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用钱,去找你姐姐。”
“唉,她是最抠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孟锦霄唉声叹气,“你借我五十……不,四十个铜板,我下个月就还你!”
李清洲问:“拿什么还?”
孟锦霄抓耳挠腮,提议道:“我去给书院先生做工,或者去酒楼里做店小二……哎哟!”
一个眨眼的工夫,孟锦瑶进了北屋,将药碗放下,扯着弟弟的耳朵骂:“好好读书,做什么店小二!”
“姐,我错了我错了!”孟锦霄讨饶。
明桃默默喝药,苦味翻涌,她眉心紧蹙。
李清洲瞥她一眼,淡淡道:“出去说吧。”
说着他轻松地将孟锦霄拽了出去,关上门前,递给明桃一个安心的眼神。
喧哗的屋子里顿时只有她自己了,明桃艰难地咽下药汁,翻出油纸包打开,约莫二十颗蜜饯,颗颗饱满,酸甜扑鼻。
拈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连日的苦都变成了甜,连呼吸也漾着甜意。
明桃吃得很珍惜,垂眼望着蜜饯,仿佛也回到了从前的无忧时光,让她怀念起庶兄喂她吃饴糖的时候。
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庶兄了,父亲对他不闻不问,继母不慈,继弟又是个混世魔王,他在府上毫无立足之地,日子应当会过得很艰难。
怔怔地想着这些事,明桃没留意木门开了,探出一个少年的脑袋,声音昂扬。
“明桃,我借到钱了,我马上去集市上买蜜饯!”
明桃回过神,慌乱地将蜜饯藏起来,虽然不知李清洲为何不想让旁人知晓,但是既然答应了,她也不能轻易泄露出去。
可孟锦霄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走上前来。
“哪来的蜜饯?”
明桃定了定心,轻声解释:“前几日我醒来的时候,身上便有一包蜜饯,我没和你们说过。”
“连我姐和清洲哥也不知道?”
明桃不擅长说谎,点了下头当是默认了。
孟锦霄顿时乐了,他和明桃怀揣着同一个秘密,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他伸出手,道:“给我看看。”
说不定他能因此找到明桃的身世,明桃肯定会崇拜他,然后非他不嫁,孟锦霄眉飞色舞地想着,接过油纸包。
油纸包颜色略深,看不出什么,蜜饯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他顺手捏起一个送进口中,顿时一激灵,这也太甜了吧!
蜜饯这么贵,他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强行咽下去,跑去灶房喝了一大瓢水才压下那股蔓延到喉咙眼里的甜意。
重新回到北屋,他清了清喉咙,匪夷所思道:“你爱吃这个?”
明桃点点头,其实饴糖比蜜饯还要甜,她以前最爱吃了,正准备告诉他,又抿紧了唇。
差点忘了,她已经失忆了,面对跳脱的孟锦霄,她总会卸下防备。
孟锦霄呆呆地望着她抿紧的唇,复又松开,染上一抹水光,娇艳欲滴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走上前。
“明桃,你……”
“什么?”明桃抬眸。
孟锦霄猛的回神,不自在地开口:“我、我是想说,你还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方才他喝的明明是水,怎么忽然觉得自己醉了呢?
“不用了,”明桃连忙劝道,“你去还给人家吧。”
“不用还,这是宁弟给我的,他在家里出不来,托我买些东西,剩下的钱我能用。”
孟锦霄将一串铜钱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露出一口大白牙。
明桃好奇地问:“宁弟是谁?”
昨日孟锦霄回家之前,似乎说过宁弟这个称呼。
“吴婶的孙子啊。”
停了停,他意识到明桃可能不知道吴婶是谁,又解释道:“吴婶住咱们家斜对门,以后你就认识了。”
咱们家。
明桃心头一暖,孟锦霄已经将她当成一家人对待了吗?
“真的没有想吃的?”孟锦霄不死心地问,“我给你买些点心如何?”
明桃马上摇头。
见她什么都不想要,孟锦霄挠挠头,计上心来,他直接买回来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万分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道:“行,不要就不要吧,那我走了。”
*
苍平镇。
孟锦霄揣着铜钱,兴冲冲地走进一家蜜饯铺子。
小二见他衣着朴素,定是村里的土包子来见世面,顿时狗眼看人低,吆喝道:“去去去,一边玩去,碰坏了要赔的!”
