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打翻了。
……
大庆与昭阳的贸易已经再次步入正途,南河一带与北江商贸皆有起色,大庆天子颜喜,拨重金下扬州开造商路。
距离孟婵音身死,已经过了小半月。
秋风萧条,冷风吹来,炎热的夏热散去,已经隐约有了一丝寒意。
息府的所有人还沉寂在婵姑娘身死的悲痛中,无人留意到曾经最是疼爱婵姑娘的长公子,自始至终都冷淡得没有丝毫悲伤之情,仿佛只是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这段时日,每至夜里长公子的书房都会熄灯。
甚至有人曾看见过长公子于书房处理公务后,提着一盏明夜灯出来,缓缓迈步至氤氲的月色里。
是夜。
如往常一般,息扶藐处理完事务后抬首看向窗外。
月色已经挂上枝头,月牙似女人哄骗人时弯起的俏媚眼。
他站起身,长身玉立于窗前,伸手触碰遥不可触的弯月,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握住细碎的虚无月色。
“凌风。”
凌风单膝跪地垂首听后吩咐。
“今日她闹了吗?”
凌风答道:“回主子,前段时日无人搭理,今日十分安静。”
“嗯。”息扶藐敛下眼睫,纤浓的眼睫垂出一道清冷的暗光在轮廓上。
他转身拿起挂在木架上的衣袍随意地系上,乌黑的长发用发带束在身后,折身又取下挂在墙上的一盏雕刻雪白梨花的明月灯。
推开房门,如之前般迈步至月色中。
……
此处听不见风雨与晨起该有的晨鸣声,安静得只能听见石缝中透出的水滴,落在一方小池的滴答声,房中始终萦绕着某种花的暗香。
在昏暗的房中,榻上的淡绿色纱幔垂挂,偶尔会轻飘飘地晃动,似是缭绕的烟雾。
女子喜爱的绢花、精致的衣裙、颜色鲜艳的胭脂,珍珠掩鬓,整齐地堆放在妆案上。
而被装饰成女子香闺的暗室,最里侧的榻上躺着的女人面如清水芙蕖,身着不合身的宽大寝袍。
那双皓白的赤足上,束着纤细小巧的银白链饰,行动间链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去的少女,娇弱无力地躺着。
每日都会有人来伺候,可任她如何闹都没有人搭理她,这人都好似是被挖成空心的傀儡,从不与她说一句话。
室内整日熏的香不知是什么,让她脑子陷入浑噩中,无法提起精力去想自己究竟是被谁救了,为何要将她关在这里,她只能像是一滩软泥巴躺着。
熏香太浓了。
刚醒来不久,又要陷入昏迷的让她心中升起烦闷。
孟婵音闭上眼,脸颊泛起薄粉,半梦半醒间听见鹿皮靴踩踏在石板上,与墙缝中透出的水滴融合。
似是梦中不经意耳闻的风声。
有什么挂在墙面上,木质地的东西碰撞出细微的摇晃声。
她意识迷糊的想,许是垂挂的淡绿色纱幔被撩开了。
因为床榻边沿缓缓沉下,有人躺在身边,那股比熏香更浓,更令人产生迷茫空白的香扑面而来。
像是沐浴后皮肤上遗留下的玫瑰花露。
孟婵音呼吸沉重了些,模糊地感到落在脸上的视线移开了,那视线极具侵占性,却又漫不经心地透着不经意。
“婵儿……
唇瓣被冰凉的手指点了一下,像是喜雅清闲的文人调试弦音,透着无法压抑的喜爱。
如同一下被割断了经脉,听见熟悉声音的这一刻,她跳动的心骤然一顿,脑中短暂地出现眩晕和空白,一时间反应不了究竟谁会这样称呼她。
亲密的,含情的,啮齿在唇齿间的温柔。
而此刻躺在她身边的青年乌黑的长发散开,逶迤堆鸦在枕上,乌睫微抬,怜爱的用目光一寸寸打量她娇艳的桃花脸,目光透出痴迷。
“你不能抛弃我的。”
他亲昵地贴在她的脸上,柔绵的呼吸带着微不可见的热气,而冰凉的指尖亲昵地握住她的手,放在脖颈上虚握住。
男人明显硕大的喉结,随着讲话的震颤,顶在她的掌心上。
缠绵的声调不正常地传入她的耳中。
“想要抛弃我,只能,杀了我。”
与别的男人私奔,原来她真的能干出来,只为了逃离他。
她所做的一切,都无异于在破开他的胸膛,剜掉心,丢在地上。
“自始至终都在骗我……”
他殷红的薄唇却微微扬起,双手缠住她,漆黑的眼中空荡荡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被热红的双颊,因呼吸不畅,粉嫩的唇瓣微张而吐息,皓白的齿下隐约能窥见一截晶莹的猩红。
孟婵音很热,热得心发慌。
更令她不安的是,是息扶藐……
息扶藐低垂眼睫,轻轻地刷过她的眼睑,引起她身子细微地发出颤栗。
他是真的生气了。
