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是孤军追击残部,中了埋伏。”
“可怜,年纪轻轻。”
“怎么就死了。”
“沈将军……”
“为国捐躯,一路走好。”
军士依序入城,马车拖着一樽漆黑的棺木。
庄蝶没再看下去,转身离开。
沈澜的安排是把庄蝶托付给了徐慕白,这里目前是最安全的,没有人想到她藏在徐府。
徐府的人只知道她作为“姜姜”曾经出逃离府,不知道她后来成了黄明月,又成了沈澜夫人。
徐慕白以前住的院落失火,重新修建了一遍,改成了一座宅院,跟徐府主家不相通,相当于镶嵌在徐府后院的普通院落。每日膳食都有专门的人送进来,十分隐蔽。
庄蝶已住了十几日。
这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也得心应手,很快把她之前用墙砖垒起的药材小圃收拾起来了——徐慕白也没让人铲掉。
收拾完花,庄蝶坐在小木椅上,用长木勺给草药浇水。
夕阳西下,每日做这些会让她心情平静。
徐慕白走进院落。
真奇怪。
以前他是主,她是仆。
现如今,她像是主,他是客。
徐慕白问:“最近适应得还好吗?”
“很好。”庄蝶回答,“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徐慕白抬头,他为了掩藏那条通道,烧掉的是自己的主屋,丫鬟房还在。
不过庄蝶也没住进他如今新修的主屋去,还是住在自己原来的屋子。
“你跟沈澜是在军营中发生什么事了么?”徐慕白敏锐地问。
沈澜之前一直追寻着庄蝶,跟庄蝶还有害死父母之仇,明明她是逃避的,可这次沈澜死后,却难得见她有一种奇怪的静默。
徐慕白能辨别出来。
他以为庄蝶最伤心的应该是小桃之死。
只不过小桃死时,陪在她身边的不是自己,而是沈澜。
徐慕白垂了垂眸。
沈澜之死从他出发时就已注定,他不过坐山观虎斗而已。
军中,他亦一直派人保护庄蝶安全。
徐慕白认为,庄蝶喜欢的人是陈沐阳,跟沈澜不会有什么。
更何况沈澜善于自毁。
庄蝶内心温和坚定,两个人是走不到一块的。
可此时此刻,庄蝶眼眸里却像是多出了他无法触及,更无法理解的部分。
只跟沈澜有关。
他们一起经历了什么?
“也许,会刻骨铭心。”庄蝶轻声道。
刻骨铭心。徐慕白还是第一次听庄蝶用这样的词。
他没追问下去。
“知道你会换脸之术的人,除了三皇子那边,我都已处理干净。”徐慕白道,如今皇权斗争炙热,庄蝶的能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要把庄蝶藏起来彻底保证她的安全。
“谢谢你。”庄蝶道,“还有换脸之术,我不打算再用了。无论发生什么。”
沈澜死时,她确实考虑过为他报仇。
有了换脸能力,她方便许多。
只不过,当年,她没有选择为自己父母报仇,如今也确实没打算为沈澜复仇。
另外,这句话也是说给徐慕白听的。
因为徐慕白也是皇子。
徐慕白听出了她的意思,久久沉默:“好。”
率迟一直等待徐府主屋和庄蝶院落接壤的院落处,见徐慕白出来,他上前道:“公子,准备好了。”
徐慕白走出来。
目视院墙静立一阵。
稍后他收回思绪,对率迟:“你去办吧。”
沈澜之死,传遍皇城,众人无不哀悼惊诧这个镇国大将军的去世。
可不久,有风声传出。
三皇子因沈澜出征前围府放火之事,蓄意报复。
不仅在营中,对沈澜多加刁难,更是扬言要让士兵凌辱沈澜夫人,囚禁沈澜独子。
