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点头。
陈沐阳拍拍裤腿起身,又回头扫了眼。
夜渐黑,又在湖边,姜姜低头寻路,估计难走。陈沐阳见旁侧有一根树枝,捡了起身,末端递给了姜姜。
姜姜牵住末端。
他带她往前走,仰头望明月,身侧是万家灯火和满湖花灯。
两个人的身影落在粼粼漆黑的湖水边。
陈沐阳念道: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
陈沐阳护送姜姜到黄府,目送她进去之后才离开。
这会儿府内因黄明薇出逃鸡飞狗跳的,也没人注意到她,她跟金桔说被行人冲散迷路。
金桔也不敢说她因拉肚子弄丢了黄明月,这事也就过去了。
次日正午,姜姜去城外药堂寻荀方,到了药堂没有荀方人影,只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整理药材,他道:“荀方前几日跟我说,他要出趟远门估计不会回来了,让我日后打理药堂。姑娘可有什么事?我自从前日就没见过他。”
荀方离开之前找人打理了药堂么?他估计还是舍不得荒废。
这样说来,私奔这件事估计被人知道了。
姜姜走回城内,转角的墙前,率迟蓦然出现在她眼前。
许久不见。
两个人倒没有寒暄。
率迟道:“跟我来。”
姜姜没有抗争,乖乖地跟他前行。
率迟一路带她进了县衙,从后门进入,走下两层台阶,入地牢。
相比于第一层地牢还有喊冤的动静。
第二曾地牢中则一个个形容枯槁,身着白衣的囚犯,见到有人来,他们连眼皮都没抬,只安静地坐着。
路过几个牢笼,还有一些男子披头散发地被绑在木架上,身上血迹斑斑,神情极为痛苦。
姜姜在最后一个牢笼里见到了荀方。
他没有换上囚服,可一个人抱着稀碎的稻草缩在角落里,神情苍白而呆滞,嘴唇发颤,像是受过什么惊吓似的。
“五公子让我告诉你,荀方把你跟她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他不是说过不对平民百姓动刑么?”
“是。所以没有对他动刑,只是让他看着 。他连这也受不住。沈澜把控了出城的每一条线路,若是你们私奔,被他抓回,你可有想过他会是什么下场,会不会后悔?”率迟四两拨千斤。
姜姜久久没有言语,之后才道:“放了他吧。”
“放了他可以,五公子有一个条件。”
“什么?”
“他离开京城,永不许再回来。”
“好。”姜姜替荀方答应,她的答应比荀方本身的答应更重要,否则五公子不会特意安排她来见一面。
同意之后,率迟让人打开牢笼,还让衙役把行李还给了他。
荀方本来确实打算带姜姜私奔的,他连行李都准备好了,可是刚要出门就被人给抓了。
率迟离开。
姜姜从县衙后门口,一路送荀方到城门。
姜姜跟荀方走到城门外,期间荀方抱着包袱看了她好几次几次,想说话,又没有说出来,终于到了门外。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荀方刚开口:“抱歉——”
“没关系。”姜姜打断了他。
荀方不欠她,他们之前本身感情也不深,不过兴趣类似、各取所需而已。未真正结为夫妇,感情也不深。她不能要求一个人豁出性命来保她。
姜姜又说:“保重。”
荀方看了看她:“你也是。”解释也无用,背叛了就是背叛了。荀方没再说话,低头转身,背着行囊离开了皇城。
姜姜目送他的背影,皇城也不适合他,回到家乡,有他父亲名声在,或许更好些。
明明出来时是上午,这会儿却已经是午后了。
姜姜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
夕阳光照亮城内主路的石板砖和侧面的黄泥土,来来往往的行人身影,隐隐绰绰,都是陌生的身影。全世界都好像只剩她一人。
姜姜相信,荀方当时的答应出自真心。
只是他很天真。
没有真正地意识到危险和后果。
其实,若是他真的在牢里为了保护她这点事受尽折磨,姜姜反而还会愧疚。
可,人是如此的矛盾。
明明知道理当如此,可说不失落……终究是假的。
毕竟她确实想过要跟他共度余生。
有期待便注定,会有失望。
酒楼侧面镶嵌一轮硕大的昏黄落日,陈沐阳站在酒楼二楼的栏杆外,静静看她在人群之中低头走过。
第50章 还是别挣扎了。
#小姐(19)
姜姜知道徐慕白的意思。
他是要让姜姜知道, 一般人根本难以承受跟她在一起的代价,荀方已经算是普通人中极为诚恳老实的了,不如及早断了这条心。
她只有两条路, 要么选沈澜, 要么选徐慕白。
黄明薇被抓回来之后,便是彻底被锁在了屋子里。
可她仍旧不死心,日日在窗前看着。
丫鬟喜鹊悄声推门进来:“小姐。今日表公子来了。”
黄明薇本来还盯着窗口的缝隙, 摇着团扇发呆,一听这话连忙问:“表哥是来救我的么?”
