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受罚
◎段嘉沐他可以◎
“十、九……二、一”宋常悦心中默数十秒钟:“好了,我有点困了。”
说完她转身推开陆易安,将毛豆儿放进了笼子里。
陆易安轻轻揉捏着宋常悦柔嫩的指尖,习惯了封闭内心的他,其实有些想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可现在,他望着宋常悦毫无波澜的眼睛,只轻声道:“那你歇息吧”。
宋常悦睡醒后,才去陆易安书房,他正坐在书桌旁看着平朝整个国境的沙盘。
她走过去,立在他旁边,看着这已经接近现代疆域的沙盘,只是北面的突厥近一百年版图扩充迅速。与平朝的国境线相交极长,版图形状也像只伺机而动的野狼。
宋常悦感受到陆易安依然有些低落,这才又问道:“刚才你是怎么啦,有什么烦心事吗?”
有些沉在心里很久的话,当时想说,没有机会说出口,就又沉下去了,而且比之前下沉的还深。
陆易安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没什么,就是要对吐蕃、突厥、龟兹和靺鞨同时出兵,主将不够。”
宋常悦听及此,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那嘉沐,他可以吗?”
“可以。”陆易安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但眼里还是闪过一丝黯淡。
宋常悦下意识睁大眼睛看着他,没想到陆易安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那天在地牢还拒绝的那么坚决,她都以为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这样就要公开段嘉沐没死的事实。
只是为了她计划的实现,宋常悦还想争取一下,这就是她那天同意进宫的原因。如果段嘉沐能去带兵,她的计划就已经完成一半,不过,剩下的一半却更难,她根本没有把握。
陆易安看她这样子,有些好笑,他揉了揉她发顶:“只要能让外敌不来我疆域犯难,守住这天下的黎民百姓,我不计较私人恩怨。”
宋常悦听他这么说,却有些不高兴,她一点也不藏着掖着:“要说不计较私人恩怨,这句话也应当是嘉沐来说。”
陆易安也不恼,他站起身:“对,是我犯的错,我认罚。阿鸢,你想怎么罚我?”
宋常悦真觉得他脸皮太厚,听不出好话歹话吗?可看他那认真的眼神,又觉得他是真的想领罚。
她感受到陆易安给的压迫感,退开一步:“不用罚你,只要让嘉沐领兵打仗,如果他得胜归来,我就去求圣上,将他和我二人贬为庶民,过我们的日子。”
陆易安挪到宋常悦面前,伸过两只手,撑在书桌边缘,将她圈住:“阿鸢,为什么不能和我过我们的日子。”
“陆易安,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宋常悦懒得和他因为三人之间的事掰扯。段嘉沐已经平安归来,要不是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她根本不会来这东宫,连和陆易安虚与委蛇都不愿意。
她推开陆易安桎梏在她身边的一只手,转身看着这沙盘:“既然突厥能联合接壤的小国对付平朝,说明它太嚣张跋扈,不仅敢来我平朝大国边境来犯,那肯定对其他周边小国欺压的更甚。那我们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联合突厥周边被它欺压的小国。虽说小国实力不足以打败突厥骑兵,但可以牵制突厥兵力。”
“嗯,我派出的密使已经在路上了。”陆易安直直望着宋常悦的眼睛:“阿鸢,你为什么连这都知道。”
“我看书、思考、分析,然后得出结论。难道你也觉得女子就该被困于后院,只为人妻、为人母,就不会像男子般建功立业吗?”
“阿鸢,我没有。在你上次说设立女官之前,我就已经写了奏折。就是觉得女子也能像男子般建功立业。”说完他犹豫了一会:“我只是想知道……”
宋常悦等了他几秒都没听他说完,有些不耐烦:“什么?”