孟锦霄提溜着铜钱给他看,“爷有钱!”
小二顿时笑道:“客官想买点什么?”
他仔细瞅了瞅,指着其中一格问:“这是什么?”
“梅子姜,甜滋滋的,客官要不要买一点?”说着小二拿起油纸包。
孟锦霄瞧了瞧,油纸包的颜色太浅了,顿时摇摇头,往下一家走了。
小二垮了脸,呸了一声,“一串铜钱充什么大爷!”
一连看了五家,终于找到了一家与油纸包颜色差不多的,孟锦霄开始套近乎。
“小哥,前几日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来买你家的梅子姜?”
小二懒散地问:“姑娘多了,不知你指的哪一位?”
“约莫十五岁,这么高,”孟锦霄伸手比了下,“眼睛大大的,笑起来甜甜的,长得和天仙下凡似的。”
小二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又说:“像这样的千金啊,都是丫鬟来买的,人家怎么可能自己出门?”
说的也是,孟锦霄拍拍脑袋,问:“那镇上可有什么新鲜事?比如谁家的小姐丢了……”
小二翻了个白眼,“大富大贵的人家,里面和铁桶似的,就算丢了,我们平头百姓哪里知道。”
又是一无所获,孟锦霄叹了口气,正准备走,小二拉住他。
“不过我有几个亲戚在何家和郑家做工,近来倒是有几件事,你想不想听?”
孟锦霄马上点头,可小二又不说话了,顿时意识到什么,笑着奉上几枚铜钱,“天天吃蜜饯肯定也腻味了,请小哥喝盏茶。”
小二收了钱,神神秘秘地讲了两个故事。
“何家最近似乎丢了个妾室,听说是被人掳走的,长得花容月貌的,何老爷好几天没吃下饭,暗中派人找呢。”
孟锦霄百无聊赖地听完,问:“那郑家呢?”
“巧了,郑老爷新纳的妾室,还没娶进门就跑……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
孟锦霄一边念叨着“晦气”一边走远,“全是什么小妾,明桃怎么可能是妾呢?”
他说完连忙“呸”了几声,又心疼起铜钱来,什么都没打探到不说,还赔了钱!
想到这里,他又折返回去。
“把钱还我。”
“小兄弟,这就没道理了,”小二哼笑,“你付了钱听了故事,转头又朝我要钱,除非你把我讲的话忘了!”
听见争吵声,渐渐有人聚拢过来。
孟锦霄也笑,压低声音道:“这些事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那些老爷们肯定也不想让人知道吧?若是我现在喊一声,你猜你的三姑六婆会不会因此丢了这份差事?”
小二顿时变了脸色,将铜板丢出去,恶狠狠道:“还你一半,不许说出去,不然我现在就找人打你一顿!”
孟锦霄也没想全要回来,见好就收,哼着小曲往点心铺子走,好歹能给明桃买块点心呢。
*
午歇刚醒,孟锦霄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
孟锦瑶正好出门倒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去哪撒欢了?”
本以为明桃在这里,他就能收收心,没想到一个没注意,他又跑得没影了。
“去了趟镇上。”
孟锦霄边说边往北屋跑,“明桃,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孟锦瑶这才发现弟弟手里拎着东西,又生气了,他都没她这个姐姐买过什么东西!
明桃被吵醒了,喃喃道:“哥哥,别吵。”
“哥哥?”孟锦霄大惊,“明桃,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明桃顿时清醒,睁开迷蒙的双眼,问:“方才我说了什么?”
“你叫了一声哥哥,”孟锦霄忙道,“你好好想想,你哥哥是谁?”
明桃缄口不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睡着时如此不警惕,不过幸好面前的人是孟锦霄,她捂着脑袋开口:“我不知道,一想这些就会疼。”
孟锦霄顿时心疼了,忙道:“那就别想了,吃点我给你买的栗子糕。”
说着他利落地解开油纸包上的麻绳,四块栗子糕香甜扑鼻。
“我就这些铜板了,只买得起四块,”孟锦霄颇为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多买一些。”
明桃蹙起眉。
见她不太高兴,孟锦霄忐忑地问:“你不喜欢吗?”
明桃仰脸问:“你给锦瑶姐姐了吗?”
孟锦霄一愣,“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