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老爷子作壁上观,二房以不变应万变,长房倒是焦急,想借阿笙的手将二房从粮行赶走。
正因如此,窦升平才催着她赶紧去粮行看看。
阿笙接过小桃递过来的桃胶汤,喝了小半碗便有些饱腹感了。
嬷嬷劝了两句,她便又进了两口鱼脍粥。
“这几日可有阿姊的书信?”
自窦晨曦离开之后,除了最初的一封报平安的信外,便没了消息。
阿笙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尚未。”
小桃道:“听闻大夫人打算在大姑娘成亲之时亲自去一趟安南。”
闻此,阿笙点了点头,应当去的。
若是娘家当真无人前往,窦晨曦的颜面也过不去。
阿笙看着碗中未尽的吃食,微微叹了口气,却是一口也难再入了。
“走吧,该去粮行了。”
窦氏粮行单在帝京便有上百家店铺,与布行的玲珑馆一样,总管这些店铺的地方便是定山楼,这也是窦升平等人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
定山楼分上下三层,前后院之间用山海之景造出一个中庭,其内有一座巨大的瑚树,如此巨大的瑚树,满帝京便仅此这一座。
当年为了保存这一株瑚树窦氏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和钱财。
永安街上,定山楼前柜的掌事带着人早早在外候着,众人低垂着头颅,不敢怠慢半分。
未久便见两辆宝驾缓缓在定山楼外驶停。
宝驾华贵,引得来往行人频频驻足。
前行的一辆这邻里经商之人都熟悉,那是窦氏大爷的宝驾,但后面那一辆却是眼生得紧。
乌绿色的华盖宝顶之上以珍珠璎珞点饰,垂坠而下的珠串便随着宝驾的前行而摇曳着。
那拉车的马匹毛色黝黑柔亮,身姿矫健,踏行有力。
这样一辆宝驾,一看便是帝京贵女们喜爱的式样。
近日听闻窦氏老家主绕过两个儿子,直接将商行掌印给了自家的孙女,莫不是这窦二姑娘终于肯露面了?
不少人伸长了脖子往定山阁楼望,想看看这满帝京身价最贵的女娘到底长什么样。
良久,众人便见那乌绿宝驾的帘幕微掀,在侍女的接引下走下来一名年轻的女娘。
瞳似珠玉,眸光柔软,却神定如山,用皮囊之美形容她过于浅薄。
她今日着的是浮生沧海裙,头戴浅云绕月钗,耳旁的明月珰泛着温润的光,甚是矜贵。
小桃见着众人的眼仿似黏在自家姑娘身上,满是骄傲地将人迎了下来。
但阿笙却并未在外停留,随着窦升平快步走进了楼内。
定山楼那浅雕宝山的大门将所有人遐想的目光都挡在了外面。
定山楼的对街便是闻名帝京的山月阁。
山月阁的香出了帝京便没有第二家,无论是品质还是产量都精贵得紧。
今日,谢琳琅陪着金氏来挑选香料,正巧遇见定山楼外的这一幕。
谢琳琅遥遥地便将人认了出来,她眼中带着惊喜。
“阿笙今日可真威风。”
金氏倒未曾想谢琳琅认得她。
笑道:“是啊,能被老夫人收在名下的,又怎么能普通了。”
谢琳琅虽然少入帝京,但却知晓这有着央国国商名号的窦氏。
“我听祖父说过,这窦氏虽如今是商贾之家,祖上也曾辉煌一时。”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窦氏一门曾广施恩德,得百家信服。”
“外祖父说,窦氏当年的这番行为在帝京的这些世族当中甚是少见,难怪九哥哥会对阿笙另眼相看。”
窦氏先祖慷慨,这样的门楣养出来的女儿定不差。
金氏自知阿笙能得裴钰另眼相看并非因为这窦氏,但也并未与谢琳琅多言。
她看着那气派的定山楼不由叹了口气。
这窦氏到底是那丫头的助力还是阻碍,尚未可知。
“窦氏与天家走得太近了……”
金氏这话说得莫名,但谢琳琅却是明白此话中的含义。
一个太过接近天恩的家族,在他们眼中,这样的富贵薄如蝉翼。
金氏轻轻拍了拍谢琳琅扶着她的手,笑道:
“别说这些了,今日可得帮我选些好香才行。”
“可是要送给庄姐姐她们的?”
