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阳又瞅瞅陈尚书,陈尚书也一改往日谨言慎行作风,面上跟这大臣吵得不相上下。
实际上算是全间接承认了三皇子做的事,用的词还是什么“挟持”“出此下策”。
听闻陈尚书有个极其远的远方堂弟任平安县县令,芝麻小官,其夫人与汪阁老的女婿徐大人妾室乃是同乡,来皇城这几日这县令夫人时常出入徐大人府邸,说是贡献织锦,谁知道呢。
陈尚书这是要将船掉头么?
还有圣上。跟沈澜商议好了。
沈澜不告诉三皇子也就罢了,圣上也不提前告诉三皇子。
那一个月之期,是三皇子出征前夸海口定下的,他可不得着急么。
若是三皇子受罚,这事还可平息下来,偏这三皇子还不受罚。
不管沈澜在朝臣中印象如何,他在民间乃是驱赶外族、免受侵扰的英雄,定海神针,他遭遇如此对待,三皇子还不受罚,必然军营、民间颇有微词。
这不活脱脱坑了三皇子?
真是好一出大戏。
陈沐阳视线又对准徐慕白的背。
自从跟汪阁老结亲后,徐慕白更加谨言慎行,每次上朝除非圣上询问,他便不开口。
凡事也都依照阁老们的意见行事。
阁老们对他的态度逐渐好转。
当初沈澜放火烧三皇子府邸,带庄蝶去军营,虽然意外,但徐慕白路上也没阻止。
沈澜率兵出征,绝不会把三皇子当回事,从来都是单独向圣上禀报。
他不会带庄蝶去前线。
最安全之地除了回皇城,就是待在三皇子那边。
三皇子和沈澜已经结下不少梁子,沈澜还不听军令。
这会儿庄蝶在他身侧,依照三皇子的心性,必然会做些什么。
沈澜又是受不了任何庄蝶受委屈的人,矛盾必然激化。
不知这些,徐慕白是否都考虑到了。
如今皇子是二选一,三皇子失民心军心,反过来就是四皇子得民心军心。
甚至,他阴暗地考虑:
徐慕白是否还想过,借三皇子的手,来杀了沈澜。
圣旨到达军营。
三皇子出来接旨,如今在他的督军下,沈澜旗开得胜,连下三城,他满心欢喜出来接旨,本以为是嘉奖,谁知——
圣旨宣道:“沈澜连下三城,朕心甚慰,趁一鼓作气,拿下平南王,得胜回城。朕论功行赏。另,三皇子洛浏督军有功,即刻妥善安置好沈澜家眷,不得有误。”
“臣接旨。”
那太监趁三皇子起身悄声:“圣上让你赶紧把沈澜夫人儿子放了。他已上告朝廷。”
三皇子眉头一皱。
那果然是沈澜的儿子,那个女人没骗自己。
不过是谁泄露的风声?
还有,他在此地这么久,只来了一句督军有功,就没其他的了?
“父皇还说了什么?”三皇子问。
太监又在他身侧耳语几句,又语重心长道:“沈澜让人当朝告状,圣上力保殿下,当真是对殿下寄予厚望。”
沈澜那个疯子,还敢告到圣上那里?
