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安宁愿宋常悦像南五台山补地图那天,知道他心悦她之后,对他那般冷漠都行。
这样的宋常悦至少有情绪,他能找到她情绪的裂隙趁虚而入,也不要是这种礼貌的疏离,软绵绵的,像一团迷雾,他找不到缺口。
而以前的她,高兴的时候,会仰头看着段嘉沐笑,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甚至还会跳起来扑进那个人怀里。生气的时候会去捶那个人的胸口,掐他的腰,甚至踢他一脚,陆易安能够想象那根本不疼。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在段嘉沐面前伤心的样子。
所以,宋常悦和段嘉沐在一起时,是真正的幸福快乐。一想起这个,浓烈的嫉妒就像一把火,快要将他的理智烧的消失殆尽。
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现在再没有段嘉沐了,陆易安相信宋常悦不是止步不前的人,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一定会成为那个人。
但是今天看她面前冷淡疏离的样子,对事事都胜券在握的陆易安,却又没了信心。
因为他发现,宋常悦的喜怒哀乐,完全和他无关。而他的喜怒哀乐,宋常悦根本不在意。
除了昨晚,宋常悦有短暂的情绪失控,其他时候,只有在床上她被他润湿,随着他颤动,她才会有控制不住自己心绪的时候,他才能看到她理智的缺口。
思及此,陆易安疾步出了房间,终于敲响了西厢房的门。甚至太着急想要证明什么,不顾礼数直接推门进去了。
宋常悦听见敲门声,本有些讶异,刚坐到床边准备去开门,就见陆易安冲了进来。她挺直了背,两手紧紧握成拳。
陆易安蹲在她面前,声音暗哑:“阿鸢,让我帮你。”
宋常悦看他抬起她的脚放在肩上,两只手搭在她膝上。
她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帮她是什么意思,惊诧过后竟觉得讽刺。她拨开陆易安的手,表示拒绝。
陆易安眸中幽深,又靠过去一些,他吻上宋常悦放在膝盖上的手背,高挺的鼻梁剐蹭着她腿侧的软肉,温热的呼吸透过寝衣,洒在她的皮肤上。
分外虔诚,又带着蛊惑。
“阿鸢,求你。”说话间似乎还舔舐着她的手指,声音微微颤栗,带着粗哑的颗粒感。
陆易安屈膝半跪在床边望着她,宋常悦居高临下看过去,他眼中除了有她看不懂的深情,有一种情绪她看清楚了——臣服,陆易安对她彻底的臣服。
但颀长高挑的陆易安在她面前,又像蛰伏在树丛的一只巨兽,只要宋常悦给一个信号,他马上就会蹬起矫健的后肢,朝她生扑过来,咬住她脆弱的脖颈,啃噬她的血肉。
宋常悦默默思索,陆易安昨天晚上那些真诚的话语,每每望着她那炙热的眼神,究竟是对她有真心,还是浪子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宋常悦从不信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
以前她的朋友和一个花花公子纠缠了很久,止不住的分手又复合,还要一直忍受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宋常悦看她被消耗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劝她。
最后朋友说了一句:“他说过,我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宋常悦便闭了嘴,这种脑袋进水的人,佛都不渡,她还是不当圣母了。
宋常悦不用通过实践都知道,浪子从不会主动停留,只有穷了、痿了、老了、废了,而且再无翻身的机会,才能真正的老实。
所以她更相信后者。不过,这与她何干。
宋常悦踩在陆易安肩膀和胸前的脚一蹬,长腿便放到了地上,她两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挺直腰背,冷冷说道:“你也懂医术,可能不比卢云差。其实你知道,根本不需要什么暖宫,是吗?”
陆易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他熟稔人性又善于观察分析,这是他擅长拿捏人心的关键。
而宋常悦更是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和心力,所以他总是很容易看懂她在想什么。但现在他却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着她的嘴唇翕动:“以后,别碰我。”冰冷的字砸在他身上,像是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
*
第二日宋常悦醒来的时候,绿柳早等在门口了,听里面的人唤她,她便推门进去。
宋常悦看她还拧着个花灯,已经不亮了,便开口问道:“一早上还拧着个灯笼干吗?”