传说,沈澜之死,更是他一手造成。
残部明明有将近两万人,三皇子早已知晓,却声称只有两千人,以至沈澜大意,孤军深入,惨遭围剿。
且战事过后,他不忙着寻敌,却着急寻找沈澜的尸身。
沈澜夫人和独子更是离奇失踪。
怕是早就被害死了。
原本这只是一些小道消息,可有当初军营中的士兵亲口作证,又有三皇子身侧亲兵酒醉泄露口风,当初三皇子收到残部密谍的线报确实是两万余人,而不是两千人,且他还刻意泄露沈澜只带五千人追踪的消息以让对方做好准备……
这些事在皇城、各地、军中逐渐相传。
暂时还未到三皇子耳中。
三皇子此番受圣上嘉奖,得了两块封地,金银财宝无数。最重要的是,今年天庆祭祀,圣上亲口敲定三皇子主祭。
从洛国开国以来,天庆祭祀乃是洛国最大盛典,君臣民共祭。
之前都是圣上、太子主祭。
这次交给了三皇子,含义简直不言而喻。
三皇子本来回来后就得到百官交口称赞,已是喜气洋洋,得到主祭之事,更是精神焕发,意气风发。
这几日,门口车水马龙,前来拜见者更是络绎不绝。
黄明薇这会儿已怀孕九月有余,快要临盆。
等三皇子接见群臣后,她专程特地去端了梨子银耳汤过去,专门靠坐在三皇子脚榻边,仰着头,一派温言软语:“皇子殿下去了大半年,晒黑了不少。臣妾真是心疼得厉害,真恨不得替三皇子去受苦。”
三皇子接过梨汤:“你一个妇道人家好好去军营做什么。安心养胎才是你的正经事。哪有男子会让女人去边关受苦的。你跟着本王,自然只有享福的份。”
“是。”黄明薇笑,她站起身,握着三皇子的手摸自己已大如鼓的肚皮,“殿下你看,皇儿也踢我了,迫不及待要出来呢。”
三皇子还未继位,理论上不应称“皇”。
是男是女也不确定,不能称“儿”。
黄明薇是故意这样说的,三皇子听了也不介意:“早日出来,见见父王英姿。”
“殿下今夜去臣妾房中,臣妾好好替殿下揉揉筋骨……”话音刚落,门口管事通传,“殿下,俞侍妾说是心口疼,柔侍妾前去观望,想请殿下一块儿过去。”
“好,这就来。”三皇子说完起身,径自离去。
黄明薇:“……”
三皇子这次回皇城的路上,途径不少州县,收了不少妃嫔。这俞侍妾和柔侍妾,正是一对新纳的姐妹花。
黄明薇回到房内,坐在梳妆镜前。
怀孕辛苦,除了身子沉重,亦让她脸颊浮肿。
虽不算貌丑,但也没了之前娇媚少女之色,三皇子一眼也没往她脸上去。
黄明薇打开梳妆匣,抽出最下方的抽屉,里面有一盒香膏。
黄明薇手指垫着香膏银质盒面,扭头问身侧的喜鹊:“这香膏效果如何?”
喜鹊脸一热,又别开眼,脸露难堪。
黄明薇轻笑:“果然不应该问你,去把张护卫叫过来。”
“是。”喜鹊点头行礼,走到屋外,没多久,她唤了张护卫进来。
黄明薇:“这香膏效果如何?”
张护卫鹊道:“每次闻这香膏,臣便心猿意马,心生意动,只想闻着香膏味道扑腾而去。”
黄明薇点点头。
这是之前那个会换脸的女人在被沈澜救走之前说给她的药方。
她担心她下毒,便让旁人试了大半年。
“行。你们下去吧。”
喜鹊和张护卫走出房间,喜鹊正关上门。
张护卫扭头扯了下她胳膊,喜鹊连忙甩开。
张护卫从头到脚扫她一眼,嗤笑道:“都睡过千八百回了,还给我装贞洁烈女。你现在都这样了,你以为你们小姐还会让三皇子纳你么,还是你觉得会有其他人娶你?你不巴着我,我以后还不一定要你。”
喜鹊牙关咬紧,一声不吭。
张护卫见她这样子,不屑地轻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