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婵音也想到这层,压下心中疑惑,将铺子转了出去。
拿到钱,沈湶也已经请辞,她也开始准备离开天水城。
当天夜里天水城乱了,外面的人攻打的第一个果真是天水城。
城里城外乱成一团。
孟婵音早有准备,提着包裹便随着逃难的人一起往外面安全的地方逃。
那些反贼只占领城池,并不会伤百姓,所以一路除了乱,暂且也没有什么危险。
在逃亡的途中,孟婵音终于知晓为何沈湶会在天水城,且此前与她说下个月就要走了。
反贼军队占领了天水城,而一位戴着面具的少年身坐轮椅被人推着,能自由进入天水城,且身边还有士兵陪同。
孟婵音在天水城北破当日撞见了一眼,便确定那人就是沈湶。
难怪反军能如此快占领天水城,还发展得如此迅速,原来沈湶现在压宝谋反。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事,沈府与沈濛知晓此事吗?
孟婵音心中担忧,随着流民一起离开被占领的天水城。
第63章 被灌了碗药送去他的房中……
夜色如墨,天水城内载歌载舞,庆祝占领一城,场面好生热闹。
反军首领占了天水城,大摆流水席,觥筹交错,浮光暗影,案上烹饪的鸡鸭与中央几堆篝火中的羊发出酒肉香气。
沈湶望着上首的男人,脸上笑意淡淡的,坐在轮椅上,无知觉的腿好似生出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反军首领举起手中杯盏,对丰神俊朗的青年道:“我还当自己没有机会与息公子结识呢,没想到今日息公子竟然来了。”
但凡有野心欲夺天下之人,谁不想结交息氏。
他们最是缺少的银钱,若是有了息氏的暗中想相助,很多事将会简单许多。
哪怕他如今是皇商,反军首领依旧想要赌一赌。
商人一向注重自身利益,当今世上的商人最容易好买通,扬州沈氏便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反军首领才将会放心请人进来。
下首盘腿坐在垫上的青年微抬下颌,桃花目尾染着一丝微醺的酒气,天质自然得不似精明的商人,反倒似能文能武的矜贵世家公子。
息扶藐对着上首举杯,“某亦早就想结识将军。”
反军首领眼中闪过惊艳,玩笑道:“早就听闻息氏子弟天然之姿,借生得芝兰玉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来,你我痛饮此酒。”
说罢,仰头饮下。
息扶藐豪爽饮下。
反军首领见状,手指摩擦杯沿,心中对拉拢他多了几分自信。
“子藐兄刚拿下朝廷的通商权,竟然会在这里,我还当是看错了呢。”一旁的沈湶开口。
他指尖转着花簪,仿佛是不谙世事的公子,白净的脸上噙笑。
息扶藐淡睨他手指间的玉兰簪:“某也未曾想到沈公子会出现在这里,还记得曾经沈公子说最是见不得私商沟通,当时与邻国按地私通的陈大人可是死在诏狱中,在这里看见沈公子某亦是诧异。”
沈湶脸色不改,手指倒是微微一顿,心下生出恼意。
分明是息扶藐做的,此时三言两语间将这些事推至他身上,无论他是否说过做过,反军首领都会为了招揽息扶藐,而降自己一头。
好一招借刀杀人。
沈湶正欲反驳,反军首领发话:“往日不可追溯,能在此与几位相会,实乃三生有幸。”
反军首领想先将正事议论了,原本他选了沈湶是没得选择,现在有息扶藐,自是不肯放下大鱼儿。
几人痛饮,夜宴被推至高潮。
烧酒醉人,饶是他这样常年应酬在外之人,几杯下肚,他的俊面露出几缕意识不清的醉意。
此时正事也已经落下,反军首领见他醉得不轻,也未曾留人,遂将人放了。
息扶藐被人扶出府。
坐进马车后,原本醉得脸庞陀红的青年阖着眸靠在马车壁上,眉宇如凝有冷霜。
他今日竟在沈湶的手上看见了,孟婵音很久之前与他说已经丢失的那只簪。
忽而想到不久前传来的消息。
孟婵音在天水城时,身边跟着位腿脚不便的小郎君,行为举止亲密无间。
原来此人竟是沈湶。
沈湶从府中被人推出来,恰好看见还没有离开的马车,侧首让身边人将自己推过去。
马车内传出骨节敲击声,凌风得令将马车门打开。
青年身影隐在里面,坐姿散漫也不减矜贵,居高临下地睥睨他。
停在马车外,沈湶语气毫无芥蒂:“子藐兄为何会忽然来此了?”
