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池对面立着神色难掩激动的青衫男子。
是许久未见的娄子胥。
没想到里面的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娄子胥。
孟婵音目光顿住,忽而生出几分恍若隔世。
从两人退婚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而之前她前去娄府,他也避而不见。
本以为见到他会念在自幼一起长大,又互相钟情会伤心难过,甚至会质问他当时为何不见她。
然而当她看见眼前往日文雅的少年,现在满脸的颓然,见到她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那一瞬间,她产生一种两人之间好似没有退婚,而还和以前一样的错觉。
孟婵音没有想到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而她发现见到他时心中却很平静,才惊觉原来早就对这个青梅竹马失望了。
娄子胥亦是没有想到陪人来散心,竟会遇上孟婵音,心中霎时满心欢喜。
他痴痴地望着不远处青衫白裙的女子,似玄女化身成人,前来慰藉他的情伤,只觉得自己好似还在梦中。
孟婵音仅诧异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情绪,转身欲离去。
娄子胥见她头也不回地转身,恍然回神,动作慌张地追上去。
“婵妹妹,你等等我。”
他在桥上,相距这里还有一小段路,而这一段路让他走得很狼狈。
三步并作两步,下台阶的步伐踉跄得好几次都踩到了衣摆,最后直径从台阶上滚落了下来。
摔倒后又急忙忙地爬起来,顾不得狼狈。
“婵儿妹妹,等等我。”
他说得很急,犹恐她这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了。
孟婵音见后下意识一顿,然后不再做任何停留,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仅停留的那一会儿,让娄子胥看见了浅薄的希望,几步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婵儿妹妹,你听我解释,我这段时日真的很想你,夜不能寐,茶饭不思,全都是想见你。”
“那日小赵说在白云观看见了你,一句话都没有听便走了。”
“你听我解释。”
手腕被捏得生疼,娄子胥说得很急促,孟婵音眉心轻蹙,不得已停下脚步。
她转身,神情认真地望着他:“你说,我听着。”
见她停下还愿意听自己的解释,娄子胥心中一喜,以为她如自己一样心中还有自己。
“婵儿妹妹,其实我从未想过要与你退婚,是我母亲听错了,以为你回去祭祀是要代替息柔妹妹与别人成婚,所以才匆匆来退婚的,并非我本意。”
这些话和之前小赵的说辞如出一辙,而用他这样深情款款的面容说出来,还要更具有可信性。
孟婵音望着他没有说话,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会信。
息柔根本就没有婚约,而且她回去的时候爹娘连个好墓碑都没有,被葬在荒郊野外,还是息扶藐派人重新修整的。
哪里来的婚约,不过是娄府觉得她一介孤女不配,而刻意扭曲事实来退她婚约的。
其实孟婵音并不怪娄府这样做,毕竟就如息扶藐所说,娄子胥日后是要走向官场,她嫁给娄子胥对他半分帮助都没有,甚至还有可能会拖他的后腿。
就算那日不退,日后娄府还是会想办法让她让出正妻之位,给别人腾位置。
娄子胥见她似有不信,便举手郑重发誓道:“婵儿妹妹,我所言一字不掺假,而且此前我母亲向大表哥的人打听过,所以我母亲才会误会你。”
闻言,孟婵音忽然抬眸定定地望着他,问道:“向阿兄的人问过?”
娄子胥见她问起,以为她相信自己的话,忙道:“是的,其实这也是误会,是我母亲听错了,大表哥回来后我亲自去问过,当时大表哥并不知情,当着我的面招来了那回话的人,原来那人以为母亲问的是乔儿,是乔儿与别人定亲,所以是我母亲听错了。”
他满脸的愧色,眼眶红红的,因这种误会而错失与心上人的婚约,他已经许久未曾安稳过,每日睁眼闭眼都是她消息,听说息府已经在准备为她另择夫婿了。
他无法亲眼看着她嫁给别人。
娄子胥的话如雷贯耳,不停地盘旋在孟婵音的脑海,一股春寒吹来,身子莫名打了寒颤。
她不信这件事与息扶藐无关。
这件事他摘得好干净,连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娄子胥所有的言词都在为他开解,这不就是如那些人一样吗?
