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以为弄墨这是不愿意,故开口道:“姑姑,茉莉公主的嫡母是裴王后,因此这个位子接西州王庭和裴氏的双重任命,有品阶在身,而且公主有使命,所以需要一个能帮到她的人。”
弄墨聪明,立刻明白其中含义,她看向裴怀之,目光烁烁,低首应承了下来。
裴怀之看着阿笙,道:“好了,这人我是给你弄出来了,还有什么?”
阿笙此次来找裴怀之,主要还是为了帮西州解决粮道的问题。
“我还要一百名士兵。”
裴怀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对阿笙道:“你再说一次?”
阿笙又字字凿凿地讲了一遍。
裴怀之深吸了口气,看向阿笙,道:“我这里是教书育人的,不是行兵打仗的,你跟我要兵?”
阿笙垂了垂眉目,又偷看了一眼裴怀之不甚好的脸色,道:“那,要绕开央国,就只剩下东南海域的海上了,要办成此事自然需要人手。”
裴怀之只觉眉心止不住地跳,“你可知为何至今走商的队伍皆只能从东南诸国穿行而过?”
“因为黑礁角有海盗。”
“你倒是清楚。”裴怀之哼笑了一声。
“东南海域多年来少有商船行经的主要原因便是黑礁角的海盗猖獗,他们霸占了黑礁角多个岛屿,但凡有行船路过无一放过,你要去那可是嫌自己的命不够长?”
裴怀之罢了罢手,道:“我可没有派兵动武的权力,这事你找我可没用”
“我要兵不是去打仗的。”
“那你要来干嘛?”
自从阿笙出现在这,裴怀之眉头就没松过。
阿笙笑得狡黠,“借力打力。”
阿笙拿裴妙音说事,裴怀之不能不给人,最后将华清斋戍守的族兵调了一百人与她,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十日后的深夜,南境宣国口岸早已没了人际,唯有巡夜人还在船坞内打着瞌睡。
忽而风浪声起,水声砸上岸,将人惊醒。
巡夜人提起灯笼微眯着眼,往停船的方向看去。
便见黑夜中不知何时出现七艘快船。
一群黑衣人快速从船上抬下几十个大木箱子。
那巡夜人翻了翻今日商船来往的登记,却不见登记薄上记录此时该有船只靠岸。
他正要出面喝止,却看到那些人腰间的长刀在夜色中迸发出的寒光,遂又龟缩了回去。
巡夜人躲在船坞外的箱子后,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只见那些人不停地从船上将一个个大木箱子搬下来,其中一个箱子不慎落了地,震坏了锁,他看到那满箱子装的都是黄金。
这群人身姿高壮,行动利落,不像一般的武仆,倒像是行伍之人,其中还有人拿着罗盘,看样子是探山相地的。
他们恐防他人发现,连夜将箱子全部装了车,往西边运去。
待人离开,巡夜人方才走出来,他看着马蹄掀起的尘嚣,赶紧去那些人装货的地方摸索,果然在地上捡到了箱子里抖落的黄金渣子,喜不自胜。
而后每三到五日,总有码头巡夜的人看到同样的七艘快船出现,还是几十个大箱子,快速卸货,快速装车离去。
这么多黄金又是连夜装载,未久便有人传,南边海岛有金矿出世,有人派了兵去偷偷挖掘。
宣国西南的水域上有诸多无人岛屿,而能用这种小体积快船抵达的便只有黑礁角的那些。
这个消息不知被谁泄露了出去,很快被南边各王室知晓。
众人听闻有人派兵,便以为是哪家王室所为,为防金矿彻底落入他国手中,他们根本不敢耽搁,争相派兵登岛,不过三日便将黑礁角上的贼窝端了个干净。
这些人在岛上寻摸了半个月,却是一无所获。
他们又将附近的其它岛屿寻了个遍,除了一些药植,几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闻南边的这番热闹时,阿笙又在裴怀之的院子里转杯子。
得闻各国登岛的队伍已经离开,便笑着对裴怀之道,该是派人上岛驻扎的时候了。
裴怀之看着阿笙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由失笑。
阿笙这个计谋很简单,这些年南境各国不清理黑礁角倒不是因为兵力拿不下,而是没必要。
一来那里是荒岛,无资源可用,二来众人行商须穿行诸国,便是多了许多的过路费可以赚,更能掐着关卡,限制品类。
有了这些好处自然便没人会动那片海域。
但现在不同了,阿笙让那些人以为岛上有金矿,有巨大的利益可图,他们自然不吝兵力,也正好弥补了阿笙这边无兵力可用的状况。
“但裴氏如今得渔翁之利,我们此时登岛恐怕会受人怀疑。”
裴怀之也怕五国的人醒过神来,日后使绊子。
“诸国皆知裴氏族兵上万,剿个海盗窝是易如反掌的,何苦用计戏耍于人,他们不知族内之事,自然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阿笙道。
“但此事还得先去燕城报备,以防有人中间撺掇。”
阿笙这说的便是裴清召了,毕竟如今掌家之责还在裴清召手里,若是他将这行道接过去,自己便白忙活了,所以唯有以裴妙音的名义向族内报备,这事才能稳稳拽在手里。
裴怀之见阿笙提起此事头头是道,并非临时起意,倒是好奇她的意图。
“你做这些到底图什么?”
