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白道:“进去吧。”
他没有太迟疑,也没有看向徐慕白,跃下去。
空旷的通道内响起跳下来的脚步声,率迟习惯地借着天光拿起火折子,点上一旁的油灯,扭头想去接应徐慕白:“殿下。”
可不知觉的,隐隐总觉得许多注视。
尤其,火光亮起的一瞬侧,余光中密室像是多了什么。
率迟扭过头。
整个人停住呼吸。
整个通道。
或者说整个密室——
站着一排排士兵。
他们身穿黑甲,在黑暗中整齐划一地贴墙站着,穿戴整齐,举起长枪,左右两侧都有,并肩而站。
近靠前的几个士兵举起长枪,上方的利刃因烛光闪耀。
于黑暗中极为刺眸。
率迟掌心发凉,这样的军队在密室中直直延伸入黑暗中。
看不到尽头。
有,多少人?
徐慕白的手忽然从他手中接过烛台,声音停在身后:“走吧。”
在密室中,有种平常难以听到的低沉、幽冷、发寒。
听得率迟心微微一冷。
可他没有回头再去看他,而是径自往前走去。
密道狭小,平日只容两个人并排走过。
可现下士兵背贴墙,中间亦可通行一人。
他们个个身体高大,整装待发,铠甲兵刃崭新,眸光发亮,全都是精兵。
他们若这样一个接一个地转身,亦能前行。
率迟走了几步身侧已路过四个人,左右两侧便是双倍。
而平日里他走这段路要走将近小半个时辰。
他目视前方。
这样算来。起码有七八千人。还不止。
前方黑压压的,一直令人分不清是黑暗,还是藏在黑暗中的黑色盔甲。
殿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养的这么多人,能备好如此精良的铠甲和兵刃,还将他们送入密室中掩藏。
自己竟……一无所知。
或者说,连洛青帝也,未必知道。
率迟行进,到交叉路,停住脚步。
左侧可通往徐府,再往前通往皇宫,交叉路不远还有个屋子。
那是当初徐慕白打算给姜姜作为藏身之处的。
徐慕白提醒他:“进屋子。”
率迟微微握紧刀的把守。
很快又松开了。
就算他武艺再高强,在这么狭小的地方动武,恐怕很快会被这些士卒的长枪戳死。
更何况他也不想伤害徐慕白。
率迟走进屋内。
许多都是都还是他准备的,一应俱全。
他终于能转过身看他。
徐慕白举着烛台,站在门口。
他的脸被烛光照得晦暗难辨,有时,令率迟陌生。
“我一直知道你是圣上的人。但念在你跟我多年,对我也算忠心,更为我的病症四处奔走。所以思虑良久,不杀你。”
率迟问:“我的妻儿老小?”
“祸不及子女,更何况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以往在府中,率迟的女儿还经常给徐慕白摘柿子吃,“你将永生永世囚禁在此处,直至老死。再将你的骨灰送回你的家人。”
率迟没有异议,他拱手:“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他又说:“我在这,还免了见圣上和公子相争。”
率迟喊的是“公子”,情分两个人都有。
徐慕白也考虑过是否要招纳率迟。
可率迟是个极忠心之人。
洛青帝因这份忠心信任他,徐慕白也因这份忠心敬佩他。
若是他转投徐慕白,反而徐慕白日后也会担心,自己交给他做的事,他因与对方年深日久相处出感情而叛变。
所以这是最好的。
一个士兵上前,拧动机关。
石门缓缓推进,横亘在徐慕白和率迟视线中间,直至彻底阻隔。
士兵再锁上石门外的铜锁锁,走过来捧钥匙给徐慕白。
徐慕白接过,指腹蹭过冰凉的匙面。
他道:“行动吧。”
-
皇陵内。
长公主和长乐郡主的两座棺椁放在里侧,前面放满奠仪和祭品。
洛青帝焚烧上香三柱。
皇亲国戚全都站在一旁等候上香。
黄明曦也在其中。
外面突然传来哐当动静。
一群人马从外面闯入,身披铠甲,手持刀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这群人依次小跑进来,朝着最外围行进。
最外围站着陪葬物的太监宫女,只见他们手起刀落,刀刀见血。
转眼间,竟将宫女太监们尽数杀光。
环佩丝裙四撒、金砖玉瓦逶地。
“护驾!护驾!”
“来人啊!”
“有刺客!”
眼见他们杀光宫女太监,站着的皇亲国戚们连忙喊道。
皇亲国戚本就站在一团,见状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全都拢起来。
可只听他喊了好几声。
外面毫无动静 。
陈沐阳也在其中。他不算皇亲国戚。只不过因他父亲跟长公主的关系,今日他跟父亲亦来了。
因早有察觉,也没有太讶异。
今日专为送长公主棺木。
百官休沐,皇亲国戚随行,而这些有实权皇亲国戚在洛青帝上位时就死了许多,剩下的不过是些酒囊饭袋之人。
几个皇子都死光了。
要是陈沐阳也会选这个时候。
皇陵远离宫殿,虽有驻守,但调兵不及。
再者现在这些都是闲散王爷和老弱妇孺,更好制服。
不过……为何徐慕白没有来?
那带兵进来的将领道:“二王妃何在?”
二王妃战战兢兢,连忙护住站在身侧自己八九岁的儿子。
“二王妃何在?”那人又拱手,高喊了一声。
二皇子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道:“铃儿,带辰儿过去。”
这些人对二皇子都像恭敬,并无威逼之意。
二王妃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孩子仍心有余悸地走到那将领处。
那将领拱了拱手,示意:“请。”
二王妃轻喊:“殿下。”
二皇子点点头。
二王妃这才带着孩子跟将领走了,这将领仿佛要把他们送到安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