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这才娓娓道来。
根据裴氏瞰卫的消息,卫琏此番受伤的情形与上报帝京的俨然不同。
卫琏并非是伤在战场之上,而是在主营帐内遇刺。
他是先遇刺,才出现小规模敌袭,而非是帝京收到的,因敌袭受伤。
镇南军多是卫氏拥趸,谁人会对卫琏动手?
而若是从结果来看,魏徵便是卫琏受伤的最大利益获得者。
阿笙此刻怀疑,魏徵在此时提出与窦晨曦完婚,便是想将窦氏拉到同一条船上。
有了窦氏的财帛,便足以保他兵强马壮。
窦晨曦听完阿笙的话,却是愣了神。
她看着屋内的光阴在春风之下变得斑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但若是真的,等你与他完婚,你便是他手中挟制窦氏的质子,那时可就没得后悔了。”
女子嫁人如再造人生,若是窦晨曦当真嫁错了人,不仅是她,就连窦氏将来都恐遭祸事。
窦晨曦微垂着头颅,她听得阿笙的话语,置于膝上的手不由抓紧了锦缎之上那一对鸳鸯。
她缓缓抬眼看向阿笙,“阿笙,帮我确认此事,我不要紧,但不能让他牵连了窦氏。”
阿笙眉目微沉,“但现下婚期已定……”
窦晨曦默了默,而后道:“只要魏徵还未回京,这婚事便办不得。”
“他们月前出发,应当就是这两日抵达。”
说着她抓住阿笙的手,谨慎地嘱咐道:“我来拖延家中。”
“阿笙,一定要帮我弄清楚此事。”
窦晨曦眉目微蹙,她抓着阿笙的手不由用上了力。
阿笙应承了下来,当即点了马,带着阿大随即出城,往卫琏等人归京的方向而去。
待傅荣华得知阿笙归来,来寻她时,却见窦晨曦一个人坐在屋内阴暗的角落里,神色暗淡。
而满屋亦未见阿笙的身影。
她连一日都未停留,唯恐自己赶不上。
此时往京郊的方向,两批快马疾驰而过。
阿笙此刻顾不上自己疲乏的身子,连着两日快马赶路,只想着在魏徵等人入京前将人拦下。
卫琏受伤,他们这一行定然走官道更平稳。
阿笙算着卫琏等人出发的时间和中途可休息的地方,终是在帝京以南的一个镇上遇上了镇南军护行的队伍。
阿笙遥遥地便见到魏徵点了几人随他离开,看样子是往药铺的方向去。
借着这个机会,她让阿大撂倒了门口戍守之人,自己则侧身潜进了屋内。
屋内昏暗,并未点燃烛火。
阿笙刚进屋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一旁的案几上还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
她不由蹙了蹙眉,看样子卫琏当真病得不轻。
“阁下所来何事?”
一个声音在阿笙的背后幽幽响起。
阿笙转身便见一把长剑抵在颈项之间。
寒光锋利,下一刻卫琏看清来人,微微一愣。
“笙姑娘?”
“你怎么来了?”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却是引得他剧烈地咳嗽。
然而阿笙面对他的这句疑问却并未开口。
她睇了睇自己颈项间的长剑。
卫琏在看清她是谁之后,却仍未收剑。
第一百八十二章 都是我自己的
见阿笙看着颈项的利剑,卫琏却并未立即收剑。
但奈何,他咳得有几分猛烈,手中的剑险些握不住,阿笙便趁机躲了开。
阿笙见他咳得厉害,心生不忍,还是寻到屋内的茶壶,为他续了一杯水。
良久,卫琏方才缓过来。
“听闻笙姑娘北上,怎么会出现在这?”
听得卫琏这话,阿笙微微一愣,她微凝着眉目端着卫琏。
“安南关军事紧急,卫小公子却关注我的去向?”
在见到卫琏之前,阿笙一直以为魏徵是此事的关键,但现下,她脑中却忽然浮现一个猜测。
莫不是卫琏亦是知情。
他身在安南关却在意阿笙的去向,择了一个她不在帝京的日子返京。
怎么看都像是在避开她。
“但是为何?”
“镇南军你拿到手了,我自问亦践行了当日承诺。”
“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忌惮?”
卫琏闻此微微抬头,他的唇色因咳嗽而有些鲜红。
他知道,阿笙能亲自到这里来见自己,多少是知晓了什么,便也未多隐瞒。
“轩帝将我害成这副模样,而你却为他女儿做事……”
“笙姑娘,这一次,我们都输不起,自然须得谨慎些。”
阿笙听闻这话愣在了那。
“轩帝害你?”
卫琏看了一眼案几之上空了的药碗,又是一番咳嗽。
“他知晓我身子弱,须定期服药,所以买通了医官,在我的药里下了东西,待我发现之时,身子已经坏了……”
卫琏的话十分清浅,但这手段阿笙却十分熟悉。
这与先帝对裴钰用的是一个招数。
只不过裴氏早早警觉,那些补药,裴钰一口未进。
“我不甘心卫氏数代人守了一辈子的镇南军就这么被一个谋害我的人收回去,但也知道,若再在安南关待下去,我怕是在劫难逃。”
“而魏徵,他的族人因皇帝之举,几乎在西关死绝了……”
说到这里,卫琏似乎想到了自己的父兄,他勾了勾唇角。
“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所以,我才与魏徵想出了这出戏。”
“皇帝误认为这场刺杀是他的忠心之举,便将中郎将的位置给了他,待我离开,他便会正式坐上我的位子。”
他们这场戏中戏,让轩帝主动为魏徵的上位铺平了道路。
卫琏顿了顿,他看了看阿笙。
“但魏徵担心,镇南军如今的军饷大半从你这里得来,而你我二人并非有什么牢不可破的谋约……”
而若能与窦晨曦尽快成婚,便能将窦氏彻底绑上这艘船来。
如此的关系才算牢固。
但卫琏的话终究没有说下去,毕竟将一个无辜的女娘牵扯进来,这件事并不光彩。
卫琏说了这许多,阿笙却并未开口打断他。
待他说尽,她方才缓缓开口。
“所以魏徵将来是否会反?”
阿笙这问,问得直接,她话语落处,满室寂静。
阿笙必须承认这世上最难谋的便是人心。
如今魏徵与卫琏被轩帝逼得上了同一艘船,所以阿笙须得知道这艘船到底是往哪去。
卫琏倒是没想到,阿笙这话说得这般直接。
他微垂着眉目,却是闭口不答。
“二姑娘有话不妨直接问我!”
屋外一人朗声道。
魏徵返回见戍守之人尽数被撂倒,心下大骇,本欲闯入,但阿大戍守,他委实无法,遂才在屋外喊话。
闻声,阿笙打开了门,让魏徵走了进来,自己则是往阿大的方向挪了挪。
魏徵进屋,将刚抓来的药放在一旁,遂才转身对阿笙道:
“姑娘这问想我如何回答?”
阿笙缓声道:“如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