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筠儿咬不动,这种嵌进首饰的小颗宝石却可能被筠儿给啃下来咽了。
姚黄便把筠儿提了过来,一手抱着,一手往首饰匣里放宝石首饰,先教筠儿从一数到二十一,再扣上首饰匣的盖子,拍了拍道:“看见没,刚刚皇祖父叫走父王就是为了赏这些宝贝给父王,所以皇祖父是天底下最好的祖父,筠儿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地孝顺皇祖父。”
筠儿学母妃拍了拍盖子。
夜里,太子久违地又给太子妃讲了一下规矩:“以后不可当着筠儿的面做失礼之举。”
姚黄:“好,以后我背着他赏玩那些宝石。”
她是小户之家养出来的姑娘,眼界所限,被这些难得一见的金银珠宝所迷乃是人之常情,筠儿可是皇家金窝里的小公子,是该学太子、大公主那种天上掉金饼都不屑去捡的衿贵之姿,当然,学个姿态就够了,可不能真把自己的金饼不当回事傻乎乎地往外扔。
赵璲:“……不光是这个。”
姚黄茫然:“我还做其他失礼之举了?”
赵璲看向太子妃在灯光下润泽如红宝石的唇瓣。
姚黄:“……他才六个月,哪里懂这些,殿下放心,等他懂的时候,我保证人前背后一次都不会非礼你,彻底绝了让殿下失礼的后患。”
太子妃笑着说的,说完就把太子推开转过去躺着了。
赵璲将人勾了回来,亲上她的侧颈。
姚黄哼道:“筠儿不喜欢看失礼的事,我也不喜欢做失礼的事,还请殿下自重。”
太子没理这话,直接将太子妃半边中衣都给拉了下来。
很快太子潜邸的工匠就带上从惠王府竹院拆来的硬木扶栏进了东宫。
倒不是太子节省舍不得用新的,而是这些旧的硬木扶栏表面都已经被太子常年累月的撑握打磨圆润了,用新的反倒更容易伤到太子的掌心。
这些工匠都是老手,只用半日功夫就把扶栏装得结结实实。
为了保证太子当差时也有充足的时间练腿,永昌帝特准每日晌午太子可以多休息半个时辰,反正他现在专管火药坊研制火药武器的事,自己能把控每日公务的进度。
赵璲便忙完上午的公务后直接回东宫陪太子妃用饭,再将多出来的半个时辰用在练腿与推拿上。
九月初六,康王府送来喜讯,王妃生了,母女平安。
姚黄跟周皇后打过招呼后出了宫,贤妃安排的赐赏公公跟着她一起来的。
已经小睡过一阵的陈萤朝床边的太子妃露出一个柔柔弱弱的笑:“洗三那日再来也一样,何必这么急?”
姚黄小声道:“我巴不得多个理由出宫走走呢,可不是专程为了来看你。”
陈萤笑得更深了。
姚黄问她生的时候有没有害怕。
陈萤摇摇头:“光顾着疼了,生之前倒是有过胡思乱想,但一想到宫里还有位太子妃娘娘在念着我,我就不怕了。”
连贤妃都夸过姚黄是有福之人,姚黄这一路确实也是福泽深厚,陈萤就想,有福之人的闺中姐妹应该也是有福的吧,否则她出了什么事,姚黄这个有福之人岂不是要伤心了?
姚黄听得直笑:“管它有没有道理,能让你安心就是准的!”
探望过陈萤,姚黄该回宫了,康王牵着小世子来送太子妃弟妹。
姚黄与康王没什么好聊的,傍晚问太子:“腿的事,殿下有跟大殿下说吗?”
不说的话,将来太子突然站着出现在康王面前,康王惊喜归惊喜,回头一想会不会觉得二弟瞒了这么久没把他当好兄弟?
