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里有些气,想着过去,教他莫要再笑,脚下又不自觉踩到了袍角,被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向地面。
时彧起身一把抱了她腰肢,抓回来,似拽了一直漂亮的纸鸢。
二人一同摔到了行军床上。
时彧忽地“唉哟”一声,好像摔中了什么疼处。
沈栖鸢再也不敢与他厮混胡闹了,忙要检查他伤处,慌乱地问:“熠郎,你怎么了?还是,还是受伤了么?”
太子找来的刺客,定非泛泛之辈,时彧只怕是受了伤,但又逞强不说,一心隐瞒。
沈栖鸢要替他检查,刚试图询问他,时彧双臂撑向身后竹榻,定定凝视沈栖鸢,隐晦地道:“我腰好像闪了一下,好像,又酸又痛。”
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后腰。
沈栖鸢一瞬失了语,可,看时彧不像是说谎的模样,忽地,脑中蹦出了柏姊姊对她说过的话。
早年,她缠着夫君夜夜贪欢,她夫君初始中用,没过两年,她夫君便彻底不行了。
此事告诫后世之人,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的事情不要做。
啊,可时彧不是将军么,她,她甚至也没有那么贪,他现在就不行了吗?
还是,时彧一直都外强中干,看着威风八面,实际是根银样镴枪头?
既失望,又后悔,可沈栖鸢没法阐明,因为自己的一时纵容,害得时彧年纪轻轻就……
时彧自是不知她转动着什么念头,心生好奇,凑近了一些,揽她自行军床上坐起来,轻声问:“在想什么?”
沈栖鸢望了他一眼,欲语还休,脸颊闷闷地红过了耳后。
在时彧愈发困惑的眼神注视之下,她懊恼地用箭袖捂住了脸颊,失悔煎熬。
第51章
“好端端,这是怎么了?”
时彧不明白,沈栖鸢蓦然间红了眼眶,不敢见他了。
沈栖鸢失悔地望了时彧几眼,终究是没有吐露出心声。
时彧疑惑地回忆了前面说的几句话,心下几分了然:“你担心我的腰?它没事。”
他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将腰后的剑鞘抓了出来,往沈栖鸢手里塞。
“刚才你压过来,我不小心后腰磕到剑鞘上了,无妨。”
沈栖鸢的掌心被强行塞了一把坚硬无比的的剑鞘,这鞘身上有古朴阴森的兽纹,触摸上去凹凸不平,稍加用力便很硌手。
但这实在很难取信于沈栖鸢。
她有些担忧时彧是嘴硬,因这种事多少有些难以启齿,男人们多半都不好承认。
时彧拢了她来,像包裹了一枚奶糯奶糯的粽子,用被褥将他美丽可人的未婚妻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了,一把卷入怀中,送她一同上榻就枕。
沈栖鸢还沉浸在时彧已经伤了肾元无力为继的悲伤里,执拗地从“粽子叶”中解放了一双手来,环住少年的腰身。
他的身体在她围上来时,微微僵滞,继而他感受到,那只柔软的手缱绻地抚向了他后腰。
那块的肌肉结实紧绷,盘虬于掌心,稍稍一按,便是一股沿脊椎直冲少年天灵感的酸爽。
沈栖鸢也不说话,指腹间缓慢地替他揉了几下,注意不到,黑夜之中阑珊的烛火底下,少年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幽深而阴沉。
在沈栖鸢无知无觉时,时彧忽地攥住了沈栖鸢的雪肩,将其翻身压在了身下。
闷闷一声呼痛之后,沈栖鸢心神紧张地抵住了时彧:“不能。”
不能再这般无度了。
他才这么年轻,便已经有了房事不济的症状,若是贪图一时欢愉,只怕,甚至很难熬过两年。
时彧看她如此着紧,他实在感到几分好笑:“阿鸢,我腰无事,你这般索得厉害,我自会让你满意的。”
说着他便埋头,替她要扒掉粽子叶,品尝一口软糯粽子的香甜。
沈栖鸢急得去推他,表现出明显抗拒的味道。
这让时彧几分看不懂了,方才在郊野的溪水边,那等场景,她也没有如此忸怩过。
“怎么了?”
