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她真的死了吗?”
天窗透出日光,照射出空气中飞舞的灰尘,洛青帝垂眸望着她,眼露平静。
昨夜他一夜未睡。
待会儿还要上朝。
可他依然精神矍铄,并不疲惫。
许是巨大的哀痛令他的身体此刻更为振奋。
即便去休息了也睡不着。
洛青帝问:“你还有何话要说?”
长乐郡主听出他语气冷淡,连忙磕头:“圣上。圣上,我真的是长公主的女儿,不是那对平民夫妻的女儿。还有四皇子哥哥……他没有为我说话么?”
洛青帝微微一冷笑。
洛白。
他怎么可能给长乐郡主说话。
“还有陈老国公……”长乐郡主宛如找救命稻草般地找人,可是一时之间,她想不到,这世上一心一意愿意庇护她的除了长公主,还有谁。
这些人都是因长公主才对她关怀备至的,否则昨夜不会不带她离开,任由她被圣上抓了起来。
只有陈沐阳犹豫片刻,可他人微言轻,圣上不会听他的。
“圣上。”长乐郡主哭泣道,“圣上不念在母妃的面子上,放长乐一马吗?”
“正是因念在你母妃的面上,我才来见你一面。”洛青帝低头,头垂得很低,望着沐浴窗口光线中的长乐郡主。
她年轻小,年轻娇嫩,花枝招展。
昨夜的哭泣和惊慌令她眼睛浮肿,然而她的面貌又确实像长公主,别有一番动人。
洛青帝伸手摸摸她的脸。
长乐郡主浑身打了个机灵。
男性粗糙的指腹在她柔软脸上的触感异常敏感。
她抬头。
长公主跟圣上不是亲堂姐弟。
就算她是长公主女儿,跟圣上也没有血缘关系。
圣上年龄大她许多,但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了……
“圣上,母妃一时冲动,惹圣上伤心。”长乐郡主心一横,轻声道,“若是圣上喜欢,长乐愿意代替母妃,侍奉圣上左右,为圣上解乏宽心。”
洛青帝纯畔勾笑,难得有股温柔模样,手指一直轻轻蹭着她脸蛋,颇为暧昧:“你母妃在世时,一直最担心你。怕的就是你受委屈。屈从于我也是想让你找个好亲事,有人护着你。可惜,她未完成就去世了。”
长乐仰头,手指浅浅抓着圣上裤腿,她不明白圣上什么意思。
可她心渐渐平静下来。
若是圣上对自己有兴致,就不会杀自己。
“所以,朕想要完成她的心愿。”
这意思是,还想为自己找一门好亲事吗?长乐连忙双手撑地磕头:“谢过圣上。”
她起身擦掉眼泪,眼露笑意:“母妃若是在底下有灵,也一定会感激陛下。”
洛青帝盯着她,招了招手。站在门外的一个侍卫拿着白绫大步进来。
“圣上!”长乐郡主懵了。
那侍卫走过来,站在长乐郡主身后,绞住了她的脖子。
长乐郡主抓着白绫,瞪大眼睛,泪水跟着睫毛颤抖:“圣上,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母妃,母妃……”
洛青帝手往下一顿。
那侍卫用力往后一勒,长乐郡主脸胀青紫,不住颤抖挣扎,不到片刻,暴毙而亡。
侍卫还又勒了许久才松开。
长乐郡主倒在地上。
侍卫探她鼻息:“圣上,没气了。”
洛青帝点点头。
如花般的少女,肤白发乌,此时此刻死了最为可惜。
她倒在照样中,眼睛暴突,死状可怖。
不知会不会吓到玉碗?
可洛青帝知道玉碗应不会介意。
她最喜欢长乐郡主,所以他才让长乐郡主下去陪她。
无论她是不是玉碗的亲女儿,既然玉碗真心待她这么多年,她就应该下去陪她。
洛青帝走出灰尘密布的牢房。
咳了咳。
昨夜凉风,怕是受寒。
他手背在身后,忽地抬头喃喃:“玉碗,朕为你报仇了。”
说罢,大步离去。
徐慕白还未上朝,坐在偏厅中,昨夜他也静坐一宿。
一大早收到护卫来报。
护卫道:“皇子殿下。圣上刚刚将长乐郡主绞死了。”
“嗯。”这件事并不出徐慕白意料。
长乐郡主若真是长公主女儿,意味着她也是平南王女儿,前朝血脉。
圣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她。
也许等长公主生下新孩子,长乐郡主就没用了。
若她不是,长公主已死,那就更没用。
曾经长公主还担心洛青帝会因长乐郡主年轻貌美,相貌似长公主看上她。
不会的。
洛青帝对待长公主,要的只是无数次回味他的过去而已。
“圣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圣上离开地牢就去寝宫更衣准备上朝。对了,他离开时说‘玉碗,朕为你报仇’了。”
是么?徐慕白长睫毛遮住眼睑,他道:“你退下吧。”
“是。”护卫离去。
他离去时,率迟走进来,两个人错身而过。
率迟上前拱手:“公子。刚刚走过的是?”
“府内的护院,问了些沈澜旧部的事。”
率迟没太多疑:“今日可要上朝?臣去准备马车。”
“去吧。”
率迟刚走到门外,啪叽一声,雨落了下来。
天空中乌云密布,刚刚还亮的天光转瞬暗沉。
“臣去取雨衣。”率迟说罢,沿着回廊而去。
徐慕白看着雨。
短短几年,太子身亡,接下来是三皇子,再之后是长公主和长乐郡主,以前洛青帝上位时也是这样,皇子皇孙们几年里死讯连连。
然而洛青帝依然岿然不动,稳坐朝政。
二十年他从未有过一日罢朝。
殚精竭虑,也确实算得上一位明君,操弄人心的明君,有时连自己都骗了。
他对长公主,何曾有喜欢?
享受的便是这种控制,一如对徐慕白。
第103章 猎人。
#医女(15)
徐慕白幼时, 洛青帝第一次来见他。
他从通道中走出,叫醒他。
站在床边,黄袍玉带, 提一盏玉兔灯。
洛青帝那时年轻, 相貌英俊,威武不凡,站在床边宛如天君下凡。
徐慕白睁开眼睛, 并不害怕。
那时,长公主已和离, 徐太傅对他不甚热络, 只是命人多加照顾而已。
只是面上尊贵, 身侧只有无数下人照应。
真正亲近之人,却见也不见他。
而上个月, 徐太傅的妾室刚生了孩子,他站在门外等候, 见是个男婴,欢喜得不成样子。
与对徐慕白, 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