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我们。我便厚着脸皮去住几日,想来祖母也不会说什么。”
阮葵又瞅他一眼,拿了筷子继续吃饭。
他笑着问:“真不要人再送些吃的来?”
“不用!”
“可我也没吃几口,还是让人送些来吧,妹妹不吃,我也要吃的。”
元献等了会儿,听见外面没动静,确认人已经走了,才推开房门,吩咐丫鬟又送些吃的来。
阮葵还有些生气,看到吃的却抵抗不住,还是跟着吃了些,可气倒底没消,从柜子翻出一床新被子,往床上一搁。
元献看一眼:“这是做什么?原先的被子睡着冷吗?”
“我不要和你睡一床被子里。”阮葵往新被子里一躺。
“为何?”元献掀开她的被子,也钻进去。
“你干嘛!”她双脚乱蹬。
元献挨了一下,反应过来,抓住她的脚腕往她身前一折,俯身压去:“还生气呢?”
“你干什么!”她皱着眉低喊一声。
“不干什么。”元献松了手,只是松松环抱住她,在她脸上蹭了蹭,“我们昨夜不是说清楚了吗?你理她做什么?你是嫁给我了,又不是嫁给她了。”
“你说得轻巧!她是你娘!”她双手将人推出去,裹紧被子,“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
元献沉默许久,低声道:“你也说了,她是我母亲,很多你不能做的事我亦不能做。你生气,我也很生气,可生气归生气,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你昨日还说不要和我分开的。”
阮葵也沉默了。
元献又躺进她的被子里,握紧她的手:“以后不许说跟我分开的话。”
她挣了挣,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答应我。”
她不说话。
元献翻身,捧起她的脸:“答应我。”
她瞪他一眼,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
元献笑了笑,轻松挣脱,捏住她的脸颊,堵住她的嘴,将她紧绷的身子亲得发软。
“明天何时起?早些叫你还是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出发?”
“睡醒了再说。”她背过身去。
元献从身后抱住她:“我知道她今日那一出都是演出来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她的,也不会让她跟我们去宿县,不生气了,好不好?”
“嗯。”她闷声应了,却没有转身。
元献叹了口气,在她脸上亲了亲:“罢了,睡觉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翌日起时,人脸色看着不错,心情似乎也挺好,元献走近一些,牵住她的手:“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
“没。”她没好气抽开,往起居室去,“吃饭了。”
元献跟出去,刚要说话,又对上自己母亲那张脸。
“都起了啊,快来吃饭吧,我一早就起了盯着她们煮汤,快来趁热喝。”
阮葵气不打一处来,元献也是头疼。
唐姨妈带着送饭的丫鬟进门,笑着拿起碗盛了汤,趁着背对着元献的空隙却朝阮葵投去一个挑衅的目光。
“我不吃了!”阮葵气得转身就走。
“诶?”唐姨妈装模作样追上去两步,又朝元献阴阳怪气道,“你可瞧见了,我今儿可没招惹她。”
“我也不吃了。”元献眉头紧皱,抬步追上。
唐姨妈轻哼一声,悄自嘀咕一句:“我就不信了,这样闹个几次,你们不得翻脸。”
元献走得急,虽是未听见,心里却清楚她的打算,赶紧拦了马车跳上去。
“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谁要你一块儿!”阮葵搡他一把,离他远了些。
马车已缓缓行驶,他倒是没生气,只是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道:“车在走了,坐稳,当心摔了。”
阮葵别开脸,没打算理他。
他也瞧出来了,可总不能放任不管:“在伯爵府歇几日我们就去宿县吧,早些过去接任也好。”
人仍旧不说话,他顿了顿,试探抱住她;“饿不饿?要不要路上吃点儿?”
“不用,我要回家去吃。”
“那我只好跟着妹妹回去蹭饭了。”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跟着我。”
“我不跟着妹妹跟着谁呢?妹妹是我最要紧的人,我只听妹妹的,只跟着妹妹。”
她回眸瞪他一眼,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些话了,她明年就二十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
回到伯爵府,和祖母一块儿吃过早饭,她先是找借口跟母亲说话,又是找借口去跟表姐谈天,最后躲回了北园中出阁前住的院子里。
元献只当她还在刘纱那儿,午饭时去寻,才知她从未去过,又打听了往北园去,却吃了闭门羹。
“按理说,姑爷是不能进这园子的,这里住的都是家里未出阁的小姐……”
“我只去寻我夫人。”他稍稍沉脸,婆子立即放行,可进了园子,到了阮葵院门前还是进不去,“开门。”
他敲了敲门,在外面喊了两声,里面的丫鬟立即应了,却不开门:“是姑爷吗?小姐说了,若是您来,不准奴婢们开门的。”
“若是不开门,我便只能翻墙进去了。”
“这、这……”丫鬟犹豫一会儿,又劝,“姑爷,小姐看着心情不大好,要不您就让她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我进去了,她便不能静了?”
