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盼着那一天早点到来,也盼着沈固安能注意到群玉,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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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里,持盈竟然收到了韦恒托人送进宫来的信。
也不知道他怎么打听到的,得知持盈公主如今住在宫里。
信上说约她明日午时,在和丰楼见。
持盈很犹豫,要不要出宫见他一面,毕竟她还是不想和韦恒退婚的。
即便韦家如今已是大势已去,韦家大房丑事败露,韦伯山被其弟韦仲书指控奸污弟媳丢了官位不说,如今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韦颂今奸生子的身份叫人揭穿,她被送进了京郊一处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常伴余生。
唯独置身事外的韦恒也因此才得以重见天日,先前韦伯山要帮他和公主退婚,韦恒不同意受了家法,被关在院子里养了许久的伤。
好不容易出来时才知晓韦家已经变了天。
韦仲书对这个侄子还算是有几分好脸色,毕竟他也算是有些真本事的。
只不过韦家出了这样一档子事,日后他再想娶妻怕是难。
韦恒这才知晓,原来他与公主的婚事已经退了。
不仅收到了退婚书,连当初定亲的信物,也都原原本本的送回来了。
当然最大的噩耗还不是这个,安郡王失踪许久,连持盈也不在公主府。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向在宫里当值的少时玩伴打听,才知晓有人在宫里见过她。
不是被圣上和亲送去了突厥就好,韦恒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又苦等了数日,终于找到了门路,千辛万苦的将这封信送到了持盈面前。
持盈捏着信,惴惴不安地来找群玉,想问问她的意思,自己要不要去见他。
因为昨日和谢望吵了一架,群玉夜里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便缠着春禾问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春禾是她的婢女,先前隐瞒是怕娘子的病情会加重,可见她似乎有些想起来的征兆后,便一股脑的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尽数告知于她。
群玉惊疑发现,原来她梦见的那些画面,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梦见自己嫁给孟澜,这才在谢望面前有此发问。
得知霍容璇先前为了安郡王,将宁儿抱走用来威胁她后,群玉目光一顿,隐约知晓为何谢望会对她态度那么差了。
也明白他不让自己去见长姐的真实原因了。
既然事出有因,他为何不告诉自己,群玉想不明白,后来索性也就懒得想了。
因她说自己要冷静冷静,不许谢望再来找自己,昨夜他还真就没来长宁宫。
群玉这会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也拉不下面子亲自去紫宸殿向他道歉。
毕竟光是听春禾所说,她先前两次假死,被谢望藏来藏去闹得挺大的。
一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依着她的逻辑,若是自己受了委屈,那么定然就是对对方做错了。
故而即便是尚不清楚真相如何,这顶帽子也就扣在了谢望头上。
听到春禾进来通传,说是持盈来了,群玉起身移步至花厅,打算和她好好说会话。
等宫女们将茶水点心呈上来,又皆连垂着手有序告退后,持盈才将信递给她,颤声道:“韦恒有消息了……”
群玉接过信后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信上只是简单解释了韦伯山非要与持盈退亲时,他韦恒没有出来制止是有苦衷的。
“我总觉得不大对劲,韦恒说自己不想退亲,又如何能证明呢?”
群玉不记得这件事,持盈便全须全尾地同他解释一番。
抓住她话里的漏洞后,群玉又道:“你自己也说了,先前大家都在传是韦恒意欲悔婚,这才逼得韦伯山进宫找哥哥。”
“可若是这等谣言是韦伯山故意放出来的呢?就是为了将悔婚这件事推至韦恒身上。”
持盈掐了把手心,不自觉地为他辩解。
群玉啜饮一口,淡声道:“你想怎么做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你心里还有韦恒,你想出宫见他。”
“可、可以吗?”
持盈也承认了,倘若实在不知道怎么选,便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群玉目光一转,幽幽开口,“那就去呗,不过我也要去。”
持盈担忧地道了句,“这,我去圣上都不一定愿意让我出宫,带上你又是如何能出得去啊。”
“谁说要过问他了,我可是记得你之前偷溜出宫,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依着群玉如今的记忆,这些事情记得可清楚了。
持盈也就没再犹豫了,“那好吧,我带你出去,不过就我俩的话,会不会不太安全。”
她小时候敢溜出宫,是因为每回都是去找二哥玩。
“无事,我让春禾和我一起就是了。”
昨夜春禾坦白的事情,不仅是她和谢望的恩恩怨怨,更是提及了德叔和虚相旬以及绪姨。
对于德叔这个人,群玉很是陌生,这说明在九岁的时候她还是不认识他的。
她实在是想见见这位如师如父的神秘人,又是如何与阿旬哥哥扯上关系。
再加上春禾告诉她,德叔的医术还不错,只是苦于宫门防守森严,他没法子进宫罢了,否则定然要为群玉把脉,治一治失忆之症。
于是群玉在今日持盈说要出宫时,萌生了一个念头,她要借此机会出宫一趟。
正是因为失忆所以她现在很被动,说不定等记忆恢复了,也就有法子对长姐防范一二了。
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应当是春禾不知道的。
沈固安是该死,但是哥哥当初不至于什么都没有做吧。
如果是记忆恢复的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选了呢?
