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该死!该死!”
那人目眦欲裂,咬牙嘶吼,他握刀的手抓得骨节发白。
他这一声嘶吼吼出了无数贫苦学子的心声。
人群中,不少人因他这话沉默了。
此时,一道刺目的光钻入阿笙的眼,她抬眼便见金门之上,守备已搭好弓箭。
此时人群当中一人走了出来,正是与袁成杰站在一起的汪旭阳。
他身着浅色长袍,与一旁的袁成杰等人相比,这一身素了不少。
“这天下哪件事能有绝对的公平?”
那持刀之人神情恍惚,半响才看到究竟是谁在说话,他在看清此人之时,凶光收敛了三分,就连动作都顿了顿。
显然他是识得汪旭阳的。
汪旭阳在他们这群穷苦学子当中名声颇大,他虽出身并不显赫,但才华横溢,众人皆道这甲等第一非他莫属。
“世家子弟虽出身显赫,但也是凭自身本事上的这榜,即便今日没有他们,还有那许多比你更用功、更有才之人。”
“你若当真觉得这世道不公,便该更加努力,来日在朝堂之上谏言,而不是在此逞凶。”
汪旭阳一番呵斥,那人脸色惨白,他扫了一眼跟汪旭阳站在一起的袁成杰等人,凶光又现。
“是了,是了,你是与这些世家子弟站在一起的,你早忘了你的根在哪才会为他们说话!”
说着便提着那柄短刀往前蓄力。
利剑划破长空,刺入骨血,那人只觉右手脱力,低头方见,一支长箭穿过肩胛。
那箭上涂了药,那人中箭后未及几步便倒了下去,守备军当即上前将人拿下,又架走了躺在地上之人。
楼下众人见此,纷纷四散,再不敢在这个地方多待。
“大哥哥在那!”
窦晨曦此时看到了窦远胜,此时他似乎也受到了惊吓,在文仆的搀扶下,赶紧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门处。
“先等等。”
阿笙扫了一眼拥挤的街道,这下人群散去,这一路不得拥堵成什么样,若再出此事怕是躲都难躲。
显然金门之下的袁成杰等人也是这个想法,正想着等待片刻,便见到茶肆的二楼,阿笙探着身子向他们挥了挥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荣誉
茶肆内,小二又添了三盏新茶。
袁成杰没想到阿笙会在这里凑热闹。
“可吓到了?”
阿笙浅浅地摇了摇头,而后问道:“袁师兄、何师兄,如何?”
知她问得便是恩科成绩了,何冕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与袁师兄都是甲等,但是师兄甲等第五,我甲等二十五。”
“很好了。”
阿笙不吝赞叹,毕竟二人并未专门准备多长时间,这个结果足以证明二人是有真学识的。
袁成杰看向一旁的汪旭阳,“汪兄甲等第二,在他面前,我们可不敢自满。”
阿笙此时才细看这汪旭阳,浓眉星目,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见过。
“汪公子,我们可曾见过?”
阿笙问得突然,若非出自她的口中,袁成杰等人当真要认为此话轻浮。
“汪兄,我小师妹记忆力超群,有过目不忘之能,她或许是在哪见过你才会这么问。”
袁成杰当即为阿笙解释。
汪旭阳看着阿笙,笑道:“人生海海,许是在哪见过。”
阿笙听他这话便是没见过自己,“也是,汪这个姓氏少见,若是见过我当记得。”
袁成杰抿了一口茶水,唯怕汪旭阳以为阿笙这话是在轻贱他的出生。
“这个姓氏不算小姓,先帝时期刑部有一位老主司便是汪姓。”
袁成杰说得随意,阿笙脑海中当即浮现“汪泽海”这三个字。
阿笙父亲当年的案子便是这汪泽海判的。
也因此案,汪泽海提早归老。
在裴钰找到的证据中,如今归老在田园的汪泽海与当日在朝为官的已然是两个人。
真正的汪泽海当是亡于离京当日。
在燕城时,裴钰给她看过汪泽海留存的画像。
她抬眼看了看那汪旭阳,果然,这抹熟悉的感觉来自这。
汪旭阳眉眼间与那汪泽海倒有几分相似。
“汪公子可是与这位老主司有亲?”
