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葵是挺能吃的,但她没这样能吃,她就是要饿死元献!
那一大盘小山一样的菜吃完,她的肚皮鼓起来了,连上衣都被微微撑开一些。
元献看一眼她的小肚子,皱着眉头问:“你难不难受?”
“不难受,我才不难受!”她头一扭,就往他床上去,蹬了鞋子往上一躺,“我困了,你这里好热,你过来给我摇扇子。”
“少爷,小的来吧。”荷生方才一直在外面悄悄看着,他也知晓阮葵能吃,也不知晓阮葵这样能吃。
他长这样大,还没见谁吃这样多过,便在外面看稀奇,这会儿听见里面说话,刚好进门去。
不想,元献却道:“我去,你收拾桌子。”
荷生年龄太小,不能明白他,只见阮葵欺负他好多回了,他仍旧巴巴儿地上赶着。荷生觉着,他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的元献已开开心心坐去床边的小凳上,高高兴兴给阮葵扇风纳凉了。
阮葵吃饱了就容易犯困,方才又学了那样多东西,这会儿躺下闭眼便睡着了。大概是肚子撑得实在不行,睡梦中,她无意识将裙子上的系带解开……
元献一惊,急忙拉开薄被,将她微微露出来的肚皮遮盖住,而后坐回凳上,继续给她扇风。
这会儿正是热的时候,窗外树上的蝉鸣个不停,元献也有些困了,靠在床架子上,眼缓缓合上,手上的扇子却未停。
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听见啜泣声,恍然睁眼,却见阮葵满脸泪痕。
“怎么了?你怎么了?”他急忙放下扇子,俯身去看。
“我肚子疼,肚子疼呜呜……”阮葵捂着仍旧鼓起来的肚子,哭得厉害。
“荷生!快煮些消失的山楂汤来!”元献立即朝外喊一声,吩咐罢,他皱着眉头在床沿坐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轻声道,“定是中午吃多了积食了,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阮葵瘪着嘴哭:“好,你快揉。”
元献隔着那层薄被,轻轻帮她揉按消食,不久,她疼得涨红的脸终于好看些。
没一会儿,山楂汤也送来,他将人扶起,给她喂了些,又给她揉了会儿肚子,她看着终于是好些了。
“以后吃不了那样多,不要硬吃……”
“要你管!”阮葵抱着他的手扔到一边。
他抿了抿唇,沉默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多嘴:“这回只是积食,下回要是伤了肠胃便不好了。”
阮葵举起结实的小拳头,凶神恶煞:“你咒我!”
“我没……”元献有些无奈,端起剩下没喝完的山楂汤,“这会儿凉了,味道更好,你要不要尝尝?”
阮葵接过碗,尝了一口,咂了咂嘴,一饮而尽。
“诶诶!”元献急得都要站起来,“慢些慢些,当心呛着。”
阮葵却瞪他一眼,低骂一句:“小气鬼!”
他无奈笑了笑,不知这都是哪里跟哪里,他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这山楂汤还挺好喝的。”阮葵盘腿坐在他床上,摸摸下颌,坏主意一下便出来了,“这样,以后每日下学后,你给我送一碗山楂汤来。”
“每日下学后,我还要跟着夫子再读一个时辰的书……”
“你不愿意?”阮葵举起枕头,似乎只要他不答应,下一瞬那枕头就会落到他脸上。
他当然没什么不愿意的,他乐意至极:“我是问,我能不能晚半时辰再给你送?或者你可以留下,和我听完一个时辰的课后,你来我这里……”
“怎么?我看起来很像个傻子吗?”阮葵脸都皱起来了,满面不可置信,“我没事我待那儿再听一个时辰的课?我真是闲得发慌了。”
元献知晓她不会答应,但还是想试试,听她拒绝,也没多失望,只道:“那我晚一个时辰去给你送?”
“可以。”她往后一倒,腿翘得老高。
她不在意元献什么时候送,只要能折腾到元献,她心里就舒坦了。
元献看一眼她腿上滑落的轻薄裙摆和衬裤,还有裸露在外的光滑小腿,忍不住又多嘴:“葵妹妹,在外面不要这样,要保护好自己。”
她非但不领情,还瞅他一眼:“要你管?我就爱这样翘着!”
元献没话说了,默默垂下眼,目光避开。
幸好他这院子里只有一个荷生,荷生又还小,不懂什么,也不会乱往屋里闯。北园里没有外男,平日进出也严,几个男丁都是府中的少爷,也都还小,只是若去了外面……
他还是忍不住,低着头道:“葵妹妹,你现下大了,要知晓男女有别。你今日来我这儿玩儿没什么,我们自小一同长大,都是知根知底的,可等出门了就不能这样了。闲言碎语倒罢了,就怕被有心之人盯上,到时后悔都来不及。”
“啰里吧嗦。”阮葵双手堵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不愿意听,可我还是要说。人心险恶,君子不立于危墙,能避一避就避一避,总比受了伤再后悔得好……”
话音刚落,阮葵突然扑过来,将揉成团的手帕塞到了他口中。
他惊诧看着她,一时忘了将手帕取出来。
阮葵往后一躺,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安静了。”
元献缓缓将口中的手帕拿出来,在手心里握了握,低声又道:“葵妹妹……”
“好了好了!你不就不喜欢不正经的吗?”阮葵一下坐起来,趿拉着鞋子起身,在他跟前蹦跶两下,捧着裙子,拉起衬裤,露出光滑瓷白的腿,“喏,我就是这样放荡不羁的女人,你赶紧和我一起去将婚事毁了。”
元献握拳抵着额头,脑袋越垂越低,忍了很久,才没笑出声来。
阮葵看他肩膀抖得厉害,以为他是气的,弯腰穿好鞋子,扭着腰在他跟前走了几趟,最后回头给他抛了个媚眼:“你不跟我去说情,以后要是娶了我,你后悔一辈子。”
他实在是没眼看,眼泪都笑出来了,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心情,抬头朝她道:“葵妹妹,你真可爱。”
阮葵一跺脚,叉着腰看他:“你才可爱!我不是跟你说笑,你赶紧去跟我和祖母求情,我就不让你送什么山楂汤了。”
“没关系,我挺喜欢送山楂汤的。”
阮葵气得在他肩上搡了一把:“我就知道!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你说,你是不是要给那个讨厌鬼报仇才赖上我的?等我嫁去你家,你和你娘就会欺负我、打我、不让我吃饭?”