他话中存着试探,息扶藐虽是商人,却还算守国律,绝对不会做出任何通敌卖国之事。
现如今息扶藐忽地来此,还主动与反军首领结交,他一时想不通究竟是为何。
息扶藐没有回答他的话,问了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头上的簪子是何处来的?”
头上的簪子?
沈湶下意识伸手摸发髻,原是他习惯使然,竟将那支花簪在发髻中。
息扶藐为何会忽然问簪子?
沈湶诧异扬眉,暗忖片刻便露出了然。
这簪子是孟婵音的。
他乌黑的眸子望着青年,像是某种宣告,斯文的白净面庞露出缱绻的情意,含笑道:“自然是心上人所赠送。”
息扶藐冷淡地望着他,目光沉冷,语气一如往常,听不出一丝失控的嫉妒,“倒是挺衬沈公子的。”
沈湶一眼不错地看着他,莞尔道:“多谢,子藐兄。”
马车门关上,青年修长的身影轮廓被遮住,车轱辘在黑夜中碾压出沉闷声。
沈湶脸上的笑归为平静。
身后的人问:“公子,可要回客栈?”
沈湶正沉思息扶藐如今对待孟婵音是何意,随意颔首:“回去罢。”
客栈距离此不算远,下人推着他往前走。
许是因天水城刚被占据,城内治安还未来得及整,没有走多久,推着沈湶的下人被人从后罩住割破脖颈,悄无声息地闷死。
沈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见身后一众凶神恶煞之人,想逃走,却因腿脚不便被推下了轮椅。
那些人似乎认识他,并不要他的命,只对他拳打脚踢好一阵儿。
沈湶抱着头闷哼出声,被打得浑身痉挛。
最后那些人是如何走的他都不知晓,只记得那些人将他身上的值钱物都收刮得干净,甚至连一件布料好的外套都扒走了,头上的花簪自然也未幸免。
待到那些人走了,沈湶眼神了冷沉沉地倒在地上,摸着凌乱的散发,涣散地望着上空。
连簪子没了,从今往后他什么都没有了。
黑色的天冰冷刺骨,寒气从地上顺着钻进骨子里,他浑身颤栗着摸索上轮椅。
连手指都染着血,他却恍若无事人般忍着疼痛,自行推着轮椅走。
马车停在门口。
息扶藐从上面下来,阔步往里而去。
身后的人追上来,将用绢帕包着的物递过去。
“主子,拿回来了。”
息扶藐停下脚步,侧眸盯着绢帕中露出的花簪,嗓音沙哑:“可寻到踪迹了?”
凌风答:“回主子,婵姑娘随流民一道往北而去了。”
息扶藐捻起玉簪,借月色而赏,俊冷的轮廓看不出喜乐。
“在外这般久,胆子倒是变大了。”
北边刚被收复,无人管辖,那可不仅是乱字可言。
凌风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
……
离开天水城后,她一路往北而行。
一路上发觉周边甚少有人知晓天水城被反军占领,反而都以为是说笑,孟婵音只觉无奈。
隔了好几日周遭的府主才得到消息,而反军已占了好几座周边城镇。
往后的事态如何发展她顾不及打听。
一连赶了数日的路,身子已疲至极点,孟婵音在边陲小镇外的一座客栈歇脚。
待到恢复体力了,她打算再继续往北而行。
休整一夜后,她点了一份早膳,坐在客栈大厅听那些人说起天水城的事。
占据天水城的反军初时如有神助,军需充足,如雄狮般一连占据周边好几城池,却在庆功宴上饮酒过多猝死了。
群龙无首之下,很快剩下的反军被轻易拿下,朝廷不费吹烟之力将天水城收复,派下连大人前来善后。
而息氏商会迅速覆盖整个天水城。
孟婵音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听见息扶藐后续在天水城开设铺子救济灾后百姓,城里城外开设许多商铺,心中骇然又庆幸。
幸而她早从天水城离开半月有余,不然再晚些便有可能会被息扶藐发现。
孟婵音敛下长睫,米粥在口中也没了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