皇子误以为小黄是男子,这会儿跑便是逃兵了,更有理由杀她。”
刚刚三皇子没发怒,是见到军中已有不愤,且小黄年龄幼小,大家都有相护之意。若真是杀了,怕真激起军愤。
“更何况路边荒郊野岭,小黄跑不远的。”庄蝶又说。
“这……”
没多久,帐篷便被掀开,三皇子护卫随主子,逆光,脸隐在黑暗,却都有双幽冷如鹰的双眼:“三皇子道,交出刚刚那个大喊的童子,饶你们不死。”
看来三皇子是打算私下解决了。
小黄刚刚一直抱着庄蝶的腰,这会儿突然松开:“我不连累你们,我去。”
庄蝶低头,明明如此小的年龄,一双大大眼眸黑白分明坚定无比。
这时,小黄垂着的右手悄悄拢了拢衣袖。
庄蝶往前一步朝向亲兵:“我跟你一起去。”
等亲兵转头后,她迅速抽出小黄袖子里的匕首,塞给胡大夫。
胡大夫跟兔子似的吓一跳,连忙收了起来。
小黄抬头瞪向庄蝶。
庄蝶抚摸她的头:“别以卵击石,会有机会的。”
庄蝶带小黄去了三皇子帐篷。
三皇子这会儿得了捷报,正想着如何再传给圣上,毕竟这也算是在他的督战之下,心情倒也没刚才那么坏了。
庄蝶走进去,率先跪下道:“请三皇子殿下饶了他。”
“哦,你是什么人,敢让本皇子说饶就饶了。”
“民女不敢欺瞒。他乃是沈澜的儿子。”
小黄诧异地望向庄蝶。她第一次见到那么文静的庄蝶姐姐,谎话张口就来,且毫无心虚糊弄之感。
三皇子也有些吃惊,沈澜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八九岁的儿子,还混在军营里,浑身脏兮兮的。
“他是沈澜的儿子,那沈澜生他的时候几岁?”
“平南府中□□,平南王也是众所周知的子系众多。沈澜自小在其中耳濡目染……”
三皇子沉吟。这事倒说得通。他也是十四岁就有了孩子。
“这个秘密他只告诉我,正是怕有了子嗣,外厥会以此要挟他。”
三皇子冷哼轻笑一声。
怕外厥?防范得如此严密,连皇城内的人都不知道。
是怕圣上和自己以子系要挟他吧。
他就说沈澜这个年龄,除非不行,怎么会没有孩子?
“那你又为何告诉我?”
“我怕殿下杀了他,而沈澜回来又治我的罪。毕竟这是他的独子,他托我一定照顾好他。”
“你当真认为本王这么好骗吗。让你这么胡编乱造!”三皇子猛地摔下奏折,以威吓试探她,“满口谎言!”
庄蝶只深深磕头:“民女真的不敢撒谎。否则民女为何要日日把这童子带在身边,加以照料,连睡觉都不敢离开半步。再者,他今日敢当众指杀殿下,这等行事作风……”
这等行事作风,还真像沈澜。
三皇子仔细瞧这孩子,瞧不出端倪。
只不过孩子像母亲多的是,只能看得出这孩子母亲应该不错。
怪不得沈澜让这个女人在营中当夫人,也没明媒正娶,原来是给了个虚衔让她照顾儿子。
这才说得过去。
否则他实在想不通沈澜为何要带女人孩子入军营。
原是如此。
一切都明了。
怪不得那些卫兵也都护呢。
且这个孩子确实胆大,竟敢当众对视自己,无礼骄横,跟沈澜一个样。
“你说他是独子?”三皇子饶有兴致地道。
庄蝶道:“之前也像是有过几个,像是夭折了。这是唯一剩下来的。所以沈将军也留下了他。还请殿下饶他一命。”
三皇子转着拇指扳指,原来沈澜还有这样一个秘密被他发现了。儿子嘛,自然比女人更重要。沈澜之前无所顾忌是因为众人不知道他有个儿子。
“来人。把他带下去。”三皇子吩咐,“放心。我不会杀了他。沈将军独子,本王必然会好生照顾。”
小黄看向庄蝶。
庄蝶没有回应她,只无声抓了抓她的手。
撒小黄是沈澜孩子这件事不容易露馅,反正无从查证;
撒小黄是儿子才是最容易露馅的。
女儿身一验就明。
庄蝶赌的是,三皇子不会对沈澜儿子好生招待,只会关起来了事。再者军营简陋也没什么侍女照顾以及让小黄沐浴的机会。
如若不撒谎小黄是儿子。
凭借三黄子心性,恐怕会认为女儿对沈澜起不了要挟作用。他极为轻视女子,认为女子懦弱卑微、胆小如鼠,在他威压下都不敢说谎。
且又好大喜功,自视甚高,对于普通士兵的事压根不关心,应该不会详细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