阿笙问得直接,让汪旭阳愣了愣,倒是袁成杰笑开。
“阿笙,这世上同姓之人甚多,怎能一个姓就能攀上关系。”
汪旭阳闻此亦是笑着摇了摇头,“我布衣出身,家中父母不过做些小营生,怎么能与刑部的大人有关系。”
阿笙见他这般回答,便也就不纠结这个话题了。
“甲等第二,汪公子是很厉害了。”
“原本我们以为会是甲等第一的。”
袁成杰念及此,叹了一口气,“此次题目谈国本,汪兄谈治国之道当以德为本,又以育树喻人,与近日虞官建议在安南种树的时政又正好契合……”
汪旭阳打断了袁成杰的话,“能有此成绩我已然十分荣幸了。”
阿笙看了看这汪旭阳,不知为何总觉得此人有些怪异。
甲等第二,多么高的荣誉,那是前程似锦的开端,换作旁人当是欣喜万分了,但他却过于谦逊了。
阿笙在这个人的眼中看不到何冕和袁成杰那般的振奋之感。
“阿笙,我们该回去了。”
窦晨曦看着时辰,窦远胜怕是已经归家,她们再不回去,傅荣华该寻人了。
闻此,阿笙方道:“今日我大哥哥也参加恩科,还不知他成绩,我与阿姊便先告辞了。”
说着又起身见了见礼。
“好好,改日聚。”
阿笙笑着起身,与三人见礼后方随窦晨曦一同离开了。
待阿笙走后,汪旭阳方才道:“鲜少听你们提起还有小师妹。”
袁成杰笑道:“她可了不得,若是窦氏许门中女儿也来考女子恩科,她的成绩怕是不会输你。”
“窦氏?”
汪旭阳眼中闪过一抹惊愕,又瞬间平复了下来。
“哪个窦氏?”
“自然是我央国唯一堪称国商的那个窦氏。”
汪旭阳敛了敛眉目,不由道:“原来是她……”
“怎么?不是没见过么?”
汪旭阳用笑意敛了眼中的思绪,道:“倒是听过她在华清斋四门同修的事。”
汪旭阳揭过这个话题,与二人又聊起了别的。
窦府内,阿笙与窦晨曦刚到,便见窦升平匆匆赶了回来。
与二人见礼过后,连个正脸都未给便急急忙忙往内赶。
平日里这个点,窦升平还在商行,此时提前赶回来,当也是为了窦远胜此番恩科的成绩。
阿笙走入内庭,便见一众内侍都在连廊外候着,不敢上前。
连廊的那一头是窦盛康的书房。
此刻窦远胜正在里面听训。
甲乙两榜各五十人,却没有他的名字。
窦升平到家后也赶紧去了窦盛康的书房,看样子是一同去听训的。
阿笙看着傅荣华面容上的担忧,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将小桃拉到一旁,低声道:“去请祖母。”
小桃省得,当即提起裙摆往安氏的院子一路小跑而去。
傅荣华看向阿笙,眼中几分感激。
她并非没有想到安氏,但念及安氏平日里与窦远胜并不太亲近,于是也不敢去提。
“哎哟,这人怎么都聚集在这啊?”
阿笙几不可闻地挑了挑眉,每次长房这里出个什么事,薛娇娇那鼻子便能灵得跟猎犬搜罗猎物一般。
转眼便见薛娇娇今日一袭鸢尾罗裙,手摇着绢扇便款款走了来。
她故作不知地望了望连廊的那一头。
书房的门紧闭,但都能猜到里面的情形。
她摇了摇手中的绢扇,瞅了瞅眉头紧蹙的傅荣华,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