“不会的。”他站起身,认真道,“我会对你好的,我挣的钱都给你买好吃的。”
“你少来!我才不信你!你就是要害我!”阮葵又推他一把,转身就走,“看见你就烦,走了走了。”
他快步往外追:“我送你。”
阮葵步子迈得更快了些:“我才不要,你敢跟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你慢些,外面热,当心中暑。”元献走慢了些,在院门口停下。
“哼。”阮葵回眸瞪他一眼,大步走了。
直到人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他才依依不舍收回眺望的目光,快步往回走,拿出书桌抽屉里的银钱,叫来荷生:“你拿着去外面买些零嘴。”
“蜜饯?还是果干?”
“不拘着买什么,都来一些。不要便宜的,只看好不好吃。”
荷生沉默一瞬:“这钱不是用来买纸墨的吗?先前的纸用完了,墨也快用完了。”
“无碍。老夫人先前给了我一套文房四宝,够用一段时日了,这钱拿去买吃的,没什么问题。”
“老夫人送的纸的确不错,可那些也不够用的吧?”
“那就买些麻纸。总归不过是练练字,写写画画,也用不着那样好的,用好的反而浪费。”
“哦……”荷生拿着钱往外走了两步,又撇着嘴,回头问,“少爷,您平日里吃零嘴吗?”
元献不在意他质疑的目光,将书下藏着的写着击鼓一篇的纸小心翼翼铺在桌上,拿起笔,道:“总有人要吃的。”
他落笔,在歪歪扭扭的“阮葵”二字旁,写下端端正正的“元献”二字,又拿出自己雕刻的木印章在上面按了个红彤彤的印,拿起纸,对着窗外照进来的光,傻笑。
荷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浑身就起满了鸡皮疙瘩,赶紧跑了。
第6章 我们之间没什么吗?
“我回来了!”阮葵大步走回卧房里,将挎包往桌上一放。
藕香立即放下手中的活,笑着快步走来,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又给她收拾小挎包:“小姐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战况如何?”
“还不错。”喝一口凉茶,身上的燥热消散不少,她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儿,要去袖子里摸帕子,却摸了个空,“诶?我帕子呢?”
藕香偏头,也要帮她找起来:“是不是落在哪儿了?奴婢去寻寻。”
帕子上绣了锦葵,旁人一看就知晓是阮葵的,若是被哪个有心之人捡到故意做出些什么来,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藕香正着急,阮葵一拍脑袋,恍然想起:“对了,塞那呆子嘴里了。”
“塞嘴里了?”藕香一脸迷惑。
“他嘀嘀咕咕念叨得我烦了,我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就用帕子将他的嘴堵住了。”阮葵不在意摆摆手,“算了算了,那臭嘴,不要了也罢。藕香,你再给我做一条新的吧。”
藕香满脸一言难尽的神情,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如今也算是过了明路了,闹腾就闹腾去吧,反正元少爷性子好,不会计较什么。
“落在元少爷那儿就罢了,往后可是要收好,不能乱丢。”藕香将她挎包里的书本拿出来,整理齐整要往书桌上收。
“知道了知道了。”她敷衍两句。
藕香又瞧见她书中夹着的纸张,有些稀奇:“小姐今儿个还练字了?”
她举着杯子,支支吾吾没好回答。她才不想让人知晓原本是她要去找元献麻烦的,却被元献找了麻烦。
“昂……”
“小姐是该好好练练字了,往后小姐嫁了人管家,可是要会记账的。”藕香笑着道,心中却想,看来去元少爷那儿多待待也是有好处的。
阮葵已听这话许多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没听见,敷衍两句,又过去了,但“嫁人”二字深深刺痛了她,夜半,她翻来覆去没睡着,第二日自然而然就起晚了。
她到学塾时,夫子已经开始讲课了,趁人背过身去,她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去,悄声往自个儿的位置走。
“夫子!”阮莲突然大喊一声。
“嗯?”夫子转头,正好瞧见半路上杵着的阮葵,板着脸,严肃道,“为何来晚了?”
阮葵偷摸瞪一眼阮莲,低着头,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诚恳道:“我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今早就起晚了。”
夫子有些生气,故意问:“什么噩梦?”
不想,她真扬起头,一脸焦灼道:“我梦见我成亲了,嫁给了个恶婆婆,恶婆婆天天打我,不给我饭吃!”
学塾里立即是一阵低笑。
夫子气不打一处来,他还没见过这样听不懂好赖话的,拿着戒尺一拍墙面,沉声道:“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