绿柳看宋常悦没什么起床气,小心回道:“在小姐你房门口放着的,应该是……太子殿下放的吧。”
宋常悦着眼看了一下,是个五角灯,每一面都画着不一样的鸢尾花,“放那边上去吧。”
绿柳将花灯挂在了衣柜的侧边,才又说道:“小姐,卢娘子来了,许是该给你做艾灸了。”
卢云进了院子,却发现宋常悦搬来了西厢房。段嘉沐身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长安,卢云本想安慰几句,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便想着和她说些开心有趣的话头。
“宋二小姐,你如果在国公府闷的慌,可以来找我,我那有很多好玩的玩意儿。”
宋常悦垂着眼,“我现在这个身份,怎么还能出门啊。”
卢云一听,来了兴致:“我正研发一种膏霜,抹在脸上可以使肤色变黑,还有粘性,可以把五官改变形状,这样不细看,带上帷帽,就认不出你本来的样子了。”
宋常悦眸中微动,嘴角弯了起来:“真的吗?听起来挺有趣的。”
第60章 牵手
◎又来了两个助攻◎
卢云看宋常悦笑了,自己也松了口气:“下次我给你带一点过来,虽然还没完全成功,不过你可以先试试。我再给你拿一只小鸟儿来,平时你养着它玩儿。你想来找我的时候,就把它放了,它自动会飞到我这来。我就知道你要来,在清平乐后门等着你,就没人注意到你来了。”
宋常悦这次倒是更加明媚的粲然一笑,许久未见地梨涡挂在唇边:“谢谢你,卢娘子。再做一两次艾灸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应是快来葵水了,不用再麻烦你跑来跑去了。”
“你客气啦,宋二小姐,我就来给你做了几次针灸和艾灸,太子殿下都给清平乐拨了好多款了。”说完卢云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拿出艾绒点燃,找准穴位熏灸。
幸好宋常悦在思索着什么,或者根本不在意,也没追问她什么,不然她真有点怕宋常悦的逼问。
等卢云给宋常悦灸完了后背,又躺着灸肚子上的穴位。宋常悦看平时很爱讲话的卢云今日有些过分安静,看了过去,却见她紧紧抿着唇,眉头紧锁,似乎有些困惑。
“怎么啦,卢娘子?”
“哦……没事,我今日出门急,好像拿的艾绒不够。”卢云被宋常悦突然发问吓了一跳,只短短一瞬,表情就恢复了自然,“来我把把你的脉看看效果”。
搭在宋常悦手上,把了有几息时间,卢云才说道:“差不多了,虽然这次灸的时间没有往常那么久。”
刚刚艾灸完,马上就能通过把脉把出来,看到有没有效果吗?宋常悦不懂中医,觉得太神奇了。
“好了,宋二小姐,那天我给太子殿下说了,你饮食已经不用有禁忌。不过你快要来葵水了,还是注意些,不要吃寒凉和生冷的了。”
卢云伸手将躺着的宋常悦拉起,“上次给你艾灸后,太子殿下还专门问我,你能不能吃冰酪和寒食,我都不该说可以的,你这几天没吃吧。”
宋常悦想起了那天陆易安献宝似的那碗冰酪,原来他是问过之后才买回来的,她心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愫,“冰酪倒是没有吃过。”
卢云笑了笑:“嗯,最好还是忍着点,不过辣还是可以吃的。”
她爱吃辣,应当也是陆易安告诉她的,宋常悦垂下眼,点了点头。
卢云看她突然又有些低落,以为她是想起了段嘉沐,但卢云不会安慰人,只想着给她自己一点空间,忙道了别:“宋二小姐,你这段时间还是多休息休息,我就先走了。”
大概是卢云怕宋常悦因为段嘉沐的离世太过伤心,下午就让人送来了那只鸟,一只绿皮鹦鹉,名字竟然叫毛豆儿。宋常悦一看就很喜欢,只是不太喜欢那个过于精致的鸟笼。
她将鹦鹉小心地从鸟笼里拿了出来,抓了些鸟食放在手上,看它啄食,手心痒痒的。“毛豆儿,毛豆儿,你会说话吗?”她用食指点着鹦鹉的头,“来,说你好……你好……”
科举之事已准备的差不多了,陆易安今日申时刚过便回了府。到蜀竹院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宋常悦脸上终于是真心的笑意,眼眸也弯成了月牙,这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他站在院门口没进去,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些什么,又转身走了。
再回来时,陆易安怀里抱着只狸花猫,进了西厢房。
宋常悦已经没在逗鸟了,又在卧榻上看书,她看书的时候专注,这房里书架都快被她看完了。
宋常悦听到门口的响动,抬眼看去,“小花!”惊喜的奔过去,陆易安抱着的竟是她之前在宋府的那只狸花猫。
这只猫本身性情顽劣,只愿意让宋常悦和宋夫人亲近。之前宋常新成亲那天,就是因为宋常悦带着绿柳忙着,让其他丫鬟看管一会。那个丫鬟不知小花习性,怕把小姐的猫丢了,非要抱着它,惹急了小花,这才跑走了。
还是段嘉沐刚好去找宋常悦,才一起在后山找到。后来她出嫁后,就养在了宋夫人房里。
宋常悦看小花乖乖窝在陆易安怀里,显得比平常小小的一只,以为是它瘦了。从陆易安怀里接过小花,却发现它还胖了些。她心中嘀咕,小花怎么愿意让陆易安这么亲近,之前它连段嘉沐靠近都不喜。
小花许久未见宋常悦,也兴奋的不行,用头蹭着她胸口。宋常悦用手托着小花的下巴,撸着它脖颈下的软肉,抬头问陆易安:“小花怎么在这里?”