时彧反思了一番,终于理出一个可能。
“我太孟浪,弄伤你了?你得告诉我,我一定改了这毛病。”
虽是多少在紧要关头时有些难以自控,但时彧从小就是意志力惊人,远超同龄儿的存在。他向来是不肯服输的一个人,无论身处哪里的战场,都要有把握一切机会,控制自如的心志。
沈栖鸢的目光细致地扫过时彧的眉眼、鼻梁,脸颊上每一寸。
黯淡的灯烛光晕,打落在少年的脸上,在他山根两侧投下极浅的阴翳,俊美得迫人。
她脸蛋红了一下,几番被时彧勾得难以自控,明知不可违,却仍旧半推半就从了他。
多半,是因为他实在有些可爱吧。
“没有孟浪。”
他没有很粗鲁,也没有伤了她。
只是这般索取无度下去,总归是伤了自身的根本。
沈栖鸢缓缓地偏过眼眸,“熠郎,我实在困了,不如睡了吧。”
时彧揣了一半的疑惑在腹内,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忍心搅和了她的好眠。
她今日,心怀着对他的担忧,一路跋涉而来,又被他诓着在外边做尽了好事,现下疲累是正常的,若再继续折腾下去,这一夜她就不必睡了。
时彧放过了她,从粽子叶上下来,单臂将粽子一搂,隔着被褥拍了拍,示意道:“好。”
沈栖鸢闭上了眼,急快的心跳慢慢地在安静的夜晚平复了下来,陷入了宁静。
她也正昏昏倦倦的,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但正当沈栖鸢要陷入梦乡时分,忽有一双大掌,一把攥住了她的肩胛,险些掐住她脖子,沈栖鸢痛得意识瞬间清醒。
睁开眼,只见上首亮起一双森幽阴晦的,宛如子夜头狼般的眼。
那双眼,蕴着一丝怒火,亮灿灿地盯着她。
只是一瞬间,沈栖鸢的瞌睡全散了,精神抖擞了起来。
“怎、怎么?”
原来时彧满腹疑惑,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琢磨着沈栖鸢古里古怪的表现。
最后,终于让他揪住了一丝苗头。
不对,沈栖鸢犹犹豫豫,推三阻四,殷切关怀,原来是疑心他被掏空了!
这让他十八岁的少年将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时彧一把掐住沈栖鸢的玉肩,推掉了她的粽子叶,低头俯就身子一口咬了下来,正噙在她的樱桃之上。
沈栖鸢嘤咛哼了起来,双手攥住了棉被,“熠郎,你怎么了?”
柔柔弱弱的嗓音,沙哑得不成话。
时彧一把抓住她胳膊,将人扯过来,冷笑道:“我怜惜你身子弱,放你一马,不是让你胡思乱想的,既然这般疑心,不如亲自试验一番?”
沈栖鸢瞪大了眸,终于意识到,时彧他是明白过来了。
“熠……”
她的话,根本没有说完。
长长的一声吱叫,行军床发出了它脆弱不安的抗议声。
但这种抗议声,又能阻止得了什么?
它抗议了一整夜,依旧,没起到任何作用。
至天色将明,方终于偃旗息鼓,也不知是不是终于抗议不动了,那摇晃的木架子,有了几分颓圮坍塌的架势,亟需请人来修缮。
时彧看着晕睡过去的女子,到底是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夜,他怕是又没得睡了。
为了让沈栖鸢能睡好一些,他下榻拿了几样趁手的工具,把床脚的几枚松动的钉子重新钉死,不让它有一丝倒塌的隐患,惊扰了沈栖鸢的睡眠,至于他自己,裹了一张虎皮毯子,在椅背上将就对付了两个时辰。
夤夜过去之后,晨曦初上,天才蒙蒙亮,时彧被叫进了王帐,与天子会谈。
昨日,谢翊向陛下提了北伐的请求。
陛下正有此意,只是需审时度势,评估风险,现在朝中可用之人不多,时彧是难得的将才,恐怕,舍他其谁。
只是这个少年是个急脾气,性子颇为冲动,可为阵前之将,却难提帅印。
思虑再三,陛下将时彧传来王帐。
岂料到,时彧与老二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满口答应。
陛下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流连,须臾,他耸起眉梢,缓声道:“二位对于北伐如此热忱,有何高见,不妨一同说来?”
时彧自不可能向天子坦诚,溅雪峪业军大败,极有可能是因为内鬼走漏了风声。
只是提了这些年北戎南下扰乱中原的某种规律。
北方人以游牧为生,世代居于漠北,当他们的生活自给自足之时,他们很少南下抢夺生存的资源,可一旦生活所需供不应求,他们就急需用物,最快捷的办法,便是掠夺农耕文明孕育的中原人物资,以求渡过漠北严寒难捱的冬天。
“今岁又将是一个苦寒漫长的冬天,以臣之见,北戎绝不可能安心待在漠北,定然会南下扰边。我军在去年与北戎交战之时,摸清了北戎行军作战的作风,当时有乘胜追击的机会,可惜战事拖延了两年,后方粮草不济,兵源不足。今年大业风调雨顺,赋税饱和,如我军攒足粮草北伐,可将北戎彻底遏在漠北王庭,无使其南下半步。”
时彧慷慨陈词,信心十足。
当然,与北戎交手次次都是硬仗,唯有此子,在阵前来回自如,大胜过北漠那几乎难以撼动的骑兵。
百年以来,中原饱受北边游牧民族的欺凌,一直无还手之力。
历代帝王封存了骠骑之衔,因为,再无人能像百年前那位少将军一样横空出世了。
时彧是百年以来第一人。
犹如轮回一般,大业终于又蒙天赐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