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岑:“孙儿不敢。孙儿不敢再瞒祖母。”
宁德大长公主语重心长:“阿岑,你要记住,祸从口出。”
裴岑赶紧道:“孙儿谨记祖母教诲。孙儿只敢言真话,所作所为都天地找昭昭可见。”
宁德大长公主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皱了皱眉,“你能记住便好。一边待着去,本宫看着你就心烦。”
裴岑知道这一关是过了,他老老实实缩到一旁,此刻心里头思绪万千。
他自己也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几年前他那时听江昭言词之中是想给她找个好的归宿,他曾毛遂自荐被江昭嫌弃了。江昭此人病歪歪的,人倒是个君子。江昭酒后提起过,若是他走了,希望他能够看顾她一二。可等他收到消息,已经是她住的旧宅被烧,不知去向。
他也有让人去寻找,可谁知道后来居然被千机卫的人找上门来了。
千机卫,陛下的亲卫,监察天下百官。他自然不敢隐瞒。
他怎么也没想到,被他视为孤苦无依的她,居然给自己找了一个这么大的靠山?这都快把他吓死了。
裴岑挑起车帘,看到马车已经从皇宫里出来了,两道是街市上热闹的叫卖声。他心想,现在江昭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够安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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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后回到仁寿宫,沈南玥端着热茶奉上:“姑母,陛下让梁太后学您一般好生在宁寿宫里吃斋念佛静养,是不是禁足了她?那您要出来主持宫务吗?”
沈太后端着茶拨了拨,慢慢地喝了一口,才道:“不急。如今有宸妃协理六宫,且看看。”
沈南玥抿了抿唇,“这回多亏哥哥及时派人将那几人接进了京城。不然……”
沈太后迟疑了一会,喃喃地道:“是啊。”但是她心里头觉得有点不对劲,那几人来的太快了些,按照自远的回信上的推测来看,应是没那么快到京城,不会刚好在今日就能去给温氏作证。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似的,故意借她的身份来将这几人推到人前。
沈南玥见沈太后有些心不在焉,问道:“姑母是有什么顾虑吗?”
沈太后摇了摇头,“哀家还是有些担心你哥哥。这匪患怎么会越剿越多,太不寻常了,哀家担心会有兵变。”
尽管最后两个字说的很低,沈南玥还是被吓到捂住了嘴巴。
沈太后神情肃穆,“所以现在宜静不宜动。且再看看。仁寿宫跟以往一样,照常吃斋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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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已经回了东明殿,此时正躺在寝床上。姨母欣太嫔不放心她,一路陪着她回来的。
她红着眼睛看向坐在床头的姨母,低声道:“姨母,我好多了,您别担心。”
欣太嫔见她还强撑着的模样,更心疼了,忍不住也跟着垂泪,“好孩子,你受了太多苦了。”
温眠眼睛酸涩,牵了牵唇,“姨母,我已经很幸运了。不是么?”
欣太嫔拿帕子拭泪:“所幸上天垂怜,陛下英明,从此无人可再疑你了。”
温眠默然,是啊。她以前所说的谎,所想掩盖的秘密,今日全部都有人出来替她圆了。
她所说的都成了真。
不知道是不是在宁寿宫对峙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回东明殿后就感觉特别累。尤其是腰,比平日更容易酸,才会躺在床上歇息。这种感觉让温眠有了些顾虑。
这会又开始觉得眼皮有些重,困意席卷了上来。
欣太嫔有所察觉,她摸了摸温眠的额头,并不烫没有发烧,“阿眠,你累了就睡会。姨母陪在你身边,你别怕,安心睡。”
温眠闭上眼睛,感受到姨母的气息,渐渐地睡了过去了。
欣太嫔一直坐在床头看着温眠,就连孟秋姑姑进来跟她换换,让她歇会都不愿意。
直到萧元炽到了东明殿,欣太嫔才惊觉地站了起来行礼。
萧元炽抬了抬手,“这里有朕,太嫔先回吧。”
欣太嫔自是不敢多留,她也放心将温眠交给陛下。
萧元炽在床头坐下,垂眸看着她的睡颜。他往后倚靠,也闭上眼睛养神,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他连日烦躁的心渐渐缓和下来。晋州的匪患和陈国边境的异动,接连而来的事忙于朝政,也只有在她这里才有片刻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温眠在睡梦中感觉有些饿了,幽幽转醒,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身边坐着一个人。
他身上的气息那股淡淡的檀香和药香,是陛下。
温眠从被褥中伸出那纤纤玉手握住了陛下放在一侧的手掌。
他的手掌很暖,也很大。
萧元炽在温眠伸出手的一刹那就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去抓握他的手掌,他微微一动,与她十指交握。
温眠被萧元炽的动作惊了一下,但她没有松开,“陛下,这是你给臣妾的生辰礼吗?”