这是他娇养的花,从幼小时便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中,精心地呵护,冬怕她冷,夏怕她热,但凡是她想要的,哪怕是费尽心机也会帮她得到。
甚至为了不吓到她,他忍了许多年,当好兄长,当好情人。
可是她永不知足,爱别人,舍他。
嫉妒爬上他俊美深邃的眉眼,跳跃的烛光在寡情冷淡的脸上,割裂出猩红的暗光。
孟婵音看不见,但感知尤为敏感,无力瘫软在榻上的身子轻轻地颤着,惨白的唇瓣在禁锢下蠕动:“阿兄……”
女子的声线羸弱得仿若出生的小兽,可怜得引起人心中的万分怜悯。
若在往日,他早已经生出了怜惜,可如今却只生冷地盯着她。
犹如毒蛇爬上身的冰凉感又来了。
孟婵音呼吸急促,想要挣扎,身体却软得使不出一点劲儿。
察觉她的不安和害怕,他眸中的冷意如初春湖面上浅薄的冰,一点点地融化,染上柔情的暖意。
“别怕,婵儿,是我,是你不要的哥哥,被你狠心抛弃的情人。”
他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孟婵音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他低下颌,薄唇覆在她的唇上,轻而易举地钻进深处,撩动香软的舌,急促地含吮,用尖锐的犬齿轻咬,力度刚好不轻不重,野性中又带着恶劣的欺虐。
孟婵音被这样激烈的吻得唇壁泌出清液,吞咽不及,香涎便满了口唇,含不住的便沿着唇角蔓延。
两人的急促地喘息融合。
她隐约察觉钳制双腮的手在顺着往下滑,最后握上纤细的脖颈,指尖磨蹭着跟随心跳一起轻跃的脉搏。
他轻轻地抚摸,疯狂地吞咬。
她在危险的刺激中酥软了腰,短促的喘息从唇齿间溢出,软绵绵得毫无力道,柔弱得好似谁都可以欺负。
她费劲避开他越发疯狂的缠绵吻,用力别过脸,湿润的唇便印在耳畔。
他没有停下,反而沿着含上如珠般的耳垂,气息不稳地呢喃:“好婵儿,让我杀了你好不好?”
“我真的无法放任你离开,更无法接受你爱别人胜过我,只有死了,你才不会产生离开我的想法,永远会留在我的身边。”
他的语气很轻,带着难耐的呻吟,令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在讲话,还是在霪叫。
“婵儿也不用害怕孤独,我也会来陪着你,我们一起躺在墓棺中,生同寝,死同穴,往后的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他用唇蹭过她敏感的肌肤,嗓音低哑得可怕,却在温柔地哄着她:“杀了你,好不好?”
杀了她,择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他也跟着一起,待到棺椁盖上后与她相拥在一起,一起腐烂,一起化为白骨。
他想得全身颤栗,难言的亢奋充斥猩红的双眼。
能与她死在一起,是最好的结局。
“妹妹……婵儿,卿卿……”他黏腻地唤着那些,当初在榻上纠缠得情至深处时的称呼,像是粗壮的藤蔓缠着她,堵住她的,令人窒息。
孟婵音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有料到他对自己,竟如痴如狂到这种境界。
疯子!
她骂他。
话还没出口,一瞬间她便感到放在脖颈上的五指在一寸寸地收紧。
“呃!”
窒息感袭来,无法呼吸。
她像是提前感知到了死亡的结局,用力地扭动身子,企图挣扎他浓浓的杀意。
两具年轻的身子不断扭动摩擦,如同在交媾的野兽,没有羞耻,只有本能的反应。
“哈。”息扶藐弯起身子,松开含住的耳垂,泛红发烫的玉面埋进她的脖颈,似痛苦又似欢愉地埋怨:“别这样挣扎。”
孟婵音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个地方,死在他的手上。
听见他动情的喘呻,她像是找到了能在他手中活下去的方法,用力地掰开他禁锢自己双腕的手。
挣扎开后,孟婵音恢复了些力气,迫不及待地睁开眼。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青年。
他像是来时就喝过酒,沐浴后用大量的香露,遮住癫狂又杂乱的酒气,将自己伪装成冷静的正常人。
可他的神情早已经被痴缠沾满,半分往日的运筹帷幄皆被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