陆易安看着两人间亲密的姿势,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抬手顺着小花的背扶着,不经意间又靠近了些,“我刚刚去宋府接过来的,你每日闷在府里,怕你无聊。”
宋常悦眼中藏不住的雀跃:“前两日是有些,这边也没什么好看的书。不过今天卢娘子给我送来了一只鹦鹉,可好玩了。”
“想看书的话,我房里有,觉得不够多的话,还可以去我书房。”说完陆易安侧目,打量着桌子上那个空空的鸟笼。
宋常悦顺着他视线看过去,这才有些讪讪地说:“我刚刚把毛豆儿拿出来玩儿,结果它就再也不进去了,刚一放进笼子门,就紧紧把我的手扒住。”
陆易安盯着那笼子看了会,才说:“它也不想呆在笼子里吧。那鹦鹉呢?”
宋常悦有些窘迫地转开眼,一手搂着小花,另一只手指着挂在衣柜上的五角花灯,“在那。”说话间脸也红了:“毛豆儿不进笼子里,我就抓着它到了房间,把门关了,让它在屋里飞会儿,结果它飞进去了就不出来了。”
陆易安轻轻挑眉一笑,走过去取下花灯,那只绿毛鹦鹉果然窝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它喜欢在这,就让它住这吧。我把这花灯改改。”提着花灯便出了房门,宋常悦抱着小花跟着他身后,他那样高大硬朗的一个人提着那小小的花灯,她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便弯了起来。
两人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陆易安从花灯顶部的小口伸手进去,刚把毛豆儿拿出来,这鹦鹉在里面的时候还老老实实的,一出来就扑腾起了翅膀,还唧唧叫了起来。
宋常悦怀里的小花听见了响动,明明埋头趴在她腿上安安静静地,突然就跳上了石桌,准备扑上去。
宋常悦看小花是要去抓鸟,连忙去抓它。陆易安见猫是冲着鹦鹉来的,知道卢云的这只鸟不会乱飞,将毛豆儿往身后一丢,另一只手按住了宋常悦伸到桌子上准备抓小花的手。
看着就像是他这个武功高手,去抓猫却不小心扑了空,又刚好抓到了宋常悦的手,偏偏他脸上淡然又有些抱歉的表情是这么个意思。
看毛豆儿飞走了,小花也不发狂了,就趴在石桌上,刚刚准备去扑毛豆儿的前爪搭着面前交织的两只手,头靠了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起来。
宋常悦想缩回手,却被陆易安抓的更紧了,他紧紧盯着她,眼神瞧着分外清白,好像小花能听懂他的话一样,凑近了些悄声说道:“小花才刚到国公府,别吓着它。”
宋常悦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人到一个地方都要适应一下,更别说动物了,特别是认人的小花。她转开眼,不想和陆易安对视。
陆易安顺势拿过另一只手,搭在宋常悦的手腕上,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宋常悦的手被陆易安的大手裹着,也能被小花舔到,特别是手背和手指。猫舌头上有倒刺,但是并不会伤人,只是被舔过的皮肤能感受到猫舌柔软的粗粝感。
这熟悉的触感,宋常悦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陆易安半跪在她面前舔她手背,她的脸腾的就红了。
第61章 弱症
◎宋常悦脉象有异,二人交心◎
宋常悦也不管会不会吓着小花,将手从陆易安手里抽了出来,这下连耳朵都红了。
她捉起小花抱进了怀里。这才想起那只鹦鹉,有些担忧道:“毛豆儿呢,会不会飞走了啊?”
“不会,卢云很会训鸟训兽,她是不是说过这鸟可以给她报信,肯定能自己飞回来。”
听他这么说了,宋常悦才放下了心,她捏了捏小花的脖子:“小花,那只小鸟是你的新朋友,以后你不准再欺负它。”
陆易安看着她收拾小花,浅浅笑着,眼中满是要溢出的爱意。
宋常悦撸着猫,听头顶传来带笑的一句话:“等我去拿点东西过来。”
抬头见陆易安已起了身,疾步出了院门,过了不到几分钟,他便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根竹片,还有一个好像是皮包的东西。摆到桌上一看,原来是一个牛皮制成的工具包,里面有小刀、刨子、锉刀和一些宋常悦也不认识的工具。
陆易安循着宋常悦疑惑的眼光,清清浅浅地笑了下,便拿过一根竹条,用小刀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