萧元炽挑了挑眉,语气含糊:“你猜。”
温眠弯唇一笑。陛下要她试着信任他。要她不要怕。告诉她既然有苦衷就是无罪,要她什么都不用告诉他。
其实她根本就没怎么见过养父的侄子夫妻,更不知道自己还有幼时走丢的衣裳在他们手中。她当初被拐后,那些人见她衣裙精致,便扔了一套麻布衣裙给她换上。她当时穿的衣裳早就被当掉了。
而顾大夫更是没有从小照顾她,是被赎出来后,她害怕自己没有用处,主动学医理去照顾夫君,才让顾大夫教她。起先顾大夫并不怎么想教她,是看她诚心刻苦才勉为其难指点一二,后来才向她传授更多。
还有裴岑否认,华苓的悔悟。
这一切都是陛下赐给她的一场重生。
从此清清白白,与过去那段昏暗的日子彻底断了。
她忽然想起来,夫君曾对她说过的一段话,阿眠,将来你总会遇到心动的人。他不需要你敬仰,不需要你感恩,不需要你侍奉,他会让你怦然心动,让你甜蜜酸涩,让你心生欢喜。
不会再惶恐害怕。
温眠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十指交握的热度,让她忍不住落泪。
“谢谢陛下。”
萧元炽皱了皱眉,这样轻轻地一声,让他的心像被什么捏住了一样。
“怎么又哭了。”萧元炽的话刚说完,忽然一阵热暖的香风朝他扑了过来,紧接着他的腰就被怀里的人给环住了。
萧元炽身子一僵,这温香软玉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感觉到怀里微弱的颤抖,如雏鸟一般的依赖,还是头一回这么往他怀里钻。一股陌生的情绪窜上心头只想让他把温眠搂得更紧,恨不得融入骨血。
温眠埋在他的怀里,不想做什么,就想这么靠着。她觉得,如果她的预估没有错的话,也许过些日子她也可以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
第89章 是喜脉无疑。
温眠渐渐发现自己的口味有点变化,比以往要嗜甜一些。
醒来的也迟,容易犯困。
好在两宫太后都宣称要静养,免了早上的请安。
她会犯懒的多躺一会儿。
算算时日,她的小日子也一直没来,她的腰也总是隐隐有些酸。
从种种迹象上来看,温眠觉得自己兴许可能是有了。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若是真有了,月份也还尚浅,为了稳妥起见等过阵子再请太医诊脉看看。
临近年关,陛下忙于朝政,有时宿于承明殿,有时候回来她这边太晚了,她已经睡着了,他也没有叫醒她。只是在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陛下将她揽入怀中,她只翻个身,蹭了蹭那个暖和的怀抱继续睡。
不知不觉一晃便到了她生辰那日。
待她幽幽转醒,陛下跟往常一样先去上朝了。
温眠撑着头醒了会瞌睡,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越发的犯懒了。自从不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后,她仿佛没有了约束。东明殿里没人敢来扰她,只有孟秋姑姑担心她睡太久了会不时进来看看她,或是沅沅醒来后会要奶娘抱着来找她。
这天孟秋姑姑特意先备好了礼服,守在床边提醒,“娘娘,玉堂殿已为娘娘设宴了。”
温眠后知后觉想起来陛下说过,要给她过生辰。
原本以为是在东明殿请宫中亲友过来小聚即可,没想到将宴设在了玉堂殿。
等温眠过去时,玉堂殿内坐满了等候的内外命妇。
勋贵官眷的夫人们看到独宠后宫的宸妃娘娘身着朱红色裙裳,云鬟雾鬓头戴赤金衔珠凤钗,那张姝艳的脸如远山芙蓉。
“恭祝宸妃娘娘芳辰。”
勋贵夫人们齐声行礼。
温眠落座后免了众人的礼,她头一回是宴席上的主人。
她望向席间,沅沅被姨母抱着正在跟淑太妃说着话,瑞王正拿着一个玲珑塔在逗沅沅,淳安公主端着酒杯与她相视一笑。
德高望重的秦老王妃和宁德大长公主也都来了,宁德大长公主身边的裴蓉小姑娘乖巧地聆听。
温眠还看到了云阳侯夫人徐氏和她的嫡妹温渺,其他很多内命妇她都眼熟,是曾经或多或少在其他宴席上都遇到过的。
紧接着,便是这些内命妇们献礼。
温眠看着如流水般的礼物一一献上,有名贵的首饰头面、玉石莲花、红珊瑚树、宝石翡翠、观音玉像……
期间汪任领着一众手捧贺礼宫女太监过来,将陛下赐得礼单念了一大串,各种奇珍异宝,稀世珍品。
每叫出一个名字,让在坐的夫人们都惊异地交头接耳,暗暗说道:“这排场,怕是皇后也差不多了罢。”
温眠看得眼花缭乱,就好像缺失十几年的礼物在这一刻都补上了一样。
随后沈太后派了沈南玥也送了如月华一般的浮光锦过来。
就连陈国使团遣人前来献上了天山雪莲。
至于梁太后那边倒是没有动静。
不过这会温眠顾不上这个了,献礼后,便有宫人编排了舞曲,还有戏班子唱戏,甚至还有变戏法的献技。这个瑞王看得最开心,沅沅也跟着坐在一块,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场宴席办的热闹又好看,那些经常赴宴的夫人们也都看得很是入神。
待到宴快结束时,陛下过来了。
温眠跟众人一道迎圣驾。
萧元炽扶起温眠,说道:“梅园的梅花开了,你随朕来。”
离得近的勋贵夫人们听到后神色各异,原本她们都还在想这宸妃娘娘的芳辰,陛下怎么一直没有出现。