金氏却是浅浅摇了摇头。
“是要拿给你九哥哥的。”
从前阮氏便爱用山月阁的香。
见谢琳琅困惑,金氏不由苦笑。
她得了燕城那边的差事,江淮来人定要让裴钰亲自见过才行。
老夫人他们是不敢再催促的,在辈份上长于裴钰,又能说得上话的便剩下一个不远不近的金氏。
所以燕城那边才将这个任务丢给了她。
金氏自知与裴钰没什么情分,身份上也欠着一截,这话也不知如何开口,所以她便想着先将礼备下。
但愿裴钰能念在自己从前待阮氏甚是恭敬,能给自己三分薄面。
“等你庄姐姐她们到了,还得你劝着点你九哥哥。”
金氏说着看向那定山楼,目色亦有几分无奈。
“裴氏家主有传承血脉的重任,除了先家主早逝,裴氏家主向来没有只得一房的规矩。”
谢琳琅浅声应承了下来,又看了看定山楼的方向,方才随金氏入了阁内。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时机未到
定山楼内院,阿笙纵使见过那许多珍宝,看着那以一整张金丝楠木刻制的堪舆图难免还是有些惊讶。
流水细丝的纹路蜿蜒交错,勾勒出窦氏位于央国各处的良田、仓储和粮运线路,北至梁山以北,乃至北胡族地界,南至安南以南,其内山川地貌,刻画逼真。
天光之下,那金如蜜的纹路便流淌过窦盛康这些年一手打造的粮食帝国。
这屋内不用其他陈设,仅这一张堪舆图即可彰显窦氏粮行的气派。
十三位掌事躬身在旁候着,本是要等着阿笙发话,却见她动作流畅地将窦升平请上了座,而自己却是坐在了他的下首。
阿笙手持窦氏商行掌印,却不抢新家主的威风,这番态度便让诸位掌事心中对她有了几分赞许。
阿笙看着案几之上堆叠的文册,随意翻了翻。
那是众人将各自负责的生意做了一番总结,再加上总账一同上交给她过目。
“可都在此了?”
诸位管事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有着为难。
倒是窦升平扫了一眼这些人,便知缺了什么。
“知进手里的那些应当还未上交。”
窦升平未说完的是,不仅没有上交,就连他手里的几名管事现下也未出现。
布行之时,好歹还有个交待,如今却是连一个人都未派来,显然窦知进这是根本不承认阿笙这个少东家。
窦升平见她听完自己的话,却只是轻敛眉目,对于窦知进的事并无多的话,不由开口道:
“可要唤人去寻?”
阿笙浅浅摇了摇头,她端起了谦和的笑,对窦升平道:
“二舅舅处理粮铺的事务本就繁忙,我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就不去烦他了。”
阿笙这话说得乖巧,却让窦升平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她若是这般手段温和,如何才能将窦知进赶出粮行?
粮行是窦氏最大的生意,留得窦知进在此,窦升平心中难安。
阿笙并未理会窦升平的心思,她顾自拿起那些交上来的东西,细细翻看。
“您主理的是朝廷援北的援助粮?”
央国临近北胡族的大片土地并不肥沃,良田亦不多,因此仓部在梁山以北建了多个粮仓,从外地运粮储存,以备不时之需。
窦盛康在先帝的授意下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将一部分粮食卖给朝廷,并协助运输,往北增援。
自窦升平入窦氏粮行之后,便一直负责这部分的生意。
“那这么说,仓部那边的官员一直是您在接洽?”
窦升平点头,因着此事,窦氏与朝廷打交道的所有官员几乎都认得窦升平。
“你二舅舅主要负责的是江淮以东的粮铺。”
那日,窦盛康在询问窦知进之时,他主动提出欲负责东边的粮铺,只因那边的收益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