陆易安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突然眼睛一弯,又想揉她发顶:“只是想知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宋常悦将头往后一扬,避开了他的手。她眼光一瞥,看到了书桌上的几张纸。
没想到陆易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赶紧将身子挪了过去,挡住了。
宋常悦看他表情,更是好奇:“什么东西啊。”
陆易安反手拿过那几张纸,疾步出了书房,让陆风交给高力。
今日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在东宫用晚膳,东宫上下都异常重视。高力更是恨不得一直在厨房盯着,生怕出一点差错。
刚去厨房看了快二十次,就见陆风过来了:“高总管,劳烦将这个菜单拿到厨房,以后的菜都按这个单子做。”
高力拿过来一看,这是十天的食谱,从早膳到晚膳,还包括下午的水果和点心。
他在宫中呆了也十好几年,对膳食也有些研究,这食谱一看就温凉搭配的很好,不寒凉也不上火,就是好些菜都偏辣。
他赞叹到:“风侍卫,这个是太子殿下找哪个大师配的吧,真是精细。那我这就让厨房按第一天的食谱做。”
陆风客气应道:“劳烦高总管费心。”
厨房从上午就开始忙碌,从尚食局领了最好的食材,和高力商量了好久才定下晚膳的菜品,都怕太子殿下不合口味,那现在有了这食谱,那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高力小松了一口气,他当然认得出这是陆易安的字迹,回房亲自抄写一份送到厨房,自己将这底子留了下来。
晚膳从开始上菜,就是高力亲自带着最得力的宫女太监进屋伺候。
却没想到,刚布好菜,就听见太子殿下说:“用膳时,不用你们伺候。去外面候着吧,等好了再进来。”
高力这几日已经看明白了,太子殿下对这个身份神秘的娘子有多上心,自然知道该怎么讨好:“就让奴才们伺候吧,让娘子一个人伺候殿下您,怕累着娘子。”
高力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实在漂亮,却没想到,得到的是陆易安一个阴冷的眼刀:“不用,都出去吧。”
宫女和太监感受到了太子殿下隐隐的怒气,赶紧鱼贯退出。高力行在最后,出门时抬眼看了下,忍住了想张大的嘴,他看到太子殿下正在给那娘子净手,而她坐在凳子上,一脸的心安理得,显然这是常有的事儿。
他赶紧低下头退出房门,暗自心想:太子殿下可比他想的还看重这娘子,以后要更加小心伺候着了。
*
宋常悦第二日睡醒了,正准备出去走走,就发现陆易安在亭台里喝茶,不禁奇道:“你怎么没去上朝。”
陆易安嘴唇微微扬起:“这三日都不用去。”
宋常悦联想到陆易安昨天的异常,还以为他是犯了错,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事情,现在看来,倒像是得了奖赏,赐他三日闲假。
过了会,陆思安也如期而至。她直奔亭台,看两人正在逗猫,但她一靠近,小花就对她张牙舞爪,她生气地坐在了石凳上。转过头,和花灯里的毛豆儿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她哥哥和常悦怎么想的,要把鸟放花灯里养,又不是没有笼子。
“你叫啊,你叫啊,不是快会说话了吗?”
毛豆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真叫了起来:“啊……啊……”
过了会,陆易安起身说道:“你们玩着吧,我去趟书房。”
陆易安说是禁足东宫,但是还是有政务要忙。陆风去立政殿领来了奏折,之后一上午都在书房,直到午膳前才忙完。
陆思安在这一天都在东宫呆着,三人一起聊天用膳,宋常悦基本都在和她说话,连午憩都是和陆思安一起。
睡醒之后,三人又去亭台饮茶。陆思安无数次感受到身旁冷冰冰的眼刀子。
晚膳时,陆易安留了两个宫女伺候陆思安。但是照顾宋常悦还是他自己来,陆思安虽然知道她哥哥狗腿,但没想到狗腿到这种地步,要是宋常悦愿意,她哥哥可能都会一口一口的喂。
陆思安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看到宋常悦,他们三人在西市吃余记水盆羊肉,她哥哥就上赶着给宋常悦弄羊肉泡馍、做月牙饼。那个时候,宋常悦才刚和段嘉沐订亲!