人为利奔,鸟为食亡,裴怀之很好奇的是,阿笙这般上心这件事,她所图又是为何?
阿笙起身,双手交叠,笑颜如花对裴怀之道:“裴王后在书信中答应过我,待航道建成,正式通航后这条航道从东境往西的航运收益中,有一成会是我的佣金。”
行道在东,自然由裴氏出面运营,再以合作的行事与西州签订契约,明面上这便是买卖,既然是买卖便有主事之人,这个人便是阿笙。
裴怀之听闻这话,当即细细算了算,这西边需要用到这条商道的又何止西州一国,这笔买卖中阿笙占得一成,这算来便是泼天的富贵。
阿笙见裴怀之也对这笔佣金的数额动容,却是敛了敛眉目。
其实对她而言,与裴妙音交好才是此举最大的回报。
她当然可以不收分文,但她不能让裴妙音认为自己的能力是可以免费为裴氏付出的,因此须得回报。
而这回报越高,她能力的估价便越高,她才能真正得到相应的尊重。
阿笙与弄墨不同,她并非裴氏血脉,裴氏家族的荫蔽无法佑泽于她,因此更没必要做低姿态受其驱使。
至于裴怀之说得其它的话,阿笙倒是没怎么听进去了。
第六十二章 太后做和
帝宫碧落园内,这个季节的红梅开得正盛。
梅树下,合德公主今日着了一袭鱼浮沧海锦服,甚是瑰丽华贵,她搀着一位老妇人,在园中多走了两步。
这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后。
此时内官来报,茉莉公主到了。
太后看向合德,叹了口气,道:“你们小女娘相交,还要我这个老太婆参一脚。”
原是合德回京,念及英王府的事想着与茉莉当面道歉,的确是自己识人不清,毕竟英王府府内的那些事她也不知晓。
公主府的人去寻了几回,裴氏的人都给挡了回来,根本见不得茉莉的面,因此这才请了太后出面,将人叫到宫里来。
茉莉今日着的是央国女子的装束,妆容服饰都甚合宫中规仪,此时合德看到茉莉身边跟着一位颇为面生的女子,看着装应当是正规的女使。
茉莉毕竟不适应与人阳奉阴违,与太后见礼后,对着合德表情便略显生硬。
她如今倒是当真谨记着阿笙的话了,莫要在央国的帝宫与人交心。
太后看出这小女娘脸色不佳,故意笑话合德,一时疏忽竟然将人得罪的这么彻底,又道自己这把骨头受不得寒,便将含章殿留给了她们聊天,自己入了正殿内休息。
合德顺着太后的话与茉莉道:“好茉莉,你可别生气了,我此前着实不知那英王府是这般情况,也怪我多年住在宫中,未曾与这些世家子弟多有交集,识人不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合德这态度倒是让茉莉心里觉着舒服了,脸色方才缓了缓。
说到这,合德又看向弄墨,道:“这是派了正经的女使来了,当真是防着我了。”
弄墨见合德点到自己,方才低身见礼,而后双手交叠,虽垂首却不曾屈膝。
“回殿下,裴王后为我裴氏嫡长女,她嘱托之事族内十分看重,此前是我们的疏忽,才让茉莉公主受了那份罪,所以族内派我来看着,谨防茉莉公主再被怠慢。”
弄墨这话是将合德安排的不周全说成了裴氏的疏忽,给了合德颜面,但也在敲打着她此前的“不周全”。
弄墨到底是裴氏正经的子嗣,她便有说这话的底气。
听懂了这话中的意思,合德神色淡了三分,却并未翻脸。
弄墨又见了见礼,道:“此前茉莉公主多受殿下照顾,族老们让我一定要当面谢过殿下。”
说着这才屈膝一礼。
弄墨的这一礼让合德脸色缓和了许多。
茉莉并非一个记仇的性子,再者赵焕城将刑庭布置成那样给她住,她也没吃什么苦头,在太后这园子里与合德多聊了几句,心中郁着的那些气倒是全散了。
弄墨见茉莉这性子,不由敛了眉目,难怪阿笙要让她来看着,若不盯着些,这西州公主不识央国这些人的弯弯肠子,被人吃干抹尽了可能都未反应过来。
茉莉在宫中并未待太久,毕竟不能过度打扰太后清修。
待茉莉离开之后,合德复才进入内殿,与太后说一说体己的话。
冬日天寒,太后屋内用上了暖阁,一进去便暖烘烘的,合德走过珠帘,方见太后正在闭目养神。
原以为太后睡着了,合德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听得身后动静,太后睁开眼见合德来了,复在嬷嬷的伺候下端坐了身子。
“打扰到皇奶奶休息了?”
合德自小养在太后身边,这一声“皇奶奶”从未改过。
太后笑着罢了罢手,接过嬷嬷递过来的茶水暖了暖口,方才让合德坐下。
“皇奶奶这是有话与我说?”
太后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娘,从前只会围着她的身前“皇奶奶”、“皇奶奶”地唤着,如今却要替她老子操持前朝之事,不由有一些感叹。
“说吧,那西州公主的亲事你为何要去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