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
孟婵音忍不住想扯冷笑,但嘴角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扬起,便由着冷漠展示在脸上。
“婵儿妹妹,你要相信我,我心中只有你,这一辈子非你不娶。”娄子胥捏住她的双肩,眼眶通红。
她的平静让他很慌。
孟婵音被晃得头有些眩晕,面色惨白了些许。
她伸手扶住娄子胥搭在肩上的手,颤着水盈盈的美眸凝着他。
因这段时日过得不好,一身的颓废劲儿,人也清瘦了不少,急急忙忙说出的话也极其容易使人信服。
孟婵音的语气很轻:“我信你。”
仅三个不轻不重的话落下,娄子胥好似控制不住表情,笑得格外的欢喜,甚至还失态的将她搂进怀里。
娄子胥哽咽地呢喃:“我就知道,婵儿妹妹是信我的,我此生只会爱你一人,也只会娶你,别人我都不要。”
男人的气息没有息扶藐身上的好闻,息扶藐讲究,喜好在里衣中熏香,而那种香气像是浸入了他的骨子,哪怕沐浴后都还能闻见。
孟婵音眸中渐渐被雾气遮住,动了动唇,终究没有问出,既然都知道是假的,为何当时不见她。
只要娄子胥见了她,好生与她说,她与他也不会走到今日。
她由他抱了一会儿,轻轻推着娄子胥:“子胥哥哥,你先放开我,今日我与人有约,一会儿就要过来了。”
娄子胥很快反应过来,松开她:“抱歉,是我孟浪了。”
他看她的目光缱绻,似含着无尽情深。
孟婵音对他淡笑,提醒道:“子胥哥哥应该也是与别人一起来的罢。”
话落,娄子胥的神情微变,笑得有些勉强,点头道:“是的。”
孟婵音没有见到人,料想可能是他在这里等人,便道:“如此,我也要去寻朋友了,就不耽误子胥哥哥了。”
“婵儿妹妹……”
听出她话中要走之意,娄子胥心中不舍,而且两人之间的婚事还没有说完,他心中还是不安,想着趁此机会将话都说完。
孟婵音往后小弧度地退了一步,净白的小脸上露着淡淡温软的笑:“子胥哥哥,现在不是讲话的好时候,下次见时再说好吗?”
娄子胥看了眼对面女子满脸对他的疏离,要脱口而出的话登时咽下喉咙。
明白现在不是细说的好时候,而且他等的人也快要出来了,但仍旧不安。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这才她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这样走了,恐怕以后就要永远失去她的错觉。
在孟婵音转身之际,娄子胥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痴痴地问道:“婵儿妹妹,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细说?”
孟婵音侧首,辉煌的阳光是带了神性,落在她半张脸上,玉白素裙都掩盖清冷空灵的柔。
她轻声道:“不久的。”
第47章 他今夜很奇怪
少女温柔的语气,娴静的神情,还是如以前一样。
娄子胥松开她,深情地凝着她:“婵儿妹妹,我等你。”
她神情恍惚地颔首,“嗯……”
后面她是如何从娄子胥眼前离开的,她已经记不得了。
只依稀记得,当时她很冷静,不止神情,甚至连心都冷静得激不起一丝波澜。
她坐在与李默书信中相约的凉亭中,头靠在石头柱上,目光远远地眺望对面开得正艳的花。
等了很久,才等到李默与其妹一起前来。
李姑娘来时正好看见她孤身坐在那里,乌发长垂,青裳似湖,失意的模样像是花信笺上晕开的泪珠,令人动容得想要仔细呵护在掌心。
李姑娘站在下面,满眼惊艳地看了好半晌,转头看向身边的兄长:“哥,你看,人孟姑娘单单坐在那边,一路过去多少人,脸都跟定住似的不跟身子转,这般美的姑娘,你怎就不珍惜。”
李默顺着妹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风亭中的是生得极其美,也很难移开目光,但他早就心有所属,所以心中很难起波澜。
“走吧,别让人久等了。”
李姑娘见兄长不咸不淡的模样,轻‘哼’以示不满,然后才提起裙摆走上风亭。
走进后,李姑娘对她盈身行礼,道:“孟姑娘久等了,抱歉是我们来晚了。”
听见陌生的女声,孟婵音从恍惚中抬眸,清丽的脸颊被风吹得透出敷粉的惨白。
李姑娘之前虽然知晓孟婵音生得好,但每次看见,还是会移不开眼。
这般楚楚怜人的面容,即便她是女子都忍不住心动。
想到家中的兄长,李姑娘心下升起恨铁不成钢之意。
她想不明白,为何兄长会不想娶孟姑娘,如此漂亮的姑娘若是能嫁进李府,简直是福气。
李姑娘如此想着,暗自捅了身边的兄长。
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李默对孟婵音作揖:“孟姑娘久等了。”
孟婵音起身对两人回礼。
李姑娘在她身边坐下,笑得揶揄:“都已经认识了不必太多礼,我可早就将你当成未来嫂……”
“小妹!”
李姑娘的话还没说话,李默便听不下去,出言打断她。
两人毕竟还没有定下,有些话自然不能乱说,万一成不了被旁人传道了去,有碍姑娘清白名声。
李姑娘止住话,不满地瞪了兄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