所以,那么早,她哥哥就对宋常悦心怀不轨了吗?还有端午节观花宴上的那盘去了白丝和籽的橘子,也是真的给宋常悦剥的。
她眼睛滴溜溜转,简直跟看戏一样,嘴角都快要压不住。两个宫女,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看着陆思安,不敢往边上看一眼。
于是,一脸古怪表情的陆思安就被陆易安嫌弃喝汤的声音大,一会又说她吃饭太快。
陆易安都做到这地步了,她还有什么不懂:“常悦,后面两天我要陪我阿娘去佛堂抄佛经,刚好哥哥他这两天不上朝,可以陪着你,我就不过来了。”
“你去抄佛经?”宋常悦无法想象,陆思安这个性子能做到安静的抄写,还是佛经。
找借口都不会找,陆易安睨了她一眼:“想要写好字,文笔四宝都要用些好的,等会你去我书房,看喜欢什么就拿吧。”
“得嘞,谢谢哥哥。”
陆思安本就是国公府女郎,在益州本就是金枝玉叶,进了宫更是见了不少好东西。但陆易安的奇珍异品更多,今日在书房,她就看中了他的和田玉手柄狼毫笔、墨玉镇纸和黄金笔台。有了这些稀奇玩意儿,她也就不计较陆易安的小心眼了。
剩下的两日,东宫的下人就都见着太子殿下和那娘子二人漫步东宫。那娘子抱着一只猫,太子殿下将那绿毛鹦鹉放在手上,在水榭里喂鱼观花。
那娘子很爱笑,带着从来不笑的太子殿下都一直含笑看着她。
大多数时候,两人都在书房,太子殿下批阅奏折,她看书,偶尔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三日之后,陆易安恢复了上朝。
“太子殿下,身体可有恢复康健?”这几日陆易安对外是称病抱恙,去立政殿的路上,遇到不少问候他的官员。刚册封太子时,朝堂上下对这个著名浪荡子的才能颇为质疑,但平成帝只有这一个儿子,也就不过多言语。
没过多久,才发现陆易安性子端方持重,在朝堂讨论政事时有理有据,特别是自随朝停考多年之后再次开考科举,却安排的井井有条,昨日已贴出了榜单。听说他还武功高强,经常去军营视察,所以大部分官员都相信他之前是忍辱负重,假扮纨绔,早已对陆易安改观。
退朝后,陆天立将陆易安留下,像之前的不快都没发生过。
陆天立爽朗笑道:“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这么多年,我和你阿娘还未陪你过生辰,现在好不容易一家人在长安能够相聚,到时候摆一场宫宴吧。”
陆易安听到“一家人”这个词,眸中微动:“阿耶,宫宴就算了,就我们一家人在东宫用晚膳吧。”
陆天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在东宫?”
陆易安一脸坦然,望着陆天立:“对,在立政殿和上阳宫也可以,不过我会带着常悦。”
“那就在东宫吧。”
第82章 女官
◎阿鸢,你想做女官吗◎
“阿耶,秋闱名单早已公布,今年的进士业已入职六部。您看何时诏告女官之事。”
陆天立蹙着眉,轻敲书桌:“昨日退朝后,我已单独召见太师太傅和六部尚书商讨此事,只主礼此事的吏部和礼部尚书赞同,兵部和工部最为反对,设定女官职位最多的户部也颇有异议。”
“要让整个朝堂接受女官,定是不易。”陆易安早已料到:“西周曾设立女官,只是掌管后宫掖廷和祭祀祷祠之事,从未涉及前朝。不过凡不平常之政,推行之初,定会遇阻。此次选中的十余人均是才能出众的女子,等她们入职后,定会让旁人刮目相看。”
陆天立拿出那张名单,指着一空白处:“为何负责编志修典的太史寮未指明何人?”
陆易安垂首道:“这职位之人选还未确定。”
“那你明日之前定下此人,再召见几位近臣,与你我二人再商议。”
“是。”
今日因和陆天立商讨许久,陆易安回到东宫后,宋常悦已休憩完,在书房抱着打盹的小花看书。她抬眼见陆易安进房,拿着几本书到了身边:“这是什么?”
“陶朝官员张弼曾出使西域‘历聘三十国,经涂四万里’①,但不知为何,却没有书面记载,连游记都没有。”陆易安将书递到她手里:“上个月我拜访了张弼,他一直闭门不见。多次诚心求见之后,才知道张弼已重病在床,早已不甚清醒。得张弼之子同意,才抄得张弼的游记手稿。”
这不就是第一手资料吗?宋常悦心情有些激动地翻看着:“这是你抄的?”
她动作有些大,将小花弄醒了,用爪子揉着眼睛。
陆易安从她怀里将小花捞出来:“嗯,张弼之子说他父亲不想手稿公之于世。”
“那他又为何同意你誊抄?”
“我告诉他,我有一挚友,心向广大,因俗世之故暂不能远游,但仍向往之,也必将踏上西行之路。望能参前者之志,行前者之路。我以太子之名向他承诺:只你我二人传阅。”
宋常悦本还在想他说的挚友是谁,听他最后那句话,才知道说的是她。陆易安这意思,是说她也能出使西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