“他是来提亲的。”
“向我提亲?”黄明薇心中砰砰砰跳, 简直要跃起来, 她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表哥心中有我!”
“不是向小姐。”喜鹊看看黄明薇,艰难地说着, “而是向三小姐。”
“黄明月!”黄明薇不可思议,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
喜鹊摇头,她哪里知道为什么?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 “还有,表公子让奴婢带句话给小姐。”
“快说。”
“表公子说。”喜鹊停了停,尽力模仿陈沐阳的语气, “表妹若是想拒婚,只能靠自己。三皇子好颜面, 表妹若是肯毁容或者让大夫宣称不会受孕, 恐怕就能脱身, 言尽于此, 具体如何望表妹斟酌。此后表妹珍重。”
让她毁容或者宣称以后不能怀孕,就算拒了三皇子, 那不是日后也嫁不出去,她会成为全京城笑柄的。
凭什么?黄明薇抚摸着自己的脸,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怒意,明明表哥前来求亲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她这么做?
还有,陈沐阳居然向黄明月提亲,也不向自己?
他不是说最担心的是跟间接跟三皇子扯上关系,才不同意向自己提亲的么?黄明月难道不是黄家的女儿?
为什么他居然能向黄明月提亲也不向自己?
为什么?
……
“事情就是这样。”此时此刻,陈沐阳站在黄良辰和黄夫人面前,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我想那日二表妹也是心急如焚,才兵行险着,好在没有酿成大错。我闻到春药后便往城门口跑,恰好碰见了三表妹,三表妹见我行容有异,便上前关切,我因药效作用……对三表妹颇有冒犯,还望姨父姨母责罚。”陈沐阳拱手行礼。
黄良辰和黄夫人对视一眼。
黄明薇那天的事他们也从车夫和丫鬟那问出来了,只听得陈沐阳跑了,这才安下心,没想到这会儿还蹦出个黄明月。
“明月怎么会在那里?”黄良辰问。
“那日是天女散花游行,三表妹许是出来看戏,被人群冲得迷路。她刚来皇城不久,不识路也是正常。”陈沐阳猜了下姜姜可能用的理由。
这倒也说得过去。黄良辰并没有起疑。
客厅寂静,丫鬟小厮们提前退出去,黄良辰使了个眼色给黄夫人,黄夫人开口:“那侄儿的意思是?”
“侄儿对三表妹多有冒犯,也承蒙三表妹相救。愿意负责。”陈沐阳松开拱着的手,“只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若是传出去难免影响两个表妹的声誉,连带着大表妹都会受影响。而明月又只是庶女,让她做国公府正妻又不太合适。侄儿的意思是,想纳黄明月为妾,这几日就私下偷偷把婚事办了,一顶花轿入门即可。”
黄夫人和黄良辰显而易见松了口气。
他们真怕陈沐阳拿这事来求娶黄明薇,要是不答应就把黄明薇下春药给自己表哥这事宣扬出去,那这样会连带得把黄明曦婚事也搅黄,介时,不仅整个黄家颜面尽失,他们又如何向三太子交代,现下陈沐阳求娶的是黄明月,这太好不过了。
“当然,三表妹也是姨父亲女儿,虽是入府为妾,必不会让她受委屈。”陈沐阳补上。
黄良辰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黄明月他不是很担心,更何况能跟国公府攀上亲家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