群玉和持盈约好了等明早长宁宫侍卫换班的时辰出去。
也就代表着二人今夜必须得早早入睡,否则明早又是如何起得来。
对于娘子的想一出是一出,春禾原本是不想答应的,直到群玉说:“我并非是出宫玩的,我想去找德叔看看,我的失忆能不能早点治好。”
“这……那娘子去可以,奴婢要陪您一起。”
春禾担心她撇下自己,就听得群玉扮了个鬼脸,笑道:“当然了,不带你我怎么找到德叔。”
其实自打德叔知晓她失忆后,也想过干脆想办法混进宫来给她诊脉。
但是德叔不愿见到谢望,只是托春禾将群玉煎服的药渣留好,他查了查医经,觉得并无什么不妥后,这才没有什么动作。
可他总觉得宫里的太医治疗还是太保守了,其实几针扎下去说不定就有用了。
不过这是在人头颅上扎针,万一弄错了,恐怕全家性命都得赔进去。
天刚擦亮,群玉和持盈皆是换了身宫女的打扮,跟在春禾这个大宫女身后顺利的出了长宁宫。
此后便由持盈带路,在宫道上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来到西苑一处破败不堪的宫室。
持盈轻车熟路地寻到一处稍矮些的宫墙,只见她随意捡了根木棍敲敲打打,听到与众不同的声响后,她伸手推了推,是道假门。
不过这道门的大小实在是有限,也称不上算门,顶多就是一个稍微方正些的狗洞。
“这里前身不会就是狗洞吧。”群玉惊诧发问。
“想不到被你看出来了。”持盈笑着回话。
因为这处狗洞窄小,能顺利爬出去的,也就是瘦弱些的宫女能通过,稍微身形颀长、体态丰腴些的反倒是不容易进进出出。
后来宫里修补原本是打算将这里封住的,只不过好些宫女就借着这道门,能出宫给家里寄信寄钱。
毕竟从有人值守的宫门进出,若是遇到有人为难,少不得废上许多银钱,才能顺利出宫。
本就月银不丰,还要受此薄削,修补的匠人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将狗洞堵上,反倒是做了道义门。
此事不仅持盈知晓,宫里好些后妃也都清楚。
三人顺利出宫后,又约好了时辰到和丰楼碰头。
群玉和春禾亲自目送她进去后,这才吩咐车夫改道去妙春堂。
从前无论是在孟府还是侯府,出行都有马夫安排出行,故而群玉也不大记得路线。
马车辘辘而行,路上笑语喧阗好不热闹,春禾起初也没觉得不对劲,直到马车越往里走,越来越安静。
不对,这不是去妙春堂的路。
她伏在群玉耳边悄声说:“娘子,这租车的马夫有鬼,等会奴婢让他停车,就说要去如厕,你先跑。”
群玉闻言皱眉,“那你怎么办?”
春禾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敲了敲车壁,“这位小哥,可否停一下,我早上吃坏了肚子出虚恭,我要如厕。”
她扶着小腹,声音又有几分虚弱,群玉故意拧着帕子,在鼻前扇了两下。
春禾递出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子,那马夫眼珠一转,想着去当铺少说能值几两银子,便犹豫了片刻。
“怎么不早些说,尽耽误事。”
“无事,娘子可以先去,奴婢等会自己去寻您就是了。”
既然是演戏,那自然得把戏做足了。
马夫听明二人的意思后,想着反正少个婢子也无所谓,那人要的是她主子。
“好,我这就停车。”
他接过簪子塞进怀里,拉完缰绳,吁马停车。
殊不知,春禾和群玉已然换了发式,就连那些首饰都尽数戴在自己头上,她装作群玉的声音,嫌弃地道了句,“快去快回。”
群玉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跳下车后,就一溜烟的功夫,跑不见了。
她动作太快,和春禾穿的衣裳又相似,方才马夫便是凭借二人的打扮穿戴分辨的,一时半会竟也发现人不对。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的时辰,春禾心跳如擂,盼着群玉能够搬来救兵找到她。
等马夫停稳,还不等春禾踩着脚凳下车,两个膀大腰粗的婆子掀开车帘将人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