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思及阿笙冒进的行为,她都皱紧了眉头。
但安氏对阿笙的袒护,窦府上下无人不知。
因着长辈这层关系,傅荣华又不得发作。
阿笙看着傅荣华神色,垂了眉目,思虑片刻,开口道:“舅母……”
但话未说完,却觉车马停了下来。
马夫报,到了京华阁。
显然傅荣华是听到了阿笙那一声唤,但她睁眼之后却并未询问阿笙是否有事。
而是对这一声置若罔闻。
阿笙见她端起了谦和的笑,与自己一同下了车驾。
傅荣华先行在侍女的搀扶下进了阁内,并未等阿笙。
小桃亦要去接阿笙的手,却见她只是站在原地,清冷地看着傅荣华的身影。
“姑娘?”
得小桃这一声唤,阿笙收回了目光,对她笑了笑,遂跟着一同走了进去。
京华阁聘请的大师傅手艺一绝,因此在帝京贵女当中颇受欢迎。
此次为了风华宴,安氏吩咐着给阿笙与窦晨曦都订了几套首饰。
阿笙刚进阁内,便见到傅荣华与另一名美妇人交谈着。
这人虽是做妇人发髻,但容貌却颇为年轻,倒是有十分的好相貌。
见她进来,那妇人便一眼定在了阿笙的身上。
这定睛的一眼过于犀利,阿笙并未错过。
“这便是二姑娘了?”
话一开口,那妇人的神色柔和了不少,眉眼间尽是宽和的笑。
傅荣华朝阿笙招了招手,遂道:“这是中枢阁冼大人家的夫人辛氏。”
阿笙听闻此姓,低敛了眉目,如常地欠了欠身,“夫人安。”
辛黎看着阿笙乖巧的模样,而后侧目看向傅荣华。
“听说过几日窦府要为丫头办风华宴?”
“怎得?我怎么没收到你们窦氏的邀请?”
傅荣华见辛黎亲自问起此事,愣了愣。
冼家虽说在中枢阁任职,但这冼大人当年是入赘的辛氏。
而辛氏与府内之人甚少走动,又是皇后的母族。
贸然邀请,有刻意谄媚之嫌。
所以这帖子自然是递不到辛府与冼府的。
但辛黎如今当着傅荣华的面将这件事说出来,便是明着要这一份邀贴了。
傅荣华不知辛黎今日为何会这般殷勤,她看了看阿笙。
阿笙见傅荣华递过来一个神色,遂开口道。
“是我近日书写慢了些,冼府的帖子自然是有的。”
阿笙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辛黎闻之自然没有再多怪罪。
她拉着阿笙聊了许多,言语间似乎很是喜欢阿笙。
傅荣华虽与辛氏是旧识,但今日辛黎的态度着实是不太一样。
辛氏族内因家族底蕴深厚,又出了一名皇后,因此辛氏的儿女多带着些傲气。
辛黎当年尚在阁内之时,便是眼高于顶。
非裴氏、谢氏等大族门阀不嫁,最后错过了年纪,才不得不招婿。
如今窦氏虽富,也不至于让她这般殷勤。
辛黎又拖着阿笙去看了套明珠制成的璎珞,说一见阿笙便欢喜,说着便要送她。
“使不得。”
阿笙推辞道:“夫人,无功不受禄,您这份礼太贵重了。”
见阿笙认真地推辞,辛黎又侧目看了一只珠钗。
“贵的你不肯收,这只最适合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娘,可不能不收了。”
阿笙闻此,看了看傅荣华,见她终是点头,复才肯收下。
似乎是因为辛黎在内耽误久了,在外候着的嬷嬷来催,道家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闻此,辛黎几不可闻地蹙了蹙眉,眼中不耐的神色一闪而逝。
她对着阿笙依旧端着和善的神色,又与傅荣华多寒暄了几句,方才离去。
待人离去,阿笙回头看了看傅荣华,观她神情,这辛黎的古怪不止她一人看出。
傅荣华上前吩咐道:“虽不知她到底图什么,但得小心些。”
此时,冼府的车马之上。
男子看了看妻子阴沉的神色,良久才开口问道,“可是在京华阁遇到了什么不顺心之事。”
但辛黎对这话是恍若未闻,她低沉着神色,喃喃自语。
“这丫头知晓我的身份却毫无动容,就像不知那件事一般……”
“难道老太太没告诉她?”
辛黎思虑片刻,方抬头对一旁的男子,如命令般吩咐道。
“过几日我要去窦府参宴,你找个借口不用陪我出席。”
男子闻此,神色有些僵硬。
他一时念及了辛黎养在府内的那名戏子,抿了抿唇,却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与二姑娘交好
焚香燃尽,文仆低着身子入内,将燃尽的香盏换了出来。
天光透过楠竹窗,在屋内投下深深浅浅的剪影。
这里是辛府。
此时前院的管事低身来报,冼府那边来了消息。
三姑娘拿到了窦氏的邀贴。
案几之前的中年男子听闻这话才抬起头来。
按照广寒楼给他们的消息,当日抬到窦府的那几大箱子,未久便被窦府主母安氏烧毁。
寻得的残渣更是被烧得只剩余灰。
原本广寒楼这答复该是让人安心的。
但若安氏没看到其内的东西,又为何知道这里面的信息危险,非要烧毁,生恐被其他人看了去?
管事端了端辛启正的神色,寻得了一个开口的机会。
“三姑娘道,与窦氏持有信鸦令的那个丫头接触了一下,看她那样子,不像是看过箱中内容的。”
闻此,辛启正却并未答话。
这个年纪能拿到广寒楼最高等级的信鸦令,又与合德公主和西州王后走得这般近。
那丫头的城府颇深,哪里是辛黎那个脑子可以看懂的。
辛启正往椅背上靠了靠,看着屋内斑驳的树影,那是枯树的枝桠还在秋日招摇。
“最近皇帝可有见过窦盛康?”
管事低垂着头,缓声道:“好像为了建水师的事,窦家主借着为家中孙子谋官的理由,给了朝廷一大笔钱,圣上为此破例许了此事。”
“听闻是直接在中枢阁为其定了个闲职。”
窦氏虽然祖上风光,到这一代权势虽大不如前,但窦氏多年依附皇恩,轩帝对窦盛康十分信赖。
窦氏当了两朝皇帝的钱袋子,将来若大皇子登位,窦氏的钱财便会如今日支持轩帝一般,给予大皇子极大的帮助。
若是辛氏对安氏出手,按照窦盛康的人脉和手段,未必查不到辛氏身上。
与窦氏交恶并非上上之选。
但辛氏的这个秘密在他人手里拽着,终究会让人寝食难安。
管事见辛启正又是一声长叹,遂试探般地问了问。
“三姑娘问,要不要借此机会动手?”
辛启正沉默良久,方问道:“我记得前日里来的消息,是说这窦家老夫人对长房的次女甚是亲厚?”
管事低头,应承,“是,就连此次二姑娘风华宴的规模都远胜大姑娘当年。”
闻此,辛启正坐直了身子,他看向管事,吩咐道:“告诉阿黎,要与这窦二姑娘交好。”
管事不明他的意思。
辛启正沉了眉目,道:“拿捏住窦家主母在意之人,这个秘密她便不得不带进棺材里。”
更何况,若是将窦氏拉到同一艘船上来,这荣辱与共的关系,便更能保证安氏的守口如瓶。
在权势之局中,杀人夺命终究是下乘。
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道:“弘文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