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宋常悦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一路上也不理他,段嘉沐真的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虽然宋常悦看着很温柔,但是他知道宋常悦其实很有自己的主意。段嘉沐看宋常悦终于愿意理他了,松了一口气,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没有。”
“走吧。”
“去哪?”
“西市。”
昨天宋常悦说想吃水盆羊肉的时候,段嘉沐就计划今天从教场回来再带她去,段嘉沐这才把刚刚压着的笑容放开,俊美的五官更加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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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常悦一定还在生气,脸都气鼓鼓的,但是她还是主动问段嘉沐吃饭了吗,自然而然地把手放在了段嘉沐的手心,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上了马车。
陆易安站在国公府大门边的花窗边,看着段嘉沐把宋常悦扶上马车,陆易安知道自己不该跟上去,但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坐在街对面的茶肆二楼,陆易安能刚好看到正对着他的宋常悦,在段嘉沐面前,她一会嫣然浅笑,一会又假装嗔怪,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灵动鲜活。
段嘉沐也在给宋常悦做羊肉泡馍,他没有仔细的撇去浮沫,舀完了也没有在碗里再打走多余的油花,那汤喝着肯定不清爽。掰月牙饼的时候也马马虎虎,肯定不是均匀细碎的小块。
陆易安心想,照顾宋常悦,他会做的更好。
但陆易安看着宋常悦一勺一勺吃着羊肉泡馍,不一会儿碗就见了底。甚至就着段嘉沐的手,咬了一口段嘉沐正在吃的饼,然后就将那个饼抢了过去,一边吃一边笑弯了眼。
陆易安一手支额,低头苦笑,心中一片颓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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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记的小二今天也是遇到怪事了。
今天中午,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带着两个女子来用膳,其中一个女子生的蛾眉皓齿,花容月貌,但是梳着高髻,应是成了婚的妇人。那白衣公子眼中只有那高髻女子,一直在照顾她。但直到走了,两人都一口没吃。
而过了一个时辰,这高髻女子又来了,还是和段小将军一起来的。段小将军经常来西市给夫人买小食,大多摊主都认识,小二也被人指识过,当然不会认错。而刚刚那个女子和段小将军亲密无间,恩爱有加,应该就是段小将军很宠爱的夫人了。
刚看那个高髻女子一点没吃,还以为她不喜食羊肉,但这次再来,吃的倒是挺香。刚送走段小将军二人,小二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还在回味着这怪事,就看到中午那白衣公子又来了。
他没等小二收完桌子,就坐在了刚刚段小夫人的位置上。已经过了饭点,店里已经没了其他人,不一会小二就端来了这白衣公子的餐食。
小二看他慢吞吞的吃着,觉得更怪了。
陆易安一个人吃着羊肉汤,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
就像他八岁到了长安过的第一个生辰,他一个人孤零零吃的那碗生辰面,他吃不出味道。还有那年的除夕,他一个人孤零零吃的那盘饺子,他也吃不出味道。
之后,陆易安再也没有吃过生辰面,也再也没有过过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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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将军府的归山苑里,沐浴完的段嘉沐没有穿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给宋常悦用毛巾绞干了头发,就又打横把宋常悦抱起,放在了床上,倾身用手撑在宋常悦耳侧,把她圈在身下。
宋常悦看他已箭在弦上,踢了段嘉沐一脚,“快去拿那个。”段嘉沐抚上宋常悦的脸,吻落在了她耳侧,“阿鸢,以后不用羊肠衣了,好吗”
宋常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成婚前她给段嘉沐说了不想那么早生孩子,段嘉沐同意了。从洞房那一日到现在,段嘉沐还是配合的,就算一晚上折腾几次,段嘉沐也每次都不嫌麻烦地用着羊肠衣,这才成婚不到半月,今天怎么就变了。
但宋常悦没有生气。
女性的身体该自己掌握,生不生孩子,什么时候生,生几个,都该是女性自己决定,在宋常悦上一世生活的现代社会,有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宋常悦知道古代男子对传宗接代的想法还是根深蒂固的,她也不奢望段嘉沐能理解。
宋常悦伸出手,抓着段嘉沐放她脸上的手,柔声说到:“再等几年好吗?”