三皇子点点头,慢慢捏紧拳头:“放心。儿臣必不负父皇苦心。”
第86章 最后一件事。
#夫人(30)
隔了一日的黄昏时分, 沈澜收到了朝中之事的线报,他卷开纸条看完后,放在烛火上烧毁。
他看似狂妄无忌, 实则心中算是有分寸。
知道洛青帝能够容忍底线在哪里。
能够在朝堂中活下来的, 活得久的,不在于能力如何,而在于是否能看清形势。
众人皆以为, 三皇子这次若能得平定谋反之功,威望高涨, 皇位必将近在咫尺、无人撼动。
可……
往往是物极必反, 愈是得意忘形破绽越多。
徐慕白想要用沈澜来作为对付三皇子的刀, 那么他也不介意被当“刀”使,反正他也当惯了。
世人都觉沈澜为将, 顾全大局,为国为民。
实则全是错想了。
他纯粹只凭心意。恨的人便要杀, 喜欢的人便要护。
烛火燃动在沈澜眼眸里,纸卷烧为灰烬。
若是徐慕白继位, 庄蝶必然无事。
若是三皇子继位,凭庄蝶沾上了沈澜夫人这个名头,她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
三皇子得到圣旨后, 就把小黄放了出来。
留在驻地的兵将更加尊重沈澜。
庄蝶是他的夫人,给大夫打下手, 照顾他们这些伤病废卒, 而小黄竟然还是他的儿子, 混迹在军中没有任何优待, 照料众人。
加上沈澜在前方大胜,一路高歌。
庄蝶和小黄走过之处, 都有人注视,目露敬意。
另外,庄蝶这几日都在给胡大夫磨给三皇子的药。
三皇子像是真被之前中毒吓怕。
每日煮的药物让人试了又试,上次有人不慎在里面混入一条小虫子尸身,大概是晚上不小心掉进去,他也如临大敌,生怕是什么毒虫,就要砍人头。
幸亏那个大夫机智,自己当即将虫子吞下,这才捡回一条命。如此还是被打了三十军棍。
想起小贺的遭遇,那大夫还庆幸不已。
如此这般,就更没有人敢靠近药房了。
除了庄蝶。
她是沈澜夫人,圣上亲自交代了不得伤害沈澜家眷,她是主动请缨去的,令人心存感激。
这日傍晚,庄蝶还在给胡大夫配药。
小黄走了进来,四下无人,她不免问:“姐姐,你为什么要给三皇子配药?”
蛐蛐声四下响起,繁星散乱在门外的夜空中。
“有句话叫柔能克刚。”庄蝶注意里在药碗中,“对我们女子说尤其如此。不到必要时刻,不能硬拼。因为论体力,我们是比不过的。”
“可是也不能帮他。”小黄略有些赌气。三皇子的药经过层层检查,每次采药、煮药、端药,乃至他身侧护卫都要提前试喝,根本也不可能下毒。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收集医书吗?”
“因为姐姐喜欢医术。”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越是偏僻的医书,里面往往会有一些奇异的方子,匪夷所思,细细琢磨又能从中医的阴阳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中找到合理之处。简直比看那些民间故事还有意思。比如换脸。”
“哦。”小黄现今对医术没什么兴趣。她想怪不得庄蝶姐姐经常坐着或者写着,就会出神好一段时间,原来是在琢磨这些。
“医书上写十八反十九畏,便是万事万物有相生相克的道理。人参是一枚好物,但若是与藜芦同服便会有毒性。我之前见过一本偏门医书,里面写有种草药常研磨后用来敷外伤,若是食下也无毒,但若是服用久了,就会经年累月囤在身体。诊脉也诊不出什么。到底是无害的。”
停了片刻,她从一个药碗里挑了药汁到另一个药碗:“但若是与□□物合用,或者受特定的催情香激发,便会激发毒性,时日久了毒性就会累加。无知无觉。”
小黄像是听懂了,像是没听懂。
庄蝶道:“我们要懂得利用我们的优势,而不是硬拼。你也有你的优势。”
“我哪有什么优势?”小黄低头,她打又打不过别人,医术也不是很精深。
“你因为年龄小,所以很容易让人认为你没有危险。这就是你的优势。”
沈澜连破三城,尤其夺回易守难攻的月城最为关键。
前线有了丰富的补给,便可一路打下去。
接下来两个月,他乘胜追击,一路将平南王和那些部族打回了边境,另又斩杀了平南王的另外两个儿子。
这些部族都是跟沈澜交手已久,他们知道沈澜的行兵风格,反过来沈澜也了解他们的。
依然被打得落花流水。
时日久了,他们跟平南王也有了嫌隙。
他们总是为先锋,平南王大军总是藏在后不出来,若是战败,平南王大军也总是率先逃跑不顾及她们,逃跑时还会有踩踏之举。
再者异族长年累月的仇恨,语言不通,士兵也多有摩擦,每日打架斗殴之事,烦不胜烦。
沈澜也派了不少暗探离间他们,在城内宣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到了最后一城,沈澜只围城驻守,不穷追猛打。
配合洛青帝,分而化之。
洛青帝颁发招降令,只要愿意归降洛国,每年上供,便可保存原来部族,既往不咎。
眼见平南王这里寡不敌众,又有其他部族带头叛变,渐渐地联盟瓦解,只剩平南王负隅顽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