“不是……奴婢们不是这个意思……”丫鬟们握着那张休书左右为难,若是放人进来,一会儿闹起来她们不好收拾,若是不放人进来,一会儿闹起来她们还是不好收拾,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盼着去老太太那儿传话的人赶紧有个信儿来。
老夫人这会儿正在用午膳,听丫鬟低声说完,看向一旁陪着的刘夫人,朝丫鬟吩咐:“这里没有外人,你也说来给二夫人听听。”
“是。”丫鬟躬身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说要姑爷休了她,连休书都歇好了,只差姑爷按个手印了。”
刘夫人眉头微蹙,放下筷子,起身要走:“这如何了得?我这就去看看。”
“夫人可去不得。”玉匣晌午来了老夫人这里说话,这会儿刚巧听见,立即上前阻拦,“早上走时藕香姐姐就叮嘱了,说是若今儿个小姐闹起来,叫我一定要拦着老夫人和夫人。小姐那个脾气,不劝还好,一劝若是点着了闹大了下不来台了,才是真要出事,就让姑爷自个儿去哄,想来也就闹完了也就和好了。”
刘夫人蹙着眉又坐下:“发生何事了?他们俩前个儿回来时不还是好好儿的吗?”
“还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那个唐姨妈闹的。”
老夫人放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前儿晚上,他们俩刚回来那个晚上,唐姨妈不是一块儿来吃饭了吗?吃罢过后,便说要出去走走,谁曾想一走就走到祠堂那边了,府里的丫鬟看得清清楚楚,也就她那个没脑子的以为没人知晓。我想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便未叫人拦,只偷偷跟着,瞧瞧她们打什么主意。这便让我听见了,是还不死心,想将莲丫头说给献哥儿呢。你等着瞧吧,过几日唐姨妈就要来跟你我说此事了。”
刘夫人微蹙的眉头一下皱紧了,连忙道:“我不是不许她嫁人,不是见不得她好,只是她一向与我葵宝不对付,葵宝她又是个脑袋简单的,若真要她们共处一个屋檐下,如何了得?要是真担心子嗣的事,再挑两个丫鬟去就是。”
“稍安勿躁。”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镇定自若,“你怕什么,献哥儿若真喜欢莲丫头,早就来说情了,哪儿等得着这时候?就看她们如何聪明反被聪明误。献哥儿可不是从前的献哥儿了,真将人惹烦了,有她们的好果子吃。整日里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落到个什么好。”
刘夫人眉头又蹙了蹙,低声道:“是。”
老夫人看向一旁焦急等候的丫鬟,吩咐一句:“你也不用怕,让他们闹去,不管你们的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嘴可要守住。”
“是,奴晓得了奴婢晓得了。”丫鬟磕了两个头匆匆跑回去。
这会儿元献还在门口和人僵持着,他下了最后通牒:“最后一遍,开不开门?”
门里的丫鬟顶不住,愁眉苦脸将门打开,递上那张休书:“姑爷您别闹,奴婢们也是怕您瞧见这休书和小姐吵起来。”
元献接过,瞥一眼上面鲜红的指印,淡淡道:“她叫你们给我的?”
“是,可奴婢哪儿敢……”
“我知晓了。”他冷声打断,握紧休书,抬步往正房去。
正房的人早听见动静,往门口一堵,发出嘭得一声响。
元献停步,朝里道:“开门。”
阮葵只当是没听见,抵得更用力了些。
“不开门我走窗了。”
“窗也关了。”
“我有的是办法破开。”
“你、你混蛋!”
“开不开?”
“你……你有本事就将窗子破开!”
说完,外面没动静了,阮葵咽了口唾液,竖着耳朵贴在门上,不一会儿,哐哐砸窗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惊得瞪了一眼,急匆匆跑去看窗,可还没走几步,身后的门被打开了,带进一阵冷风。
“你……”她转身,满脸震惊看着沉着的脸的人,不觉后退两步,磕磕绊绊道,“你、你要做什么?”
元献反手关了门,缓缓逼近,将手中的休书当着她的面撕了个粉碎。
“你……”她咽了口唾液,理不直气不壮道,“你撕我东西干嘛!”
元献往椅上一坐,不冷不淡道:“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我想撕就撕。”
阮葵咬了咬牙,走近两步,怕被他抓过去,又后退两步:“撕了我重新再写就是!”
他抬眸:“写了我再撕。”
“你……”阮葵脸都气红了,大喊一声,“我要休书!”
“为何?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我在休书上都写了,我犯了七出,没有自私,不敬婆母,凶悍善妒,你赶紧休了我!”
“妹妹知晓七出,不知晓三不去吗?先贫穷后富贵,不去。”他起身,“这休书不合礼法。”
阮葵赶紧后退两步,一脸警惕:“你干嘛!”
元献朝她一步步走近:“休书未成,我与妹妹仍旧是夫妻,夫妻之间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