段嘉沐内心还是想要他和宋常悦的孩子的,一个混合了他们两人血肉的孩子。
自段嘉沐喜欢上宋常悦,开始关注宋常悦,她天生丽质,耀眼夺目,身上总是吸引着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但段嘉沐家世尊贵,仪表堂堂,本身就是天之骄子,在万众瞩目中长大,不会妄自菲薄,也没有把其他男人放在眼里。
现在段嘉沐知道了陆易安的不轨之心,虽然陆易安除了那张脸,其他样样都不如他,但段嘉沐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想找到一个让自己安心的办法,所以他觉得可以要一个孩子。
但既然宋常悦不愿意,他也可以等。宋常悦其实不知道,她说什么段嘉沐都会听的,因为他太爱她了。
段嘉沐躬着身子,用额头抵着宋常悦的额头,默了一会,还是起身去拿了羊肠衣。
一阵飘摇,风雨初歇。
段嘉沐把宋常悦抱在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揉着宋常悦刚刚快被他掐断的细腰,完美的曲线和滑腻的触感让他欲念又起。
他听见宋常悦软软的声音:“嘉沐,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别再去找陆小公爷了,好吗?”
段嘉沐第一反应是陆易安做了什么不敬的事情,立刻紧张了起来,欲翻身坐起:“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宋常悦趴在段嘉沐胸前,用手轻轻安抚着他:“没有。”
“如果你有什么担心,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不要自己在心里焦虑和猜疑,也不要在不告知我的情况下,幼稚的像个小孩,把我当成一个物件做标记,这些都会让我不舒服,好吗?”
“嘉沐,我喜欢你,所以我只看得见你。你是我坚定的选择,这是别人不能撼动的。你知道陆小公爷喜欢我,所以你这段时间会这么反常。不要做那些无谓的事情,直接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就好。”
段嘉沐没想到自己担心焦虑这么久,又不好直接宣之于口的事情,就被宋常悦这么简单的说破,心中既轻松又尴尬。
但还是问了想问的:“阿鸢,你怎么知道他喜欢你?”
“你夫人又不是笨蛋。”宋常悦不想细说,也没有说今天去南五台山发生的事情,只要问题解决就好了。
“是啊,我夫人最聪明。”段嘉沐捧起宋常悦的脸,看着宋常悦嘴角小小的破口,那是他刚刚情不自禁时咬破的,心中不无惭愧。
“阿鸢,对不起。”
“嗯,我原谅你,以后要学会尊重我好吗。”
段嘉沐又听宋常悦说了尊重,他看着宋常悦认真的眼神,问到:“什么是尊重?”
宋常悦默了一会,似乎在想该怎么解释:“就是尊敬、重视,平等地对待我,考虑我的想法,不要让我难堪。”
“阿鸢,我很重视你。”
“不光光是重视,还有尊敬,像对待男子一样尊敬我,不要觉得我是你的妻子就是你拥有的私人物品。”宋常悦不知道这样说,段嘉沐能不能理解。
段嘉沐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阿鸢,我明白了。”
宋常悦竟摸了摸段嘉沐的头,“乖。”
段嘉沐看她在他头上作乱的手,失笑道:“那夫人叫声夫君来听?”
“夫君……”却换来又一阵柔风细雨。
*
风雨停歇,刚刚两人讨论的那人却站在围墙和院子的间隔处,背靠在墙上,两手紧紧握成拳头。一颗心仿佛被人放在手中揉捏,疼的陆易安快吐出鲜血。
他是他们两人口中的“别人”,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不再理会的人。
陆易安打开窗户,一个闪身就进了房间,洞房时房内的很多红色装饰已经收好,房内不显奢华,简单而温馨,是宋常悦会喜欢的样子。陆易安看到洞房时看到过的那张雕花楠木拔步床,挂的还是洞房时的红色百子帐。
陆易安撩开床帐,走上了步榻。
“阿鸢,你连理都不想理我了吗?”