赵璲:“明日他若进宫,我请他来东宫用午饭。”
这几日康王的心思都在康王妃身上,他便没拿自己的事去打扰兄长。
翌日康王果然进宫当差了,毕竟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而陈萤母女身子都很好,不用他太牵挂。
忙了一上午,晌午被二弟带到东宫,康王还嫌二弟过于多礼:“我那边都是老四了,哪里还需要你为这个特意请我一顿,筠儿出生时我做大哥的都没想到要请你喝酒。”
赵璲笑笑,双手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再分出右手,提起酒壶,微微颤抖着为兄长斟酒。
康王瞪大了一双细眼。
赵璲重新坐回轮椅,只说他是在北苑狩猎时意外发现腿能动了,顺便希望康王暂且替他保密。
康王红着眼眶道:“好,今日你请我,哪天二弟完全康复了,大哥再设宴专门为你庆贺!”
第174章 站起来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暖和一些,一直到腊月初八阴沉了大半日后,才终于有雪花自半空飘了下来。
太子还在工部当差,姚黄在烧着地龙的内室歇个晌,醒来时院子里竟已铺了一层白,无风自落的雪花也有铜钱那么大了。
乳母抱了筠儿过来,小家伙外面裹了件斗篷,里面穿着厚厚的绸面棉衣,解开斗篷放到榻上,不用母妃招手的,筠儿便手脚并用十分熟练地爬向母妃,转眼就爬到了母妃怀里。
姚黄想到初一那日母亲与嫂子进宫请安,来东宫小坐时,母亲瞧见筠儿这灵活劲儿,笑着说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姚黄早不记得自己几个月大的时候了,但她也觉得筠儿的活泼样像她,毕竟她熟悉的太子太静了,跟他的腿没关系,按照曹公公、柳嬷嬷言语中透露出来的,小时候的二殿下就是安静的性子,除了上武课、马术课,二殿下最喜欢的三件事始终都是看书、练字、作画。
母子俩在榻上玩了半个时辰,休息片刻,姚黄将筠儿放到邓师傅新做的适合周岁左右孩子的推车里,再在堂屋门口摆张皮椅,娘俩并排朝着外面赏雪。
这是筠儿第一次见到雪,天上的雪花太多了,小家伙看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追了这片落到地上,还有更多的雪花比赛似的落下来。
姚黄走到廊檐下,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再坐回筠儿身边给他看。
筠儿一直盯着这片雪花,当雪花彻底融化变成一滴水,筠儿眼里的惊讶跟看到夜里的烟花不见时一样。
姚黄正瞧着小家伙这新奇灵动的模样,靠坐在推车里的筠儿突然指着外面笑了起来。
姚黄:“还想要雪是不是?”
筠儿摇摇头,继续往外面指。
姚黄这才扭头,隔着一片簌簌降落的雪,看到了右边游廊上太子缓缓推动轮椅的身影。
姚黄惊喜地站了起来,刚要出去接太子一段,想到同样高兴见到父王的筠儿,姚黄就把小家伙从车里抱了出来,再沿着游廊往前走。
没等她问太子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太子接连打量过母子俩的穿着,先问道:“既是赏雪,怎么没披上斗篷?”
姚黄:“这边都不冷,门口更暖和,不信殿下摸摸?”
她一手抱着筠儿,一手伸向太子。
筠儿从母妃怀里低头,像是好奇母妃与父王要做什么。
赵璲:“……”
姚黄见了,故意拦在轮椅前面,大有太子不摸她的手她就不放行的意思。
赵璲只好在筠儿的注视下短暂地握了下太子妃柔软又温热的小手。
姚黄这才把筠儿塞给他,她推着父子俩来到堂屋门前,重新摆摆皮椅跟推车,正好让一家三口都挤在了门口。
赵璲主动解释道:“雪越来越大,父皇给了恩典,让官员们可以提前一个时辰下值,明早上值也可以晚一个时辰到。”
姚黄:“看得出父皇最近心情很好了,那些大臣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这份恩典其实有殿下的一份功劳。”
皇家的御医们说话都很谨慎,主子们若有疑难杂症,御医们就算有十成把握能治好也不敢说得太满,就怕万一哪里出了差错没治好主子们降罪下来。给太子治腿的廖御医也是如此,但就在三日前,廖御医突然给了准话,说太子的腿一定能恢复到受伤前的行动自如。
姚黄疑惑廖御医为何突然这么有信心,太子说了一堆医理,姚黄听得糊里糊涂,反正有了好消息就成。
赵璲:“未必与我有关,瑞雪兆丰年,父皇盼这场雪也盼了一冬了。”
姚黄知道他不喜欢揽功,便只嗔了他一眼。
赵璲陪太子妃说说话,看看外面道:“趁天色还亮,我去趟鹿园。”
姚黄一下子心疼起来:“这么大的雪也要去吗?”
