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在身后副将怀里骑马, 她被抱下来,好奇地问:“沈将军抱庄姐姐去干什么?”
坐下歇息的士兵一笑:“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沈澜带庄蝶去了油菜花田背面山坡, 这里的油菜花田高而壮, 盛开时节, 躺下去遮天蔽日。
沈澜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兽性。
前三天赶路都没做什么。
今天天气好, 就来了兴致。
庄蝶也没有反抗。生理上她并不讨厌沈澜,更何况她答应了要跟他在一起。
沈澜的左手往后垫住她后脑勺, 右手利落地解着她衣物。
水是稀缺物质,两个人一路喝得不多, 唇是干的,相贴的时候有种奇怪的触碰感,可很快这种触碰感因吻的重压而变得更加贴合紧密。
他力气一直很大。
“毒有没有解?”他问。
“已经解了。”庄蝶回答。不知道是自己分开的药膳起作用还是别的, 一路上她都没什么不适,脉象也很平稳。
“骑马赶路这么多天, 是不是不舒服?”沈澜手拂过, 骑马刚开始都不适应的, 腿容易痛。
“还好。”一些苦她还是能忍的。
“你伤好了么?”庄蝶才想起来。
沈澜覆盖在她身上, 唇间轻笑近在咫尺:“这点小伤要不了我的命。”
小伤啊……庄蝶心道。这种伤不算小伤了,很容易要人命的。
说起来, 沈澜真的有种奇迹般的恢复力。
她当年救他,是个新手,手法全是从医书上学的,居然也能把他救活了,现在想想,与其说自己医术好,不如说他真的很顽强。
……
沈澜躺在她身侧。
等平复后他扭头,见她一直在看天空,左手支起脑袋,右手手指拂过她的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桃。”庄蝶回答。
这个时候想起小桃?沈澜挑眉。
“我跟小桃刚开始逃来京城时,也遇到过劫匪,我们也是躲在这样一片油菜花田中,小桃瑟瑟发抖,却还是抱住了我。两个人躲了整整一晚上,等到天明时庆幸劫后余生。”两个人衣服并没有解开太多,庄蝶双手放在腹部,凝视湛蓝天空。
从三皇子府离开,她都没有问沈澜,小桃怎么样?她怕听到答案。
可这会儿她问了出来:“她死了吗?”
沈澜没说话,只把庄蝶的手隔着衣物覆盖在他的胸膛上,庄蝶感觉到他胸口下方的心一下下扑通扑通有力地跳着。
“我还活着。”沈澜说。
庄蝶扭头。
小桃死了,跟沈澜活着有什么关系?可人身体的感觉总是会被一些话语带来更多的觉知。
心脏的跳动确实让人感觉生命的存在。
她垂眸合了合眼。
再纠结也无济于事,只能趁着生命还活着,去珍惜和去做。
沈澜拍拍她的肩:“行了。起来吧。”
庄蝶跟着穿戴好衣物起身,理干净头发和衣裙沾上的尘土。
沈澜支腿坐着,停在她面前,没有帮忙,但视线也没有挪开。
直到庄蝶收拾好了,他起身,走在前面带她回去。
庄蝶回到队伍中,不少人投来暧昧的视线,成过亲的都心知肚明。
自古名将配美人,沈澜是大将军,要是有几个美貌妻妾倒也正常,可他在军中众人皆知的不好女色。
此时此刻的庄蝶也算不上美人。
美人自然好,令人遐想,可跟普通士兵没什么关系。
军中困苦,沈澜从不好色,而庄蝶形衣普通,反而令人不会对庄蝶有什么旖旎想象,更多人联想到的是自己远在家乡的妻。
再经过五日的赶路,他们赶上了大部队。
沈澜一回来,就要入营帐议事。议事前,他专程找来营中的军医统领胡大夫,言简意赅:“这是我夫人,随军做大夫。有什么你教教她。”
胡大夫看向庄蝶。
自古从来没见过女子来营中做军医的,只不过沈澜都发话了,而且用词是“夫人”,他不敢怠慢。
胡大夫道:“你可有过什么行医治病的经验?”