拇指指腹抚摸着宋常悦脸上乳脂般光滑的皮肤,看到了刚刚被段嘉沐咬破的嘴唇,陆易安低头吻了上去,细细舔/舐。
“不要。”
第32章 男妖
◎一看到宋常悦,陆易安的心就变得柔软了◎
这一吻陆易安没吻太久,他怕宋常悦觉得疼。现在她和段嘉沐吸了迷烟,就算真的疼也不会醒来,但陆易安舍不得宋常悦受一点点伤,看她皱眉他都会觉得难过。
虽然事实是宋常悦总让陆易安难过,但是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下午看着宋常悦就算生气,也会主动把手放在段嘉沐手心,心中酸涩也忍不住跟上去。看到宋常悦在段嘉沐面前鲜活灵动的样子,之前的酸涩变成了根根带刺的藤蔓,绞紧了他的心。
但是就算这样,晚上陆易安还跟来了将军府,好像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能承受多重的痛。直到陆易安听到宋常悦说知道他喜欢她,还不想再和他接触。听到这些话,陆易安竟然比听到那些风雨飘摇声更难过。
可一看到宋常悦,陆易安的心就变得柔软了,一点怨一点恨都没有,爱还越涨越多。虽然不曾拥有过宋常悦,但是陆易安已经开始害怕宋常悦的远离。
在国公府第一次听到宋常悦对段嘉沐说“尊重”这个词的时候,其实陆易安就懂了是什么意思,刚刚听到宋常悦的解释,陆易安更加明白,如果他要尊重宋常悦,是不是应该主动远离宋常悦呢?陆易安做不到。
陆易安抬首,一手捧着宋常悦的脸,拇指指腹爱怜地摩挲着那个破口周围。
突然,陆易安的眼神和动作都停滞了,他定定地看着宋常悦左肩,那里有一个鸢尾花形状的胎记。
段嘉沐提亲那一天,在宋府后院的花墙下,陆易安听见宋常悦主动告诉段嘉沐她的闺名叫阿yuan,还用手写在段嘉沐手心告诉他是哪个yuan,那才是她和段嘉沐第二次见面。
而那天,是陆易安第五次见到宋常悦,陆易安却不知道那个yuan字该怎么写。
宋常新成亲那天,段嘉沐和宋常悦在水榭亲吻之后,陆易安梦到了几次宋常悦。
陆易安也唤她阿yuan,但是他只知道宋常悦闺名叫阿yuan,不知道是哪个yuan。在梦里的时候,陆易安想亲宋常悦,但是宋常悦就是不抬头。
“阿鸳”
“阿圆”
“阿媛”
陆易安说了几个名字,应该都没有说对,宋常悦没有抬头,陆易安用手去抬她的脸,宋常悦就往他怀里钻。陆易安在梦里都不敢使劲,怕弄疼宋常悦,只能拥着她,亲吻她的发。
看到这个胎记,陆易安明白了,原来是这个鸢。
“阿鸢…”陆易安伸手抚上那个胎记,深情呢喃。
陆易安用的迷烟是卢云研制的,对人无害,只会让人深度沉睡,但他下午看宋常悦在南厢房醒了之后扶了一下额,掏出一个鼻烟壶放在宋常悦鼻下闻了闻。
沉睡中的宋常悦闻到了一股薄荷脑的味道,稍微有了点意识,她好像听见窗户响了一声。不过这是将军府,侍卫都是军营里练出来的,比她在宋府的院子安全多了,思及此,宋常悦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卯时了,平时这个时候已经用完早膳的段嘉沐还没动静,每天跟着他去上值的段二急得不行,不得不到院子里让绿柳去叫人。
绿柳进了房,隔着帐子叫了好几声姑爷,段嘉沐才醒来,还隐隐觉得头晕。他看宋常悦还睡着,轻轻的穿衣起床,就匆匆忙忙地去上值了。
昨天自找到宋常悦,段嘉沐都陪着宋常悦,今早去上值的路上,段二才给段嘉沐汇报了昨天的事情。
上山时,陆易安想去牵宋常悦的时候,段二走在前面没看见,那一截山路最陡最窄,跟着的两个侍卫坠在后面,也没看见。
所以段嘉沐只听说了在南五台山时,宋常悦和陆易安没怎么说话。又听说陆易安下山就带着宋常悦去吃了水盆羊肉,虽然知道宋常悦当时没吃,段嘉沐手中的缰绳还是攥紧了,他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不知道陆易安是什么时候就有了那些不轨的心思。
不过,想到宋常悦后来还主动又和他去了一次,还抢了他的饼,段嘉沐心中也觉得满足和安慰,嘴角不自觉的也带了笑。
段嘉沐再没去找过陆易安,日子就那么平静又甜蜜的继续过着。只是这段时间,段嘉沐总有三四个清晨睡也睡不醒,非要段二差人来叫,醒了还是觉得头晕,除了这些,也没有其他问题。
还以为是房内用的熏香所致,但宋常悦又没有这样的情况。这样几次,段夫人急得不得了,连宋常悦都有点担心了。段旭请了老御医到家里给段嘉沐把了脉,倒说段小将军身体康健的很,可能进了五月,天气渐热,湿热之气入了身,睡不清醒,给他开了几服药。
段夫人又请老御医给宋常悦把脉,自然是想问她身子是否适合开枝散叶,老御医把了脉,笑着捋了捋胡子:“段小夫人身子也康健的很,这种子好,地也肥,将军府马上就要添丁啦。”段家父母喜的眉开眼笑,谢过老御医,封了个大红包。
宋常悦听着老御医的话,又看段旭和段夫人两人的反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段嘉沐在旁边捏了捏宋常悦的手,对着她悄悄说了句“有我呢”,宋常悦才轻松下来。
既然身体没问题,只能先不在房间熏香试试,看看是不是因为熏香的原因,之后这两天的确也没那样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