赵璲:“雪大而已,并不冷,飞泉已经过去擦拭扶栏上的积雪了,我小心些,无碍的。”
姚黄劝不住练腿心切的太子殿下,只好去里面拿了一盒今冬宫里刚赏赐下来的手膏,拉过太子只能背对她的手,亲手替他涂抹一遍。指腹摩挲过太子掌心的厚茧时,姚黄抬眸,对面的太子便矜持地偏过脸。
姚黄小声道:“等太子能走了,这些茧子渐渐就会消了,我得趁着它们还在多摸几下。”
赵璲:“……慎言。”
筠儿就在旁边听着。
姚黄立即把太子的手丢了出去。
赵璲再把手伸过来,筠儿的推车背对着他们,小家伙看不到父王母妃在车后做了什么。
涂好手,太子自己推着轮椅去了后院通往鹿园的月亮门前,青霭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离开之前,赵璲朝堂屋那边望去,便对上太子妃非常不赞同他冒雪锻炼又拿他没办法的担忧眼神。
赵璲收回视线,示意青霭可以走了。
鹿园这边一片幽静,青霭将轮椅推到护栏入口前便与飞泉退至园外,再从外面带上木门。
赵璲看向虽然才擦过一遍但已经落了薄薄一层新雪的硬木护栏,双手撑着轮椅慢慢地站了起来。
完全站定时,赵璲还是没有碰触触手可及的扶栏,而是缓缓地朝前走去。
走了十步左右,赵璲撑住护栏借用手臂的力量休息双腿,等腿上的酥麻过去,再继续往前走。
由跨院改成的鹿园看起来开阔,其实并不大,一盏茶的功夫足够太子妃慢慢悠悠地走上两圈,太子时走时停的,竟然用了两刻钟。
绕到鹿园正门左侧的扶栏出口处时,赵璲多休息了片刻,然后彻底走出扶栏的范围,一步一步地来到停在对面扶栏入口的轮椅前,将轮椅转个方向,再慢慢坐了上去。
练了一圈,他坐下的动作有些重,双脚抬到脚踏上时两条腿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赵璲由着这两条腿颤,闭上眼睛靠进轮椅椅背。
如此放松的姿势,太子的头微微后仰,雪花便一片片落上太子泛起红润的清俊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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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这边,姚黄让乳母抱走了筠儿,她自己坐在堂屋门口,呆呆地看着太子离开的月亮门,看着雪花自门里门外落下堆了满地,只在月亮门上方墙头罩住的地面留下一条未曾积雪的石板。
天色渐渐暗了,雪光显得周围更冷。
就在阿吉想要去内室给太子妃拿件斗篷时,月亮门那边传来了轮椅碾压积雪的声响,惊得阿吉赶紧退下了。
姚黄也走开了,一直进了内室,散开长发抓起梳子迅速通顺,再钻进被窝假寐。
青霭推着太子从窗下经过,只觉得里面太静了,没有太子妃的笑声,也没有小公子咿咿呀呀的童语。
将太子推进堂屋,青霭收起太子脱下来的斗篷,恭敬地退下。
次间无人,赵璲一路推进内室,见太子妃背对他躺在拔步床上,赵璲推到洗漱架这边,一边用盆子里备着的水洗手一边问:“快用饭了,怎么还睡下了?”
姚黄:“门口冷,这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