“只是看过医书,了解药理。但问诊极少。”
这样啊,都没真切看过病,这又是军营,动不动就是断胳膊断腿,血肉模糊的。胡大夫缕缕胡子,万一被吓出什么事……
“我父亲也是大夫,以前看过不少。今日先帮胡大夫打打下手。”庄蝶主动说。
胡大夫见她态度倒很好,也不像来玩的,便点点头:“行,你跟我来吧。”
庄蝶回头跟沈澜对视了一眼,示意自己出去做事。
沈澜没说什么,到了营中,她想做什么做什么,没有人敢动她。
胡大夫带着庄蝶出去,这会儿才发现庄蝶身后又跟着一个小孩,梳着一支发髻,一时间分不出是男是女,只是眼睛眨巴眨巴大得很,他问:“这是……”
“我妹妹。”
“……”行吧。还有个妹妹。
胡大夫先带庄蝶到专门放置伤病的营帐中,小黄刚开始还很怕,掀开营帐门帘时还抱住庄蝶的腰,闭眼屏住呼吸。
可,没有闻到预想的血腥味。
是了。还没开始打仗。躺在这里的大多是路上出现的伤兵。
伤风感冒的居多。
一些崴到脚的,不小心滚下山坡的,还有晚上在草丛中如厕被蛇咬的,打架打受伤的……不一而足。
其他正在诊治的大夫见到女子来也都诧异。
胡大夫上前悄声说话,交代了沈澜的吩咐,可其他人还是略有微词,有女子多不方便。
庄蝶是夫人,胡大夫不敢真的让她靠近真正重伤的兵,就让她跟小黄做些简单的活。
庄蝶负责跌打损伤地擦药换药,小黄则跑进跑出地烧药端水。
一整天下俩,两个人都好说话,让做什么做什么,没流露出娇气和怨言,这才让胡大夫放下心。
……
忙碌了一天很快就到夜深。
庄蝶跟小黄单独一个营帐。
一来沈澜经常晚上招人进去议事,有女子不方便,二来,她得保证小黄的安全。
日夜兼程好几天,今日忙碌一天,本来庄蝶下午都犯困,可熬过点后又不困了,到了晚上,她将红烛挪到靠近帐篷门口的桌前,研磨写字——这是傍晚她让沈澜帮她准备的。
今日做的都是些简单的活,不过胡大夫和其他几个大夫的聊天她时不时能听到。营中有个重病昏迷不醒的士兵,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还有一些常见的治病方子,她也想记录下来。
小黄洗漱过后,走过来凑在庄蝶身前:“庄蝶姐姐,你为什么还不睡?”
“我想把今日学到的都记下来。”庄蝶认真书写。
小黄一双眼睛停在桌边,注视着庄蝶的神情,睫毛落在眼睑的阴影,专注而投入,许久她才小心翼翼提出:“庄蝶姐姐,你能教我写字吗?”
庄蝶道:“当然。”女子认字本来就是应该的,且不说看医书,要是不识字,连写信都做不到。
小黄高兴得不能自已,因为自古读书习字只有考科举的人才可以,所以哪怕此时此刻,庄蝶教不了她,她还是搬了个椅子过来,兴冲冲地坐在桌边看她写字。
没多久,小黄的下颌都抵在桌边,睡着了。
庄蝶注意到,微微一笑,放下笔墨,伸手抱了小黄进被窝,正给她盖被子,沈澜支手撩起门帘,喊她:“出来。”
沈澜语气总是有股冷意,胆小的士兵真容易被他吓住,不过庄蝶倒是习惯了,她先给小黄掖实被褥,再走到桌前,将烛火挪开,以免烧尽燃到纸页,再之后才走到营帐门外,拢平门帘,用旁侧一块石头压实。
门帘旁站着两个士兵。
沈澜道:“这两个都是值得信任的。不会让人进去。”
庄蝶点点头:“好。”
这会儿月上中空,已经很晚了。庄蝶忙碌一天,不过傍晚还有休息,沈澜在营中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进出,像是在商议什么。
行兵打战庄蝶也不懂,没事她不会进去打扰他。
两个人漫步在整个营帐边缘,这有条河流,方便取水用。
听说平南王得到了长公主西南边的几块封地后便开始私底下厉兵秣马,暗中准备武器和粮草,前一阵子突然屠杀镇守戍边两个城池守将和太守,尸体扔出城外,宣称跟外厥残留和其他部队联盟。
不过平南王似乎有什么要求,派人传达给了洛青帝。
如今两边正在对峙,还没真正打起来。
庄蝶私心是不希望打起来,可都起兵造反了,想打不起来也难。
两个人漫步夜空下,庄蝶问他:“你不累吗?”
“习惯了。”沈澜道。
这河水往下,夜里能听得见滑过石块的流动声,沈澜找了个草地坐下,拍拍身侧示意庄蝶坐下。
等她刚坐下,他又突然转身覆盖在她身上,左手插入她发中垫着她的后脑勺。
原来拉她出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么?
但他身体压着,动作却没有之前那般急切。
黑眸近在咫尺,比夜空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