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轸掀了掀嘴角,对这话却是不辩驳。
这酒混着喝多了,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只有满嘴的腻感。
阿笙见他眼睛都带着微微的红,当真是喝了不少的模样,复吩咐小桃去找掌柜要解酒的东西。
小桃离开后,这阁子便只剩下两人。
这阁内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酒气,阿笙睨着沈自轸那张脸,她很好奇,这张脸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
“沈大人,你现在可觉手脚发软?”
沈自轸不知她所想,闭着眉目浅浅应了一声。
阿笙闻此,嘴角勾起了笑。
沈自轸良久不闻她得动静,一睁眼便见她猝然走到自己面前,伸手便往自己脸上去。
阿笙的手腕瞬间被人抓住,沈自轸微微蹙眉,问道:“你做什么?”
阿笙见手腕被他用力抓住,还这般有力气,该再灌他一些酒的。
她也不收回手,就这般细细地凝着沈自轸那张脸。
她打听过,民间戏法有一出变脸,但在面部与脖颈的衔接处,尚可看到那一层假皮,但沈自轸这个却没有。
阿笙端倪着沈自轸的脸,越看越近,她看得这般近,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与一名男子这般距离有违礼制。
沈自轸微微蹙眉地看着她,这般近的距离能看到阿笙细腻的皮肤,她刚饮过些甜酿的唇色带着鲜红的水色。
他撇开了眼,倒觉得口中干涩,不由咽了口唾沫,他起身丢开阿笙的手,又去拿那盏茶。
阿笙见他这反应微微一愣。
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难道……
她一时恶从胆边生,又靠近了些。
“沈大人怎么了?”
沈自轸低垂着眉目扫了她一眼,眼中浮现出一抹看破了的笑。
他知晓阿笙是故意,这回倒也不躲了。
他已然可以确定,阿笙当真认出自己了。
这个想法倒让他心情愉悦了三分。
他微微侧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笙,端着阿笙无比熟悉的浅笑,道:“你若要看,可以更近些。”
沈自轸这副面相的确普通,但这双眼睛里如沉渊般的深邃和温润却未改过。
被这双眼睛定静地盯着,饶是外世再喧嚣也闹不醒沉于其中的人。
阿笙被他这般直直地盯着,心中有些慌张,却自认不能输这口气。
正欲再次动手,却听得阁子再次被人打开。
是小桃带着醒酒的汤水回来了。
阿笙当即撤回了身子,十分自然地接过小桃手里的杯盏,然后顺手递给了沈自轸。
沈自轸笑着接过。
阿笙看着他修长的指骨间多了伤痕,从前裴钰的手是握笔的,向来光洁。
她有疑问想问,却还是敛了眉目。
小桃转眼便见阿笙歪着身子,支着下巴,就这么看着这位沈大人喝汤水。
这副模样就跟兰园的酒客看那些姑娘们一般。
小桃看了看这位沈大人,当真是气质出尘。
她眼中有些狡黠的笑,而后往后退了到了一边,细细地看着二人。
阿笙见沈自轸将汤水喝完,复才开口问道:“沈大人近日可见过汪兄?”
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了汪旭阳,沈自轸抬眸看向阿笙,道:“想是公务繁忙,近日倒是未见过。”
“为何忽然问他?”
阿笙缓缓点了点头,而后笑道:“随口问问。”
“你似乎一直对汪旭阳有些兴趣?”
沈自轸还记得在天水阁时,汪旭阳便笑称阿笙曾与他道过面熟这般的话。
阿笙听他这话觉得怪怪的,不由抬眸回看向他,嘴边凝起了浅笑。
“汪兄一表人才,前途无量,我这个年纪的女娘对一些有才能的儿郎感兴趣,有什么稀奇?”
阿笙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就连一旁的小桃听着都不由瞪大了眼睛,眼神不断在二人之间游走。
但阿笙这话也说得太过故意了。
反倒是这话一出,沈自轸眼中带上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他轻飘飘地扫了阿笙一眼,而后收回了神色。
“也是,女娘都喜欢才华斐然之人。”
“自然。”
阿笙这句“自然”一出,却见沈自轸轻笑出声,她这才反应过来,当世精绝之才,年轻一辈中,谁能比得过裴钰。
不说裴钰,沈自轸也是恩科甲榜第一,生生压了汪旭阳一头。
无论是哪一个,若论才华都远胜汪旭阳。
他这话是绕着弯地套她的话。
但刚与阿笙认识不久的沈自轸是不该有这般行为的。
他的身份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所以你为何忽然对汪旭阳感兴趣。”
沈自轸倒也没有继续逗阿笙,而是自顾给自己又斟了一盏茶,他当真是口渴了。
她也不扭捏,坦言道:“我让广寒楼查过他,却几乎什么都没查出来。”
闻此,沈自轸放下了手中的杯盏,而后看向阿笙,“你为何查他?”
阿笙见他这个反应,她到底是了解这人的,微凝了眉目,道:“你知道他的底细?”
对此,沈自轸不置可否,开口道:“他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见沈自轸低敛着眉目并不开口,阿笙不知为何一股无名的火窜了起来。
“既然你不愿说,那便替我带个话,让他莫要在窦氏的产业上打一些不该打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眼见阿笙眼中的冷意猝然升起,沈自轸知她是生气了,不由开口道:“阿笙……”
阿笙却忽然站了起来,她睨着沈自轸那张她不算熟识的脸,眼中全无笑意。
“我跟沈大人可没熟到可以唤我闺名的程度。”
阿笙说完转身便往外走。
“他是陈国人。”
阿笙转身走到了阁子门口,便听闻沈自轸开口道。
“但他要做的事,你知道得越少,对你、对窦氏都好。”
“对我是否好该由我自己来决定,不该由你来替我选。”
阿笙这话接得极快,这些话早就在她心中萦绕了许久,早到在通州之时。
她深深地看了沈自轸一眼。
你到底为何回来……
但这话她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阿笙下意识抿了抿唇。
这一次,她绝不会主动去插手他的事……
沈自轸见她眉目微蹙、神色闪烁,似有想问之事,却是执拗地不肯开口。
“阿笙?”
沈自轸这一声问得轻和,却见她用力地打开阁子门,朗声对那头吼道。
“袁师兄,沈大人在这!”
说完,阿笙看着沈自轸几分错愕的神情,而后又端着得逞的笑,礼数周全地欠了欠身,便带着小桃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被挖走的人才
三日之后,玲珑馆账目清查完毕。
阿笙着人将最后核对出来的东西一式两份,一份给了二房,一份送去了窦盛康的书房。
她未再在此事上有任何发作,只是既然接手一个生意,前账点清,此后盈亏她才能自负。
她知晓窦盛康的态度,也懒得再去多话。
只是这玲珑馆的东家变了,虽都还是窦氏的人,但许多与窦知进关系密切的商家便借着这个机会便要与玲珑馆重新议价。
几名管事在案前已经侯了片刻,等着阿笙一一看完那些商家的议价书。
玲珑馆旗下的布庄多与商家做生意,走得都是量货,这番重新议价,利润便眼见得少了。
阿笙看着这一册册的议价书,这是众人以为布行交给了一个丫头片子去闹着玩,是窦氏放弃了布行的生意。
若是如此,布行的这点关系未来也是用不上的,不如看眼前的利益重要。
窦知进从前与人做生意,多谈的是关系,是通过他这布行搭上窦氏其他行当的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